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叩见太后,恭祝太后洪福齐天。”怡亲王恭谨的俯身行礼,眉宇间英气尽显。
太后颔首,一双凤目微微眯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朝着那女子和颜悦色的说道,“免礼,坐吧。”
“谢太后。”行完礼二人方才敢落座,太后威严肃穆,让人无法直视,只有殿内的暖意能令沈慈安惴惴不安的心有些许安定。
“哀家听说皇帝已经将这位沈姑娘赐婚于你。”太后笑吟吟地看向怡亲王,目光在他和沈慈安之间来回逡巡,越瞧越般配。
怡亲王点了点头,俊颜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就连眉梢也遮不住他的满腔喜悦,“皇兄已经将慈安许配于我,三日后完婚。”说完,扭头看向身旁的婉约的佳人,心中甚是满足。
太后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水上的绿沫,浅酌一口,“果然是男才女貌,就连哀家瞧着都赏心悦目。”见他们这般恩爱,心中不由为明太妃感到欣慰,太后含笑招手唤来芸若,“去把哀家的那副双鸾点翠步摇拿来。”
芸若微微一愣,旋即转身离去,心中暗道,这不是平日里太后最舍不得戴的宝贝么?怎的这会子要拿出来,那道是……送人?
须臾,芸若手捧着盒子低眉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物品恭敬地递给了太后。
盒子打开,只见中间一枚点翠步摇镶嵌在古色的盒子里,太后将玉镯取出,招手唤来沈慈安,含笑将步摇插。进她的鬓间。
沈慈安对太后怀着一颗敬畏的心,却不曾想她竟然将这么珍贵的步摇送予自己,她有些受宠若惊,“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慈爱的看着她粉。嫩的脸颊,亲昵的执起她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没事了就常来这慈宁宫看看哀家。”
沈慈安微微一怔,诧异的回头看来一眼朝自己点头的逸尘,她乖巧的点了点头,“慈安会常来看望太后娘娘的。”
“外面风雪大了,今夜就宿在宫中,明日雪停了再回府吧。”
怡亲王看了看窗外漫天的飘雪,地上的积雪,寒风袭来令他有些冷意,走向火盆烤了烤手于是朝太后点了点头。
被大雪笼罩的承乾宫,只要凝神细听便听闻见那风中传来的传来阵阵责骂声及瓷器破碎声。
“贱人!竟然破坏本宫精心谋划的一切!”苏绿萼火冒三丈的拿着殿内的物件撒气。
这时,大肚翩翩的容贵嫔冒着风雪扶着兰心的手走来,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尖锐锋利的破碎瓷器,看着气急攻心的苏绿萼,她温声安慰着,“贵妃娘娘何须如此动怒,若是伤了身子,大皇子可如何是好呢?”她知道苏绿萼最在乎的莫过于大皇子景琛。
苏绿萼抬眸见她来了,听见她的劝慰,心中的怒火渐渐降了下来,她面露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殿内宫人应声退下。
容贵嫔缓缓坐下,伸手烤着火,耳畔传来苏绿萼不屑的声音,“你知道为何本宫要当众让皇后奏琴?”她不解的看向波澜不惊的苏绿萼,却见她拢了拢衣袖,继而说道,“你又可知皇后为何犹豫推阻?”
容贵嫔自然是不知的,她疑惑的朝苏绿萼摇了摇头,她并不清楚当初苏绿萼与皇后有过什么样的过节,只是现在突然有些好奇。
苏绿萼扯唇冷笑,兀自斟酒浅酌,眼眸痴迷,“在沈丝吟和本宫还未嫁给皇上之前,曾经是对极为要好的姐妹……”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看清了沈丝吟真正的面目,至此走上了分道扬镳的结果。
姐妹?容贵嫔徒然心惊,握着茶盏的手有了一丝丝的颤意。火盆发出荜拨的声音,亮若白昼的殿内,焚香袭人。
苏绿萼嫣红的唇畔含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还记得那年及鬓,本宫与沈丝吟去了相国寺烧香祈福,忽见那寺庙后山开满了桃花,因为景色太过迷人,本宫就与她在桃花林中合奏。”
而那年还是太子的朱亦渲恰巧出现在了那后山,无意间听见了那美妙的琴音。
“本宫擅琴,而皇后向来只擅吹箫。而皇上却认错了人……”苏绿萼紧紧握住酒杯,美丽的眸中闪着泪花。
当时在离开桃花林之时,苏绿萼遗落了一块玉佩便转身回去寻找,便将琴交由沈丝吟保管。
当她翩然离去,那白袍少年从桃花树后缓缓走出,只见他身形挺拔,仿若玉山修竹,他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沈丝吟,忽而瞥见她怀中的琴,欣喜道,“刚刚是你在弹琴?”那琴音如痴如醉,令他心神向往。
沈丝吟见他气度不凡,生的丰神俊朗,便觉是哪家公子,含羞的点了点头,想在对方心里留下一丝好感。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那白袍少年恭敬一福,朗眉星目,流露出一丝才气,手摇折扇,尽显百般妖娆。
面对俊俏公子的询问,沈丝吟低声说道,“我是沈国公的女儿。”身后脚步声传来,沈丝吟心中徒然一惊,生怕露出马脚,颜面尽失,将谎言拆穿。于是在苏绿萼满头大汗的赶来时,沈丝吟慌忙中朝少年欠身一福,便将苏绿萼快步拉走。
苏绿萼好奇的看着那白袍少年,不解的看向行色匆匆的沈丝吟,却听她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在问路罢了。”
桃花纷飞,花瓣洋洋洒洒而落,那少年眉眼含笑的模样,她一直深深的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步之遥,将苏绿萼推向深渊。
一个月后,圣上赐婚,将沈丝吟许配给当朝太子朱亦渲,她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
那场婚礼,苏绿萼此生难忘,穿着喜服的太子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她开始恍若大悟。原来,他就是当朝太子殿下。
是沈丝吟欺骗了她!一身凤冠霞帔的沈丝吟就那样从容的牵过朱亦渲递来的手,漠然的看着她,款款走入轿中。
这个郁结在她心中渐渐滋生,直到现在她都难以舒缓。
听完这个故事,容贵嫔心中划过一抹悲凉。正是因为这场背叛,苏绿萼为了报复,才会千方百计的走向朱亦渲的身边,成为他身边最得宠的女子。而这一切,都是皇后一手造成的。
苏绿萼长长一叹,额头有些晕沉,“本宫乏了,你也回去歇着吧!好好安胎,你且安心,本宫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她唤来蕊心,“去备轿送容贵嫔!”
