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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醉仙楼

醉仙楼是合州城最大的酒楼,不仅如此,其中还是最大的赌场,最好的青楼。只要你有钱,你想得到什么,都可以在这里买到。所以顾名思义,醉仙楼,就是神仙来了,也得迷醉在里面。

咸湿的海风,裹着饭菜的香味朝着更远的地方飘散过去。

明媚的女子,穿着天蓝色的长裙,怨火缓步进到醉仙楼里面。

怨火来到四楼,推开房门,一道屏风矗立,上面画着一缕青山,山峰云雾缭绕,山脚下一湖绿水,一位老翁坐在孤舟之上垂钓,湖边一地青草连绵到山脚之下,耳旁传来的是袅袅琴音。

绕过屏风,正中央摆着一张餐桌,右边是坐着一名琴师,用珠帘隔开,琴师身前摆着一个香炉,空气中飘着淡淡地清香,这香味是东海一座孤岛之上的独有的奇花,制成香料焚烧而产生的香味。气味悠长,带给人一种雨后一般的味道。

一个眼睛狭长,鹰钩鼻搭着薄薄的嘴唇,浑身上下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男子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碗白菜豆腐汤,一碟炒豆芽,一碗白米饭。

怨火来到桌前,盈盈下拜,说道:“见过护法。”

男子并不答话,将最后一口米饭喂进嘴里,慢慢地嚼着,把每一粒米都嚼碎了才肯咽下去。男子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说道:“起来吧。”

怨火矗立在原地,低着头不敢去看男子,小声说道:“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男子捧起一杯清茗说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怨火道:“属下告退。”

秋意渐浓,无边的落木萧萧而下。一片黄叶随着风飘落枝头,悄然落地,这是它本来的宿命,还是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柏依提着长剑便走出了仓库,刚一踏出仓库的门,柏依便看见门外停了一辆马车,两个人,一个车夫,一个看上去像管家的人,管家脸微胖,圆乎乎的,戴着一顶瓜皮小帽,脸上挂着和煦地笑容,一身深黑长褂。

看见柏依出来,管家拱手作揖道:“想必阁下应该就是柏公子了。”

柏依疑惑地问道:“你是哪位?”

管家笑道:“我是特意来接柏公子去醉仙楼的。”

柏依脸色微寒,心中惊疑不定,此刻张青已在他们手里,就算是龙潭虎穴,自己也要闯一闯。

马车缓缓地朝着醉仙楼走去,时至正午,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往常喧闹的大街,此刻变得异常的安静。端坐在马车中的柏依,此刻的心情却丝毫平静不下来,他感觉浑身的血液在翻滚,心如擂鼓一般。柏依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行至半途,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柏依情不自禁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沉声问道:“怎么了?”

管家道:“柏公子请安坐,小人自会处理妥当。”

透过掀开的一点车帘,柏依已然看见白罡剑派殷玉真、朱家方博秋、赵元然、朱晴、徐凯四大堂主还有乾坤门齐宁春、堪林鹏两大殿主以及座下二十四门客。近百名各家弟子将前后路都给封死了。

看见如此阵容,柏依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一切仿佛就像五年前的重演。

管家跳下马车朝着众人深鞠一躬,笑容可掬道:“诸位老爷,拦下小人究竟是所谓何事?”

朱晴一扬手里的斧头,喝道:“老家伙,将柏依交出来,否则老娘让你脑袋开花。”

管家瞧了一眼众人,笑道:“看来诸位老爷今日,都是为了柏公子所来的了?”

红日当空,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样,一点风都没有,街道之上的行人也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修长的街道死一般的寂静。

面对着合州城内数一数二的人物,以及上百个手持利刃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管家笑容不改,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笑迎四方客的样子。

齐宁春扯着嗓子,怪吼怪叫道:“废话,不是为了那小子,谁愿意搭理你呀!”

管家双手抱拳,朝着方博秋和殷玉真两伙人问道:“殷女侠与方堂主是一个意思吗?”

殷玉真脸色清冷说道:“柏依必须交由我带回去。”

“放你娘的臭屁,要不是看在我嫂子的面子上,我早就一斧子把你们的大门给劈了。”朱晴怒火中烧,朝着殷玉真破口大骂,一张小麦色的脸涨得通红。朱晴身旁的赵元然、徐凯两人也是面色不善。

眼看朱晴侮辱自己师门,白罡剑派弟子个个群情激愤,恨不得拔剑上前,教训教训朱晴,却是无人敢先动手。殷玉真面色不悦,压住心中的火气,却不言语。

白罡剑派与朱家联姻以来,虽说表面上很和谐,但是面对朱家这样刚崛起的新贵,白罡剑派还是不太看得起。两家之间时不时得也有一些小摩擦。现在殷玉真丝毫不顾及情面,要在他们面前抢夺柏依,这无非是公然跟朱家撕破脸皮了。

齐宁春本还担心两家会联合起来,看见两家居然吵了起来,当然也乐得火上浇油,拍手叫道:“骂的好,骂的好呀。这老娘们、看不起你们朱家,现在还要跟你们抢东西。趁早杀了了事,嘿嘿嘿。”

方博秋神色不动,一双眼睛打量着殷玉真问道:“白罡剑派今日非得要参与其中?”

