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荣宓之后,后宫变得十分平静,这一日,沉汐云邀得三五嫔妃来咸福宫做客。
锦婕妤向来只管照顾好和安公主,至于其他事情,她向来不多过问。
沉汐云也懒得理她,特意让自己宫里的御厨做了不少琳琅满目的御膳招待大家。
席间,一个穿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涂脂抹粉的女子浅笑吟吟提议道,“不如嫔妾等人敬云嫔娘娘一杯!”眉宇之间满是倨傲的神情。
“欣贵人说的极是,来,嫔妾祝云嫔娘娘盛宠不衰,得偿所愿!”一个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面容姣好的女子立即随声附和道,明媚的笑容里满是数不清的阿谀奉承之意。
沉汐云柔柔一笑,“承欣贵人,夕贵人吉言,来,大家多吃点菜!”
岳欣溶欣贵人颇为得意的瞄了一眼,坐在另一端默不作声的素衣女子,娇笑道,“宁嫔娘娘,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嫌这些菜不合娘娘胃口么?”
“就是啊!难得云嫔娘娘今儿款待姐妹,宁嫔姐姐怎么也得高兴高兴啊!”董夕颜夕贵人早就看不惯上次宁馨儿那不苟言笑的做作模样,更可气的是她前不久在宫宴上大放光彩,赢得了皇上赞誉。
宁嫔紧紧咬着唇,面色有些尴尬,于是怯怯的举起酒杯,“妹妹祝云嫔姐姐心想事成。”
“多谢。”沉汐云妩媚一笑,唇边漾开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
宁嫔的位份虽然比欣贵人和夕贵人高,但是她却没有一点儿架子,平日里被她们欺负的连一句嘴也不敢还。
本来欣贵人没搬来兰林殿前,她与夕贵人还是很谈得来的姐妹,欣贵人搬来后,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竟惹得她在自己背后使绊子,不但成功的离间了她与夕贵人的姐妹情分,还时常挤兑她。
兰林殿明面上宁馨儿是一宫之主,可实际上大权都在欣贵人的手上,可怜她有怨无处伸张,只能默默的忍气吞声。有好几次遇到荣妃,她都想将自己的际遇脱口而出,可一想到欣贵人的手段,她又犹豫不定了。
今天云嫔特意组了饭局,也邀请了她,原本她是不想来的,因为她与云嫔并不熟稔,相比之下,她还是比较喜欢待人处事都坦坦荡荡的荣妃,想到荣妃一朝一夕之间的命运沉浮,她就忧从心来,打心眼里她根本不信荣妃会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情来。
“臣妾听说,皇上并不打算将荣妃从冷宫接出来呢!”夕贵人抿了一口酒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欣贵人冷哼一声,眼底满是不屑之色,“她做出了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皇上岂会轻易原谅她?依我看,她这辈子,除了死再难踏出冷宫半步!”
琉璃灯下,沉汐云一双美眸潋滟,葱指把玩着酒樽,眸光淡淡瞥向宁馨儿的方向,她的脸上透着深深的寒意,“本宫听说宁嫔妹妹与荣妃私交甚笃呢,不知这件事,妹妹有何看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欣贵人眼底的不屑,夕贵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们的表情宁馨儿尽收眼底。
“嫔妾以为荣妃并无过错,兴许是……不小心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里。”
一句话,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沉汐云一双厉眸狠狠的盯着宁馨儿,冷笑连连,“皇上都亲眼目睹了,难道还会有假么?是她不守宫规,犯了皇上的大忌,做出此等败坏后庭的龌。龊事!皇上没杀她只是将她冷宫安置,已经是便宜她了!”
一通话连消带打,在场的众人无一不被沉汐云身上散发出那股狠劲所震慑住。
欣贵人后怕的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娘娘说的极是!”心中暗道,云嫔实在太可怕了!看来她以后得好好掂量掂量与云嫔之间的相处,这个女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她略带担忧了瞥了一眼同样花容失色的夕贵人,双双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坐一会儿,就委托宫中还有要事不便久留,宁馨儿见状,如临大赦,起身行礼告退了。
沉汐云气恼的将满桌的膳食推翻在地,这时心砚适时的出声安抚,“娘娘何必为了一个被皇上废弃的女人生气,正如欣贵人所言,她这辈子除了死再无可能踏出冷宫半步!”
听罢,沉汐云眉间浮起一丝忧色,每每午夜梦回,躺在她身边的男子睡梦中总是呢喃着那个贱。人的名字,嘴上说厌弃,可是他的心里呢?明明还是在乎那个贱。人的!她怕就怕皇上某天会回心转意,将荣宓从冷宫再接回来,那就并非她所愿了!
见主子阴晴不定,心砚谨小慎微的说道,“奴婢听说去冷宫探望她的人是一波又一波啊,虽然没能进去,但是带去了不少御寒之物,真是白白便宜她了!”
