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万籁俱静,静的仿若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今日风波不断,沈丝吟暮色降临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回到宫里休息,后脚怜春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向她禀告着事情的原委。听罢,沈丝吟红唇勾起冷冷一笑,“本宫还没有找她算账,她的手倒是伸得挺长。”
当真不知沈慈安在太后心中的分量么?她在心中冷嗤一声,蔑视的眸光扫向那忽明忽暗的烛台。
怜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微微喘了口气思虑道,“娘娘,自从她升了嫔,就再也没到这长春宫给娘娘请安,娘娘病中她虽然来瞧过,奴婢却看得出她是极不情愿的。”沉汐云忽然变得炙手可热,别人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可是她却绝对不会。
戴着宝石的戒指的葱指轻抚过窗台的茶花,沈丝吟眯着美眸柔柔一笑,“她是什么人,本宫清楚的很,正如她的软肋,本宫也摸得一清二楚,她这么在乎腹中的孩子,还不是为了日后晋升为妃,可是,本宫绝对不会如她所愿。”
“娘娘已经有万全之策了么?”怜春垂首站在轻纱后,看不清皇后脸上那抹变幻莫测的笑容。
沈丝吟抚了抚头上的凤钗,唇边漾开一抹淡笑,“栽赃嫁祸,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被人发现了,她也会顺水推舟,推个干干净净,想当初她沉汐云还不是要挟舒颜熙陷害荣宓了,那么,她就反其道行之,打破沉汐云和荣宓之间那层和谐,更能一石二鸟除去自己的眼中钉,何乐而不为?
“娘娘,听闻云嫔对长春宫送去的补品不屑一顾,更是弃如敝履。”怜春将从别的姐妹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缓缓的说了出来。
沈丝吟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她的手段沉汐云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举动分明是惧怕自己会伤害她腹中的孩子,“该送的补品还是要送的,这好歹是做给皇上看的。至于她要不要……那是她自个儿的事情,本宫要的是你在荣妃送去的补品中偷偷动手脚,对这个还没有撕破脸的姐妹,沉汐云一定不会有太强的戒备心。”
怜春连连赞叹,旋即欠了欠身,恭敬的说道,“奴婢明白了。”
看着轻手轻脚离去的怜春,沈丝吟微微松了一口气,透过半开的窗扉,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在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
微风习习,吹起她的凤袍一角,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回忆起那个事事为自己筹谋的玥心,深宫冷清,再也找不到一个在心累的时候可以陪着吐露心事的人了。除去沉汐云在长春宫安插的棋子,她所能信赖的就是这个伶俐聪慧的怜春了。
她跟着自己的时日并不比玥心短,往后的时光还漫长,她必须为了沈家争一口气,哪怕她的这颗心已经千疮百孔。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后宫风平浪静的犹如一汪平静的池水,可越是这么风平浪静就越让人觉得惶惶不安。
没有人知道在这平静的表面下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入秋了,天气还是依然的炎热,尤其是向阳的咸福宫,向来怕热的沉汐云早就央求了皇上派人日日来送冰块消暑。
沉汐云自封嫔以来,受宠的势头不属于荣妃,后宫的太监向来是见高踩低的势利眼,还不赶紧趁热打铁的上前巴结着。
在外人眼里,沉汐云获得了别人梦寐以求的荣宠,可是却没有人知道红墙里面的咸福宫早就陷入了自危的状态。
怀有五个月身孕的沉汐云从每日问诊的林太医口中得知,她的胎位不正隐有滑胎之兆,沉汐云担忧过甚导致心里郁结。
林太医收了云嫔的好处自然不敢到处声张,唯有日日以请平安脉为由为云嫔烧艾,辅以特制的汤药加以调养。
身娇体弱的沉汐云一边扮演着受尽宠爱的妃子,一边忍着痛苦保胎。为了这一胎,沉汐云在征得皇上的同意后,专门在咸福宫设了小厨房,但凡是她的膳食都是经过严格把关,可见她有多重视,但凡是别人送来的补品,都被她刻意束之高阁。
这期间荣宓倒是来的频繁,为了不被她敲出端倪,沉汐云都极力忍着,不忍拂了她对自己的关切之心。
若说这后宫谁最不会对她动杀意,非荣宓莫属,至少在还未被撕破脸的时候,有时候她也会怀疑,可是事实总会让她吃惊。可是千防万防的沉汐云怎么也想不到她一直处心积虑要保的孩子,还是没了。
这件事发生在十月的秋雨季节,沉汐云夜里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心砚冒着雨去请了林太医。
林太医匆匆赶到摸着云嫔的脉象一筹莫展,明明云嫔的胎儿十分健康,怎么会好端端的没了……
发生这样大的事,沉汐云自然不敢声张,就连林太医都被威胁了,为了宫外的一家老小,林太医只能妥协的认命。
死胎被心砚拿着褥子包裹着埋在了后院的树下,沉汐云拖着病痛的身子跪在下着雨的夜里失声痛哭,一向不认命的她还是被人算计了!听林太医说是个成了形的男婴,浑身湿透的沉汐云声嘶力竭最终因为体力不支晕倒了,好在咸福宫的宫女太监并不多,心砚很快封锁了消息。
皇后早就免去她的晨昏定省,沉汐云脸色惨白如纸,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林太医战战兢兢的在一旁照料着。
“给本宫查!本宫要知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害本宫的孩子!”沉汐云瞪着猩红的眸子无声的流着泪,看着林太医几乎是咬紧了双唇怒吼着。为了孩子,她几乎都没睡过几个安稳觉,一颗心全部扑在了这个龙胎身上,可是努力半天却要付诸东流。
她、不甘心!握成拳头的双手,青筋暴跳,那一刻,她确实有杀人的念头冒出,心痛到顿时像被利刃剜下一块般。
“娘娘,这蜡烛有问题!”林太医在房里巡视了一圈,忽然闻到烛台有一股异香,于是取下一根蜡烛折断,果然露出了里面了包裹着的暗褐色粒状物,指着手中的罪魁祸首大惊失色的说道。
沉汐云看后脸色一变,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嘶声力竭的怒吼道,“查!给本宫查!本宫要为未出世的皇子报仇!”