殷玉真道:“自然。”

“两位大人先莫争吵。”管家朝着方殷二人摆手,转向堪林鹏继续说道:“堪殿主,您呢?”

堪林鹏看上去比齐宁春还要大几岁,可是须发皆黑,一身黑袍更是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堪林鹏捋着长须说道:“柏依今日必须要跟我回乾坤门。”

方博秋笑道:“老头儿,你都没几年好活了,我劝你还是别趟这趟浑水了。”

堪林鹏道:“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老头我肯定比你活的长。”

方博秋捏着拳头,青筋毕露,浑身肌肉高高隆起,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堪林鹏,笑道:“恐怕不见得吧。”

堪林鹏挥了挥衣袖,背负双手说道:“你可以试试。”

两人剑拔弩张,肆意地释放着自己的气势,周围的人都感到一种莫名地压力。

方博秋身旁的人仿佛置身火炉之中,浑身犹如碳烤,除了赵元然、徐凯以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堪林鹏那边也不遑多让,众人眼中堪林鹏就像变成了一口寒潭,一阵阴寒由骨子里透了出来。

方堪二人对峙之时,那管家突然出声道:“两位老爷且慢动手!”

话一出口,两股截然不同气势骤然消散,又是一片阳光明媚。

高手相博,首重气势,气势上如果能压制住对方,那么对战之中必定事半功倍,尤其是像方堪二人这样的高手,若在气势上输了,那就必败无疑了。

这管家看上去貌不惊人,轻轻地一句话,居然将两大高手辛苦凝聚起来的气势消除掉,由此可观,此人武功比之方堪二人是只高不低。

正午太阳略微有些刺眼,晒得人不太睁得开眼睛。众人半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点微胖的管家,如果先前是因为他是醉仙楼的人,所以才重视一下他的话,此刻却是不得不考量一下,从他手中抢走柏依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赵元然摇着折扇,面带微笑说道:“你家主人是谁?”

管家笑道:“我只不过是醉仙楼一个小掌柜,没有什么主人,老板倒是有一个。”

齐宁春怪笑道:“原来你就是那醉仙楼的武掌柜石海轩。”

石海轩道:“区区贱名,不能入齐殿主之耳。我们老板只做生意,从不参与各位大人们的争斗。”

殷玉真一脸不悦道:“既然如此,就快点把柏依交出来。”

风声萧萧,偌大的街道出奇地安静,秋日的太阳晒得人有点发晕。众人的武器在阳光下折射出惨白的光芒,剑已出鞘,长刀在握。

石海轩苦笑道:“不是小人不想交,只不过醉仙楼一向诚信为本,答应了别人的事,总归还是要办到的。”

朱晴怒道:“你废话也太多了!”说着,手中斧头朝着石海轩劈了过去。

这一斧势大力沉,夹带着风声直奔向石海轩脑门。朱晴一出手,众人都蓄势待发,只要石海轩一躲闪,必然出现破绽,到时众人一拥而上,就算石海轩武功再高,也必定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躲在马车中偷窥的柏依,手脚心不停地冒着冷汗,心里焦急万分,死死地盯着石海轩,准备出手援助,虽然自己现在左臂断了,又浑身是伤。

石海轩带着苦笑,摇了摇脑袋。硕大的斧头,停在半空之中,朱晴自然不会停手,斧头也不会自己停下来,石海轩两根手指夹住了斧刃。朱晴势大力沉的一斧,就这样停住了,真气扩散,掀起一阵尘土。

人未动,衣也未动,这一斧仿佛从未劈出来过一样。石海轩依旧半佝偻着身子,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一如酒家老板迎客一般。

石海轩松开斧头,再次朝着众人拱手道:“小人的任务只是护送柏公子到醉仙楼,还请行个方便。”

朱晴失魂落魄地回到方博秋身旁,堪林鹏、方博秋等人不由得眉头大皱。他们虽然也有把握接住朱晴地一斧,但是只用两根指头却太过匪夷所思了,更何况接住这一斧,还能将其中凝聚的真气朝外转移,这一手移花接木的功夫,却是如何也办不到了。

场面一时之间又变得宁静了起来,上百人围着石海轩一人,却无一人再敢动手。

现在摆明了醉仙楼要袒护柏依,醉仙楼遍布天下,却从未参与过江湖争斗,醉仙楼里面的人武功如何,无人得知。

醉仙楼有掌柜之称的不下数十人。单单是一个掌柜便有如此的身手,掌柜上面还有老板,以及那神秘地楼主。众人不得不在心中算计着其中的得失。

殷玉真皱着眉头,瞥了一眼从开始到现在端坐在马车前的车夫,冷声问道:“那柏依到醉仙楼之后呢。”