沉汐云闻言双目一凛,“定是那些侍卫收了别人好处,对本宫阳奉阳违!心砚,吩咐下去,将那几个看守的侍卫抓去慎刑司,严刑拷打!”
“奴婢遵旨。”心砚浑身颤了颤,低下头不敢去看沉汐云那双阴鸷的眸子。
看守冷宫的那一拨侍卫到了午时就换了人,当他们喜滋滋的揣着赏赐回到住处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视财如命的奸。笑,自以为他们很快就要发达了,脱离这苦海,可是好景不长,他们几人就被慎刑司来的人不由分说的抓走了。
阿荣因为腿伤一直卧床休息,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当他眼睁睁的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被人抓走时,心如刀绞,痛苦不已。有人上前安抚,阿荣却恍然未觉。
大漠孤烟,尘土飞扬,一辆赤色顶棚的马车绝尘而来,夕阳的余晖为它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赶车的人一袭黑衣,身材魁梧,眼里露出的精光不容小觑。
此人正是大难不死,绝处逢生的诃德。
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嗦声,惊得他立即停下了马车,掀起帘子看去。
耶律靖安身上的触目惊心的鞭痕经过连日颠簸,渗出了殷虹的血迹,他的脸惨白的接近透明之色,他仰躺在宽大的马车里,身下铺着厚实的垫子。
他嘶哑喉咙问道,“这里……是哪里?”稍稍用力,就会触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诃德鼻尖一酸,“世子……这里是北漠的边陲,属下……带你回汴京养伤。”
心,猛然一震,耶律靖安张皇失措的伸出手紧紧抓住诃德的胳膊,急声问道,“她……怎么样了?”自从他被抓走后,就失去了荣宓的音信。
那个‘她‘,诃德心知肚明,他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被打入冷宫了,听说孩子也没了。”他赶回北漠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带了一群武功高强的人马潜入天佑的皇宫,神不知鬼不觉的救走了世子,无意间听说了皇贵妃被打入了冷宫。
这明显就是一场骗局,管她是是不是身份尊贵的嫔妃,都是她间接把世子害成了这样!他最关心的,就是世子的安危,其他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打入冷宫?流产?耶律靖安眸光一震,深邃的眸子里溢满难掩的痛苦之色。
“难道世子你想救她么?绝对不行!”看出了世子眼底的哀求,诃德断然拒绝。
耶律靖安压住心底的熊熊怒火,怒吼,“本王亲自去救!即刻送本王回汴京,本王发过誓,只要他敢动她一根毫毛,本王必将挥师南下,取他狗命!”
这是一个重于泰山的君子承诺。
“世子!”诃德气的跳脚,不顾尊卑的大吼大叫,“你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大动干戈!你知道吗,北漠帝君已经撕毁了停战协议……”
耶律靖安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正合本王心意。”
想起那个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依旧孤傲清冷的她,他就心疼的要命。
他是一定会去救的,哪怕是孤注一掷,粉身碎骨……从他见到她的时候,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蠢蠢欲动,那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要让她做北漠的王妃!
诃德痛苦的闭上了双目,等到再次睁开是时候,已经是一片肃杀的气息。
只见他单膝跪地,一本正经,“世子想做的,属下都会誓死追随,无怨无悔!”
耶律靖安眯起眸子笑了笑,这身伤,他会百倍千倍的从朱亦渲身上一笔笔讨回来!
风沙中停下的马车继续朝着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疾驰起来,徒留一地烟尘滚滚。
十日煎熬,弹尽粮绝。身在困境中的荣宓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心里却更明镜似得,沉汐云是想让她自生自灭,将她与外面的人彻底断了联系,包括……接济。
往后,这片四方天地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今日,难得的暖阳高照,锦云将她背出了阴暗潮湿的破屋,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晒晒太阳,苍白的面容好似易碎的玻璃娃娃,短短几日,她就瘦的不成人样。
锦云已经知道了沉汐云握住了荣宓的把柄,连日以来她都睡得极不安慰,唯恐沉汐云向皇上告密,光光是一条欺君之罪就足以让小姐万劫不复。
她将心中的疑虑娓娓道来,荣宓微微一笑,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她要这么做早就动手了。我猜她迟迟不说,也是怕皇上知道她的不轨之心,更何况她可以拿这个秘密死死的压住我。”
经过荣宓的分析,锦云这颗心才稳稳的落了地,她蹲在地上水雾朦胧的看着口不能言的荣宓,鼻尖一酸,“苏太医的药怎么一点儿都不起作用?”
“这是毒,哪儿有那么快?”荣宓故作轻松一笑,比起刚被贬到面临的窘境重重,手足无措,她已经看得很开了,痛失孩子,她也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可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伤痕累累就停止运转,她唯有能做的便是好好活着。
她要活着,亲眼看见沉汐云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