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丰低头道：“没错，不知道为什么，弟子每次修炼静心诀都会睡着，还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具体梦了些什么呢？”汪洋掌门端详着李三丰的面相。李三丰只说了些他还能记住的乱七八糟的片段，说到自己处在被洪水淹没的世界里那段梦境时，汪洋掌门特别感兴趣，提了许多细节问题。又说到萧迹天在梧桐林里舞剑，汪洋掌门完全不顾自己在小辈面前失态，泪眼朦胧，不能自已。
等到汪洋掌门平静下来，他说道：“你有没有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
像这种道家经典故事，他爹李逸仙可没少跟他说。李三丰马上答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汪洋掌门赞许地点点头，道：“后面还有一句。‘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这是什么意思知道吗？”李三丰听他爹教导的时候总是只听前半段，后面就开小差想着去和小伙伴玩耍了。
“那句话的意思是，庄子不知道是他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自己。”汪洋掌门道，“不过常人是不会有那样的体会的。不过一旦人发觉梦和现实的界限开始模糊的时候，梦境不再是梦境，而变成了幻境。”
“幻境？”李三丰瞪大了眼睛。
“没错。梦境是虚构的，而幻境却是真实的。”
“掌门是说，弟子梦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在发生的？”李三丰还不能接受汪洋掌门的说法。
“那应该不是梦，所以不是你梦到的，是你创造的。”汪洋掌门认真地说道。李三丰回想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难道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汪洋掌门看出他的怀疑之色，道：“凉儿提供了再好不过的证据了。寻常入睡做梦，是肯定能被叫醒的，但他用了许多种办法都没能让你醒来。最后与其说是把你浸在水里弄醒了你，还不如说时间到了你才自己醒过来了。你自己也肯定发现，修炼静心诀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吧？”
李三丰点点头，汪洋掌门说：“其实是你是在慢慢被拖向自己创造的幻境。”
“那为什么别人修炼静心诀都没有这样呢？”李三丰提出了他最大的心结。
“谁说没有的？”汪洋掌门笑道，“以前秋水派中就有过流传下来那样的事迹，有前辈就闭关打坐了几十年未曾出来，后来出关时已经满头白发，还对弟子说，他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一辈子，最后还是选择回到这里仙去！”
“几十年不吃不喝？”李三丰吃惊道。
“是啊，这位前辈肯定是辟谷大师。”汪洋掌门开玩笑道，“哪像我这个老头子，为了不干农活才修炼的辟谷。”李三丰发现汪洋真人真的是个直率可爱的老人，对人毫无隐瞒。
“我的一位师叔也是天资非常聪颖，可是他碰见了和你一样的情况，他选择了继续修炼静心诀，先是睡了一月两月醒一次，再是一年两年，最后一次他说该进羽化陵睡了，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汪洋掌门淡淡地说道。
“羽化陵？他是上任秋水掌门？”李三丰惊道。
“没错，所以这是我亲眼见过的事情，但不得不承认，创造幻境并且把自己的心神注入其中，应该就是静心诀的最高境界了。小三丰，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从小修炼九阳功，心思纯，心神也凝固。而静心诀是让人散神，所以你的心神带着你清楚的意识从你身体去到了幻境中。”
“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可是小三丰，你是有天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你要是继续修炼静心诀，我相信你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汪洋掌门把话说完了。
李三丰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把汪洋掌门的那些话消化完。他问道：“如果弟子再修炼静心诀，是不是就等于弟子会就此生活在幻境里？”
“不要忘了庄周梦蝶的故事。你又怎能肯定我们现在活在的是现实里，而不是幻境里呢？”汪洋掌门笑道，“无论哪边都是真实的，同时无论哪边也都是虚假的，是没分别的。”
李三丰又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眼神坚定，说：“可弟子认为这里才是真实的！”
“为什么？”汪洋掌门像是在考验他似的提问。
“因为死人就是死了，活着的人也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这才是‘道’！”李三丰越说脑袋越清明，感觉自己对道家的领悟更深了一层。汪洋掌门也非常欣慰，拍手叫好道：“小三丰你的悟性非常高！出乎我的意料了！”
汪洋掌门站了起来，在殿中四处踱步，道：“古往今来的帝王都寻求长生，却忘记了长生必定是与‘道’相违背的。命数天定，这些帝王没一个能走上长生路的。”李三丰听得模模糊糊，感觉这句话好像能跟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所联系上。
“纵然真有长生之法，那也只会让不愿长生的人才能实现，这才符合‘道’。”汪洋掌门欣慰地看着李三丰说道。李三丰不可置信、慢慢地说道：“弟，弟子知道长生之法？”
汪洋掌门点点头，道：“不过你若是有想长生的念头，你就会不得长生之法。”李三丰不解，汪洋掌门也不再提这件事，说道：“小三丰，有件事我本以为和你没关系了，但现在就必须要告知于你了。”
“掌门请说。”李三丰紧张了起来。
“是关于羽化陵里那把‘寒剑’的。”汪洋掌门说道，“袁世凯想要得到它的原因。本来这柄剑上的秘密只能秋水掌门一人知道，可是上任掌门进羽化陵太匆忙了，他忘记跟我交代这个规矩了。”汪洋掌门调皮地笑了一下，李三丰连忙道：“弟子不该知道的就不用告诉弟子的！”
汪洋掌门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没事，连袁世凯都打听到了这柄剑，那就说明它已不再是什么秘密。听好了，我们羽化陵里的这柄‘寒剑’里蕴藏着‘长生’。我从未见过这柄剑，所以更谈不上研究它了。所以具体‘寒剑’和‘长生’有什么关系，上一任掌门既然没有告诉我，我也是不清楚的。”
“但我放心的是，就算袁世凯得到这柄剑，他的长生之道也会输给他无穷尽的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