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雅思枕在哥哥的腿上,不知不觉熟睡了,汤承德不忍惊动她,便将就着挨在床头上,也睡过去了。
兄妹俩就这样过了一夜。
清晨,冯雁菲经过汤承德的房间,透过敞开的房门,她看到汤雅思在汤承德房里,便款步进来。
汤承德被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看是冯雁菲,他推醒汤雅思,“雅思,快起来吧。”
“没关系,孩子,”冯雁菲笑吟吟的走近他们,看汤雅思已睁开眼睛,便笑盈盈的对她说,“从今天起,你要下去帮我料理家务了。”
被婆婆邀请帮忙料理家务,这说明,汤雅思在这个家的地位开始得到了承认。
“好的,妈妈。”汤雅思轻快地从哥哥腿上爬起来。
看着汤雅思快速离去的背影,冯雁菲默默地坐到床沿上,心情沉恸的跟汤承德说,“不知道她还要忍受多少痛苦?命运跟她开了如此残酷的玩笑,她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正常的日子?”
“我想,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个我一点都不担心,好日子很快就会到来的。”汤承德倒是很乐观。因为,在此之前,所有认识汤雅思的人当中,从没见过有人不喜欢她的,至少,在他们居住的镇子上,无论老少,就没有人不喜欢汤雅思。他觉得,汤雅思和洛岩楠之间,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可是孩子,我真是替她难过,新的一天就意味着新的煎熬。”
新婚就遭丈夫嫌弃,换了哪一个女子都会感到难以忍受的。冯雁菲很清楚,只要汤雅思一天不跟洛岩楠同房,他们的关系就很难得到真正的改善,
“岩楠不也是一样吗?他们俩都要经历磨难,而且我肯定,他们都会挺过去的,只是,我们要耐心一点。”
***
列车终于抵达北京西站。
中年妇女跟在衡舒瑶后面下车,离开站台,走到出站口,见衡舒瑶两眼迷茫的样子,中年妇女好心道,“你就搭我的车到你的朋友家吧,到那儿把你放下,我接着走。”
“还是不麻烦了,我自己走吧。”衡舒瑶含笑拒绝了。
“我是回家,正好顺路,一点都不麻烦,你不要客气了,好吗?”
偌大的北京城,自己身上也没多少钱,中年妇女也不是坏人,既然人家好心帮忙,自己又何必为难自己呢?衡舒瑶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那好吧,我先打个电话。”
“好的,你打完电话就过来,我在那边等你。”
“好。”
***
冯雁菲刚下得楼来,在楼梯口便接到了衡舒瑶的电话,“喂!”
“喂,妈妈,我是舒瑶。”
“舒瑶,舒瑶你在哪儿?”终于有了衡舒瑶的电话,冯雁菲惊喜异常,“你知道吗,我们为你担心极了。”
“我知道妈妈,所以我给你打个电话,妈妈,汤雅思好吗?”
“你先说说你好吗?”
“我,我很好啊。”
“等一等,”冯雁菲扬起嗓门就喊,“岩楠,岩楠!”
喊完,冯雁菲对着话筒接着说,“岩楠现在整天跟丢了魂似的。”
洛岩楠听到妈妈的呼喊,一阵风似的从餐厅里窜过来,“谁的电话?”
“是舒瑶的。”
“舒瑶!”洛岩楠从妈妈手中一把夺过电话。
“是我。”衡舒瑶声音弱弱的。
“你真不该这样做,”洛岩楠责备的声音是焦灼而深情的,“你走之前,替我们考虑过吗?”
“别这样说。”
“你这样一走了之,难道我们的关系就必须断了吗?”
“我们必须断!岩楠,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断。”
“好吧,告诉我,你在哪儿?”
“你先跟我说说,汤雅思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你是知道她的,她以为你走,是因为她。”其实,洛岩楠还是有点了解汤雅思的。
“请你跟她说,我非常好。”
“可你现在在哪儿呀?你快告诉我!”
“不,岩楠,我,我不能告诉你在我哪儿,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你地址,你会马上赶过来的。这不是我希望的,你必须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不过,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很开心,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衡舒瑶说着说着,泪水悄然滑落。
“你说的倒轻巧,我太了解你了,舒瑶,你很会,隐藏自己的痛苦,我们相处这么久,不可能说断就断的!我相信,你跟我一样,每天都在忍受着内心的痛苦!”
“你完全错了,要想疗伤还是越早开始越好,不能等,不然就变成慢性的了!我,我已经治好了。”
“即使如此,也会留下疤痕的。”
“岩楠,我要走了,我挂电话了,再见!”再往下说,衡舒瑶怕自己控制不住,在电话里哭出声音来。
“舒瑶,舒瑶,舒瑶你先别挂!”
任凭洛岩楠这边喊破了喉咙,衡舒瑶那边已经离开,坐上了中年妇女的小轿车。
***
电话里说了半天,他还是对衡舒瑶的情况一无所知。洛岩楠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失魂落魄地冲出门外,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北风嗖嗖,将他没来得及打理的短发吹得东倒西歪。
冯雁菲随后跟来,挨在儿子身旁,坐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后背,心痛道,“别这样,儿子,如果你倒下了,我们怎么办?儿子,你现在的处境,我理解。可是,如果你能越早接受这个现实就越好。而现实是,你的命中就没有衡舒瑶,衡舒瑶在这儿的这些日子,你就,当做是一场梦,给忘掉吧!我知道,我知道那些梦,即使是到了白天,也常常会挥之不去。”
“舒瑶她不是梦,是个大活人!我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呢?”洛岩楠很烦躁。
“可是汤雅思也是大活人哪,她也不是梦。而汤雅思现在,比衡舒瑶更重要!”