“嫔妾多谢贵妃娘娘,嫔妾告辞!”容贵嫔满腹心事的从座位上起身,兰心扶着心情沉重的她渐行渐远。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整座紫禁城被包裹在一片银装素裹中,这寒冷漫长的夜,有谁可以当做倚靠?
华清宫寒风呼啸,未关好的窗户被风吹得一开一合,刚洗漱完毕的怡常在正准备就寝,却见殿内火盆中的火苗即将熄灭,她打开朱门,寒着脸将在外守夜的宫女彩云踢醒,彩云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眸,忽然被人用力揪起耳朵,怡常在怒吼道,“还不去添些炭火,你是想冻死本宫么!”
彩云被痛意惊醒,冷不丁浑身打了个激灵,却见怡常在火冒三丈的盯着她,彩云连连叩首,“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怡常在拧眉,嫌恶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心中咒骂着,不知道那平日里侍候她的可心去了哪里!
不多时,殿内的火盆添好了炭,火苗升了起来整个屋子里暖融融的,怡常在这才满意的放过她。
这时,华清宫门口走进来一瘸一拐,衣服褴褛的宫女,只见她头发散乱,鼻青脸肿,一深一浅的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
刚关门出来的彩云冷不丁的被来人模样吓得将手中的漆盘打翻在地,惊恐的看着她,“你……你是人是鬼?”脑海里想起了淳妃惨死的惨状,以及宫内四处传扬的鬼魂作祟,彩云吓得双腿发软。
嘶哑的声音传来,“我……我是,可心。”说完便晕倒在台阶下。
可心?彩云借着微弱月光凑近看了看,果然是可心姐,只是这样子似乎被人打了!彩云着急的叫醒刚刚入睡的怡常在,“主子,主子,可心姐回来了!她……她被人打了!”
怡常在打着哈欠,打开朱门不悦的扫了彩云一眼,冷然吩咐着,“将她拉进来。”
彩云哪敢怠慢,赶忙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可心吃力的拖着进了殿内,外面雪花簌簌而落,刺骨的寒风依然在刮着。
喂了一碗热水,可心被呛的咳嗽起来,她幽幽睁开眼皮,看见怡常在,眼睛蓦地一酸,从榻上翻身跪倒在地,“娘娘……”
“为何一晚上找不见你,你究竟去了哪里?”怡常在念着可心也算是对自己忠心耿耿,于是忍住心中的脾气,耐着性子问着。
可心抹了把泪水,结结巴巴的说道,“奴婢……奴婢回来半道上被……被几个公公打了!”要不是她还有口气在,兴许早就冻死在外面了。
这会儿子轮到怡常在不满了,“究竟是谁动手打你,可看清脸了?”竟敢打她的人,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可心委屈极了,哽咽着,“天太黑,奴婢……奴婢没有看见……他们一上来,就将奴婢套进麻袋,拳打脚踢……”想到这里,可心就觉得窝火,即便看清打她的人,可是她只是一介低贱的宫女,如何报仇?
怡常在觉得头大,夜已深,抵不住困倦袭来,于是敷衍着,“你先下去洗漱洗漱,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雪下了整夜,直到晨光熹微才止,厚厚的积雪将各处宫道堆满阻滞,一大早便有宫人拿着铁铲除雪。
屋檐上,树杈上,到处覆盖着皑皑白雪,远远望去,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就像嵌在皑皑白雪之中的雪地上一样。
长春宫,皇后免去了今日的晨昏定省,她本就心情低落,实在没有强颜欢笑的资本。床榻处,另一边空落落的,除了那微皱的锦被,她恍然间以为自己还是一个人睡得。皇上自然照例去上朝,处理前朝公务,连一句话都不曾留给她。
她一身单衣斜坐在榻上,低垂着头,满头青丝垂了下来,遮去的眼角令人猜不到她此刻在想着什么。
殿内春意盎然,内务府挑了上好的煤炭过来,火盆早早架了起来,此时月心正在外清点着数目,灵动的眼里满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