石海轩拜道:“醉仙楼只负责接送。”

殷玉真道:“好!我们走。”

殷玉真一走,方博秋,堪林鹏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也相继离去。柏依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石海轩坐上马车,对着柏依说道:“柏公子受惊了,到醉仙楼还有小半个时辰呢,你先休息一下吧。”

柏依道:“有劳前辈了。”

秋风阵阵,咸湿的海风吹在人身上,有一种黏糊糊地感觉。朱家大院内一片宁静,殓房之中更是阴影密布,无处不透露一出一股恐怖之感。

朱成如站在殓房之中,眼前摆着的是朱开的尸体。朱开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木板之上,身上盖着白布,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瞪着一双大眼睛,嘴张得老大,似乎是想说什么,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捏着脖子的鸭子。

一剑致命,在喉咙上留下一个窟窿,鲜血已经变成了暗紫色。朱成如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他的妻子彭紫和她的大师兄严瑞,正在站在他的身后,三人一起打量着朱开的尸体。

严瑞一双八字眉,一对三角眼,尖嘴猴腮,身形偏又生得高大,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大马猴。彭紫虽已年近四十,但是一双柳叶眉配上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似鹅蛋,唇若涂脂,依旧明**人。

彭紫看见朱成如回来了,面色凝重地说道:“我想着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朱成如脸色铁青道:“严师兄,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严瑞摸着自己两撇胡须,不以为意道:“崔正南早已经不是我们白罡剑派的弟子了,他要做什么事,我可管不了。”

朱成如转过头,冷笑着看着严瑞道:“就这样一句话,连个像样的交代都没有吗?”

严瑞道:“朱大家主以为如何?”

两人含枪夹棒,彭紫在一旁左右为难,一边是养育自己的师门,一边是自己的丈夫,此时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劝道:“我想崔师弟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等我们问过他再说好吗?”

“严师兄也这样认为吗?”朱成如盯着严瑞,眼神中满是恶意。

严瑞道:“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朱成如两条粗黑的眉毛皱在了一起,沉声道:“严师兄,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就各凭本事了。”

“告辞。”严瑞冷笑着,轻蔑地看了一眼朱成如。转身便走,彭紫眼见严瑞离开欲言又止,眼下两家恐怕要兵戎相见,自己夹在中间,究竟该怎么办呢?

“成如,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好吗?你这样对于两家都没有好处。”彭紫急切地看着朱成如,软声相劝。朱成如面带杀气,对着她吼道:“你是我朱家的人,记住自己的身份。现在崔正南杀了我表弟,你是不是想着联合外人,将我朱家连根拔起啊!?”

彭紫花容失色,面色苍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你们白罡剑派一向看不起我朱家,现在你那师弟明目张胆地杀了我表弟,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不...是这样的。”彭紫眼中含泪,说道:“我......”

朱成如看着彭紫支支吾吾的,怒气更甚,一张脸由红转黑,语气阴沉打断了她,说道:“你也不用再说了,你是我朱家的媳妇。从今往后,你跟白罡剑派给我划清界限。”

说罢,朱成如一挥衣袖面沉如水地走出了房门,彭紫面无血色,泫然欲泣,一对绣眉更是纠结在了一起。

朱家和白罡剑派本就不太稳固的同盟关系,就此宣告破裂。彭紫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相信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人在捣鬼,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门和夫家争斗不休。她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朝着白罡剑派的驻地而去。

醉仙楼是合州城最大的酒楼,坐落在合州城东南角,背靠青山,东临大海,总共四层楼。一楼跟一般的酒楼别无二致,二楼是赌场,三楼是寻欢作乐的脂粉窟。四楼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里面是合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预存的包间。

柏依在石海轩的带领下,来到四楼,抬眼看去,门上题着望风楼三字。

推开房门,偌大的包间装潢得十分雅致,地板上铺的是整齐的大理石,屋顶是一副荷塘春色图,杨柳依依,众人泛舟湖上,衣袂飘飘,仿佛看见一缕缕清风正轻轻拂过脸颊。

门的对面是一排木窗,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波光粼粼,海风似乎正从窗口不停地涌进来。

柏依的对面正坐着两个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清秀男子,眉目柔和,脸庞清瘦,嘴角总挂着一丝和煦地微笑,那样的笑容,总会让人联想到冬日午后的阳光。

旁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一身粉色碎花裙,正眨巴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一见两人,柏依身形一震,惊道:“怎么会是你?”

男子笑道:“五年未见,柏兄过得可还好。”

柏依紧握着手里的剑,神色有些激动,小心地问道:“你大哥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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