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色，摸着稍痛的脑子，问道。
“是我强行带你回来的。”
“为何，冥族就快不保了。就连灵族都快被黑蛟收服了。你为何还要将我带回来。”
“你知道他给虚谷看的是什么吗？”林老反问道。
“不知。”我想起虚谷微变的眼神，以及他自觉站在黑蛟身后的动作。会是什么，能让一向稳重持事的虚谷做出此种反应。
“你还记得你杀落桑子的那件事吗？”林老一字一顿的提醒我说道。
我忆起那天晚上，我将半生以及落桑子的肉身一同丢入往生河之时。我一向不致力于族内事务，如今残杀同族的事情都被揭发出来。也难怪虚谷那般反应了。
“族群已不在我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内，林老，我该怎么办。”我无力去想，只好求助于林老。
“凰儿，你有没有想过黑蛟的身份和目的。”林老抛过来这个问题，眼神犀利，我不敢直视。
“他说他自己是南祁，然我不信。至于目的，应该就是为了统一两界吧。我不知，我现在的脑子非常的混乱。林老，这几万年，我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情。”我脑子痛的快要炸开了，我紧紧地捂住脑子，语无伦次的说道。
“凰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真的是南祁。”林老说道。
听到这句话，我犹如被一桶凉水浇了个透顶。怎么可能，记忆中那个温润的少年郎，怎么可能会是如今这个杀人如麻，嗜血的黑蛟。
“不可能，林老，不可能。”
“你记得刘子政的故事吗？”林老提醒道，眼里闪着睿智的光。那双眸子似乎要戳破我的伪装。
没错，我确实有点相信黑蛟的话。因为他们实在太像了，一笑一颦，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当年南祁的影子。包括那把折扇，和万年前一模一样。
刘子政，那个当年吟诗江岸的少年。七年之后，不也照样成了茹毛饮血的暴君吗？我想起阿落当时绝望的眼神，我想我此时应该同她的神情一样吧。
当你内心深处最为美好的人，变成最为可怕和狠毒的人时。那样复杂的心情，我算是能够体会了。
阿落去寻找半生是黑蛟促使的，这样说来，这个故事是黑蛟故意铺设给我看的。我仿佛看见了他那双阴暗的眸子。仿佛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的自负。我缩成一团。
“林老，我该怎么办。如果他真的是南祁。我又该怎么办。”
“风儿。”莫及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依旧带着虚弱。
我从地底下看去，果真瞧见一只火红狐狸蜷缩在那儿。看样子，莫及伤的确是极重，连原身都被打了回来。
“莫及。你怎么样了。”我还问道，即使我知道这只是一句废话。可我多么希望他能够告诉我一声我没事。
“我没事。”莫及果真说了，然却没有任何作用。他虚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短短的三个字。
“风儿，你听我说。我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
据说夸父当年化为邓林之后，魄分为两股，一股为善，一股为恶。
两股同如大泽中。不知过了多少年，从大泽中幻化出一男子，即南祁。南祁，古之至美也。然这声美夸赞的并非只是他的相貌，更突显的是他救济天下的大善之德。南祁代表的是夸父的善，然那股恶却还存在。
那恶在大泽之中蠢蠢欲动，故而南祁方才耗了半身灵力去压制。却不知那股恶早已纠结了两界恶势。趁着南祁压制本体之时，借机作乱。方才有了万年前的那场大乱。
恶深知南祁的性子，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便在南祁灵力耗尽之时，取代了南祁。故而，风儿，你所看见的黑蛟便是南祁的另一面。”
莫及的声音很轻，很微弱。仿佛说完这段话便要断气一般。
然这段话却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我的身上，每一字每一句都鲜血淋漓。
“你说的是真的。”我问道，闭上了双眼。然还是看得见莫及点头，怎么会这样。黑蛟是南祁，他一直活着。只是我心中的那个他早就消失了。空剩一身皮囊，包裹着丑恶的内心。
“凰儿，你知道真相后，还舍得吗？”林老残酷的问道，他死死的盯住我，强迫我回答他的问题。
我摇头，无奈。我想起每个午后，他陪我下棋。
桃花没有落下花瓣，整个桃林安祭空灵，他的手很好看。执着白棋，温润如玉。
“哎呀，错了错了。你不许吃！”我总是悔棋，无奈我的棋艺着实不精。而南祁又着实太好。故而我每次总是毁的理所当然。
“第一万零三百次。”南祁也不阻拦，而是静静地报出一个数字。往往让我羞得满面通红。
“你瞎说，哪有那么多。”我虽脸红了，却还是嘴硬。死死的抠着棋盘，反驳道。
“那你还悔不悔？‘南祁笑道，温柔的眸子看着我。如沐春风，那张举世无双的容颜仿佛一种毒药。
“当然悔，不过这次不算。我只悔一步棋。”
我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南祁面前晃了晃。却被南祁一把抓住，他微微扯起嘴角，竟带了一丝邪魅。
“凰儿，你再这样。我真的下不了棋了。”
“放开！不让我悔棋，还趁机欺辱我。我告诉林老，今日没你的酒喝。”
那时的我嚣张跋扈，也只有南祁能治住我。即使我说了威胁的话，却还是抵不住他的那张俊脸靠近的势头。
吻很甜，就如同林老取了春日里最是盛放的桃花蜜做的桃花酒一般。又香又浓，那是一场比桃花酒还要甜美的梦。
如今，梦该醒了。南祁换了黑衣，折扇依旧在手，可再也不是我熟悉的样子。
“凰儿，你舍得吗？”林老的话充斥在耳边。
我摇摇头，我不舍得。即使只是一副皮囊。
那是南祁呐，世无双的南祁。
一眼万年，痴梦奈何终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