“你现在说这个没有用,当时你连汤雅思的面都没见过,而我,也只是娶了汤雅思这个符号,对我而言,汤雅思才是一个梦!但是,衡舒瑶你是见过的,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是的,其实,其实我心里也把衡舒瑶当作自己的儿媳妇,可是,接受了并不等于就是事实!现实的发展,完全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你不能否认现实,儿子,你不能否认现实!”冯雁菲忍不住落泪,她不知道还能怎样去说服他,“儿子,你很懂事,我总是看见你替别人擦去眼泪,你自己的眼泪也要擦!”
“我需要时间!”洛岩楠语气软了。
“好,但是,不要太长了,时间可是不等人哪!”
***
北京城壮阔典雅的风景深深地吸引着衡舒瑶的视线,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选择这座城市是完全正确的。
搭乘中年妇女的顺风车,她终于来到了陆晓莹居住的住宅区。
可她发现,陆晓莹的家门外面竟然上了把大锁,这说明,家里没有人。
陆晓莹哪里去了呢?拨打她的电话,可是她的号码居然是空了。她们已经好久都没有联系了,陆晓莹的号码变成了空号也不足为奇。
茫然间,衡舒瑶摁响了陆晓莹隔壁家的门铃。
摁了好几次,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缝,站在门内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眼睛防备地上下打量着衡舒瑶,“你找谁?”
“呃,我是从上海来的,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您隔壁住的是陆晓莹吗?”
“对。”
“她们家锁了门。”
“是的,已经有好几天了。”年轻男子眼里的防备御了下来。
“呃,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估计,还得十天左右吧,她知道你要来吗?”
“不知道,我是临时决定的。”
“哦,那你怎么办呢?”
“在这儿我也不认识别人,”衡舒瑶呢喃低语,“那好,谢谢了!”
拖着行李箱离开陆晓莹家,衡舒瑶一个人茫无目的走在路上,北风呼啸伴随着内心深处无声的呐喊,“老天爷哪,你要考验我到什么时候?你知道我是来找陆晓莹,也知道我找她的原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呢?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该怎么办?”
宽阔的北京城,在衡舒瑶的眼里,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萧条和荒芜。
***
清晨,洛岩楠神色焦灼地伏在他的写字台上不停地翻查日记本,他好像在翻查夹在日记本里的什么东西,一页一页的往翻下。
这时,汤雅思给他送早茶进来了,见他弓腰伏在桌上翻着什么,自成为他的妻子,她就开始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了,只是把茶轻轻放到桌上,口里简单地吐出一个字,“茶。”
“桌上有张纸哪儿去了?”洛岩楠抬头,看了她一眼。
“纸我都放那边了。”汤雅思手指向书橱上一个角落。
“放那边了?你动了我的桌子?”洛岩楠突然直起身来,朝汤雅思大声吼道。
“对!”汤雅思没认为自己有错,“我只是整理了一下。”
“整理一下?这儿的东西用得着你整理吗?你看着脏吗?”洛岩楠竟然恶狠狠的反唇相击。
“你的东西摆得到处都是,所以……”汤雅思声音很轻,她还企图解释,以求得到洛岩楠的谅解。
岂知汤雅思越解释,洛岩楠越冒火,衡舒瑶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洛岩楠越想越来气。他像一头受伤的豹子一样吼起来,“到处都是怎么了?你以为没用就扔了?你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啊?那都是我研究的病例,你以为那是废纸啊,真是什么都不懂!”
洛岩楠这不是分明在暗讽她是个废物吗?汤雅思被深深地刺伤了,心底的委屈化为灼人的骄傲,她高昂起骄傲的头颅,“对,我是从农村来的,我没有文化,但是我有良好的习惯,知道什么东西该放哪儿。你有火为什么要冲我发?如果你不愿意看见我在这里,你就明白的告诉我,让我离开这儿!这个,有名无实的妻子,我早就当够了!”
“说过来说过去,你总是会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为什么?让我恶心!你想干嘛就干嘛去吧!但是,请你让我安静一点1还有一点,没有我的允许,请不要碰我的东西,我感激不尽!”洛岩楠看汤雅思,怎么看都不顺眼,虽然汤雅思本人就非常漂亮,而且每天的穿扮跟她的言行举止一样大方得体。
“请你不要这样板着脸跟我说话,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干嘛要当着众人的面接受了我?你可以说,让我离开这儿。”
“你又来了!你又来了!好吧,随便你怎么想吧!可是,在我眼里,你只是,林倩云!”洛岩楠一句一顿,越说越恨。
原来,在洛岩楠眼里,她依然还是林倩云!这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汤雅思的心脏,把她给彻底的刺伤了。
洛岩楠只当她是林倩云,如此说来,他和她之间的沟渠,这心理上的障碍,永远也不可能跨越。即使她再怎么忍耐,再怎么努力,最终都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