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郭威交换了一下眼神。七号为什么要单独和我们谈？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她应该不认识我们。
这宗连环死亡事件涉及七名学生，2女5男，当中有两对小恋人，被标枪扎死的女生的男朋友在河里被淹死，而七号的男朋友被忽然倒塌的围墙砸死。她现场看到其死状，估计被吓坏了，但不知为何，她居然癫狂自残，用针穿了长长的丝线，贯穿脸上的皮肉，缝住了自己五官七窍：眼窝、耳朵、嘴巴和鼻孔。黑色的绣花丝线密密麻麻爬满她的脸，粗暴而凌乱，像蜘蛛吐丝一样裹住挣扎的虫子。学校的巡察保安发现她，她坐在地上，左手捏着嘴皮，右手用针缝合了双唇，血流染红了下颚。
七号被保安控制住时已经不能呼吸，几乎窒息而死。
七号的脸部皮肤80％的面积上布满了针眼，医生在她脸上拆出长约2米的缝线。我在医院见过七号，她的五官清秀，远看是个漂亮女孩，但一走近，就发现她脸皮肌肤上尽是密集细小的针眼。无数活体穿刺形成的伤口和姣好的容貌形成强烈反差，比某些皮开肉绽、血淋林的外伤是另外一种可怕，让人头皮发麻，感觉不舒服。
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神。
她陷入半昏迷状态，但眼睛仍然瞪圆，瞳孔充血，眼珠快速闪动，非人一样极度惊颤着。
七号躺在病床上，无法正常交流。我们参与的工作更多的是到命案现场勘查，分析案件，调查了解死者和七号的基本资料。在没发生此案以前，七号是一个正常的人。她的父母死的早，她5岁时，死于一场意外而至的车祸，她由姨妈带大，除此之外，她上学读书、跟同学吃饭聊天、逛街看电视、上网购物、耍男朋友……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追查某个人，我们更关注此人的特异之处，用这样的视角观察人，能简洁归纳出一个人的生平，在表格上形成几句略有差异性的记录，诸如：家庭成员、职业、工作经历、婚姻状况、性格、有无犯罪前科、不良嗜好、生活规律等。
假如不是涉及多人死亡案，七号从生到死的几十年对于社会的影响微小，好像雨点落到海面上溅起一点涟漪。或者，她只是一条从起点到终点不规则的线，“来”和“去”两个点的简单因果关系，顺着走完一生。
世上的绝大部分活着的人都是如此。
庸庸碌碌。
这些天，经过专案组多次讨论，基本认定这系列命案为非人为因素的意外事故。只要七号愿意配合讲述实情，作为人证资料的重要补充，这事件将顺利结案。
郭威问局领导：“用那套讯问方案？”
“不能按原定计划进行了。”局领导摇摇头说：“你主审，小吴作记录，你们临场应变吧！甚至不用执行常规的讯问步骤，尽量和七号多谈，多了解情况。我们在监控室盯着录像，有什么状况再具体作指示。”
他对七号的主治医生说：“你简单讲一下七号的现况。”
医生说：“七号入院23天，面部的外伤愈合，但精神状况一直很糟糕。一连串的死亡事件导致她的意志崩溃，活在恐惧中，有妄想症的表现。她认为自己很快就会死亡，充满绝望。这又不同于典型意义上的精神病，七号没有病史，简单说，缺乏形成心理疾病的时间段和内在诱因，她现在的状态是外部因素触发的，我们采取了常规药物治疗和心理辅导，让她镇静下来，渐渐恢复神智。但今晚10点整，七号的病情忽然出现特殊变故……”
医生眨眨眼睛，神色有些不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