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宇轩已经安顿好了老人,又查看了小两口的情况,安慰道:“你父亲刚才受了惊吓,他是不是有心脏病?不过没关系,现在不要紧,关键是设法尽快下去。”说着,他站起来察看四周。
“老公,我们会不会死?不是以前在哪儿发生过缆车坠落事件,死了很多人吗?我害怕!”刚才尖声高叫的小媳妇现在声音微弱而颤抖。
“我朋友说他们正在抢应急电力,电通了缆车会重新启动,我们会没事的。”我试图安慰她。
我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小媳妇开始抽泣,而她的老公仿佛还未从惊恐中恢复,只是呆呆地一手扶着自己的父亲,一手搂着自己的老婆。
我感到山风凉飕飕地钻进了缆车又穿过缝隙钻出缆车。雨突然下了起来,而且随即变成了倾盆大雨。缆车被风吹得摇晃起来,我瑟瑟发抖,有了不好的预感。
周宇轩看出我的紧张,坐到了我的身边,用手臂拥着我的肩:“Becky,别害怕。”
山风越来越大,缆车摇摆得更厉害,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缆车的吊环就会脱离缆绳,那我们就完了。经那个小媳妇提醒,我确实记起以前发生过的缆车事件,缆车里的人结局很惨。难道我就要死了?可是我怎么如此冷静,没有一点悲哀呢。周宇轩就在我身边,我感觉着他的体温,难道命中注定我要和他死在一起?这是不是老天特意对我的惠顾?
小媳妇对她的丈夫说:“老公,你的手机有信号吗?我的一点都没有。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
“我的也一样。”她的老公无奈地说。
周宇轩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然后失望地摇摇头,显然他的手机也没有信号。
我看了看手机,居然现在信号符是两个竖线,我将手机递过去给他们,小媳妇感激地接过电话拨打。
“妈,妈,我是菁菁,……我和晓东在一起,还有晓东他爸,挺好的,都挺好的……”小媳妇强忍着自己的哭腔,她的老公扶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妈,我爱你,告诉爸,我也爱他,你们要互相照顾,我……,妈,我挂了,信号不好。”
小媳妇颤抖着手把手机递还给我。
她的情绪感染了我,我机械地拨通了手机,风雨声很大,崔晗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楚:“Becky,你们还好吗?他们还在抢修,再等等。”
“晗姐,你听我说。”我此时十分冷静:“晗姐,你一定要仔细听好我说的话。”
崔晗似乎安静了下来,屏气听着。
我咬咬牙说:“晗姐,如果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答应我帮我照顾好冉冉。”
“Becky,我不许你这么说。”崔晗似乎激动起来,我感到周宇轩拥着我的手紧了紧。
“晗姐,你一定要答应我,你和子恺哥一起帮我抚养冉冉长大。冉冉交给你们我才能放心,你答应我。”
崔晗颤抖的声音从话筒传来:“好的,好的,Becky,我答应你,你会没事的,你们会没事的。冉冉要跟你说话……”
“妈妈。”冉冉的声音带着哭腔,信号又似乎不太清晰起来。
“冉冉,妈妈现在不能和你在一起,你要听崔晗阿姨和子恺叔叔的话。知道吗?”
冉冉好像在哭:“妈妈!”
缆车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小媳妇惊叫着。我的身体随着车厢地板的倾斜而失去了平衡,周宇轩用力揽住了我。
“妈妈……”冉冉的声音仿佛很远很远。
也许这是和冉冉最后一次说话,可是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交待,我慌不择句:“冉冉,我告诉你,Jack是008……”
可是,电话突然断了,我试图再拨,信号不通了。
我凄凉地看着手机,我想让冉冉知道他的爸爸是谁,我想让周宇轩知道他还有个儿子,可是……。老天爷啊,保佑我的冉冉听到我最后说的那句话,保佑他明白我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耳边传来小媳妇悲戚的哭声,我任由眼泪不断地从脸上流下来。
我并不是为自己哭泣,是为了冉冉,为了冉冉没有能和他的父亲相认而感到遗憾。
我拿过周宇轩递给我的手帕将它一层一层打开,将脸埋进去。对不起,冉冉,我错了,如果我知道有今天,我会早点告诉你。
周宇轩轻轻地拍着我的背:“Becky,会没事的,你会见到冉冉的,别害怕。”
此时此刻,如果告诉他我是谈韵,他会相信吗?还是他会觉得我疯了?不,他不会相信眼前的我就是谈韵……
这时缆车猛地震了一下,车厢发出金属壳体挤压碰撞时的尖利声音,仿佛缆车也在受着苦痛的煎熬。小媳妇的哭声更加剧烈,夹杂着老头的呻吟。
马上就要下坠了吗?我和他就这样死去了吗?
周宇轩将我紧紧搂进他的怀里,用胳膊护住我的头,在我耳边说:“Becky,万一缆车下坠,尽量把身体缩紧,我会抱紧你,不让你受伤,别怕!”
“不,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死!”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我心甘情愿和他死在一起,因为其实我一直都爱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万分悔恨,却无从诉说。心里默念,只要和他一起死,我无怨无悔。
我的头被他的胳膊固定着,脸紧贴着他的胸膛,我感觉着他一起一伏的呼吸。
“轩……”
听到我的呼唤,他的拥抱微微松开,我挣脱出他的怀抱。
“轩,我愿意和你一起死。”
他的吃惊在脸上凝固,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对我释然一笑,他再次抱住我,搂得更紧了些:“Becky,你的儿子在等你,我没有人等……。”
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坚毅中有一丝凄凉。
在他眼里我只是Becky而已,我绝望地想。
此时缆车猛地一震,车厢和挂臂发出更大的痛苦摩擦声。
不,我要告诉他,我要告诉他我是谈韵。我要告诉他我不恨他,我还爱他。
我的血液上涌,千言万语直上心头,可是我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喘息着,却吐不出半个字,我想挣脱他,看着他的眼睛,但是他紧紧抱着我,让我动弹不得。
缆车又是一震,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在他的怀里闷闷地喊着:“轩,我爱你!我是谈……。”
与此同时缆车猛地向下沉,金属撕裂的尖利声似乎预示着一切就要结束。
我闭上眼睛,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