耳膜差点被震碎的林太医忍着心中的不适,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微臣还在娘娘的厨房发现几条被喂食了朱砂的鲤鱼。”
“那是荣妃娘娘送的!”心砚圆目怒睁下意识的惊呼出声,而后又不安的扫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沉汐云吓得愣在原地。
朱砂有一定的毒性,而孕妇是不能服用的,这一点沉汐云知道的非常的清楚,可是荣宓却不安好心处心积虑的害自己!
“本宫一定要为枉死的孩子报仇雪恨!”她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眼里毫不掩饰流露出对荣宓的恨意。
心砚低眉细想了想说道,“那几条鱼是荣妃娘娘前几日送来的,可是小厨房的厨子并没有为娘娘烹制有关的膳食。”
的确,一直以来沉汐云都吃的是厨子做的鸡汤,沉汐云不禁有些迷惑了,可是那掺了麝香的蜡烛又从何解释?
“奴婢猜想定是有人借荣妃的手处心积虑的要娘娘您落胎啊!”心砚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沉汐云注视着他,弯唇自嘲突然她忍不住大笑起来,伏在床上泪如雨下,“没想到到最后我还是栽到了皇后的手里!”
还有谁会嫉恨自己,除了心如蛇蝎的皇后,她想不到还有谁这么心有城府!竟然想到了这么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不但轻而易举的堕了自己的胎,更是不费吹飞之力的扳倒荣宓!原以为是荣宓动的手机,刚刚的不理智差点就落入皇后的圈套中,好在她及时洞悉了皇后的计划。往烛台里掺入麝香,用朱砂喂鱼这是后宫女人向来用来争宠的手段。
可笑自己一直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沉汐云怆然一笑,泪水划过精致的脸庞。
“娘娘,这件事需不要有告诉皇上,让他定夺?”心砚看着默不作声的主子有些忧心的问道。
沉汐云无力的挥了挥手,憔悴的倚靠在软垫上,气若游丝的说道,“不必了,本宫虽然知道了凶手是谁,可又拿不出证据,倒不如……”她忽然目光凌厉的直视心砚,冷冷的笑袭上嘴角。
心砚却觉得太过冒险,有些不太赞成,可是身为奴才又如何拗得过心意已决的沉汐云,于是把心中担忧的话咽了回去。
这一日,云淡风轻,秋高气爽,皇后兴致勃勃的带着后宫的姐妹游览御花园盛放的菊花,看得出皇后今日心情似乎极好。
荣宓也在受邀之列,她和容斓月一左一右的站在沈丝吟的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说着笑,后面还跟着几位年轻的嫔妃。
站在郁郁葱葱的树后,沉汐云拢了拢绑在腹部的枕头,好在衣裙宽大倒也看不出什么,于是搀着心砚的手气定神闲的迎面走去,装作偶遇一般,轻松自如的说道,“咦,皇后娘娘,荣姐姐,你们也是来观赏园中的菊花的么?”
沈丝吟看着突然出现的沉汐云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旋即莞尔一笑,“云嫔妹妹身子重怎么有兴致出来走走?”
只见沉汐云轻笑道,“臣妾是一刻也闲不住的人,寻思着再不出来走走,到时候也就难生产了,到时候受罪的是自己。”
荣宓没有瞧出沉汐云话中有话,莲步轻移走到她身边,亲昵的挽起她的胳膊笑着说道,“难得皇后娘娘相邀诸位姐妹游园赏花,又准备了茶点,汐云不如和大家一起去吧。”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沉汐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角却是在一直留意着皇后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