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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技服“盖三省”(一)

孙禄堂拜程廷华为师以后,苦心研练八卦掌,并将其拳理与形意拳相比较,程师对他更是苦心施教,使他悟彻拳理,技艺又上一层楼。

原来那八卦拳中,讲究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即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八卦中,各含拳中的一掌:乾卦狮形掌,坤卦麟形掌,坎卦蛇形掌,离卦鹤形掌、震卦龙形掌、艮卦熊形掌、巽卦凤形掌、兑卦猴形掌,所以,这八卦拳也叫作八卦掌。

根据那八卦,每一卦又可生八卦:就是八八六十四卦,一卦又可生八爻,一下子又推演出三百八十四爻。八卦掌亦根据此理,变化成八八六十四掌,三百八十四招式,这样生生不息,变化无穷。那太极八卦中又含九宫为妙,阴阳动静变化无穷,孙禄堂从最基本的单换掌

练起,歌诀曰:一势单鞭不为奇,左右循环乃为宜。左换右兮右换左,抽身倒步自合机。八卦掌招招有法,法中有势,孙禄堂渐渐地沉入其中,被其玄妙的哲理和独到的打法吸引了,这也难怪八卦掌被世人人看得如此神秘莫测了。

程廷华师父为了使孙禄堂明其理、知其法,便将祖师传下来的八卦掌歌诀让孙禄堂抄下来,背诵玩味。

如:八卦掌身之八打歌诀

头:头打之法进中央,靠山探穴两肋旁。乳上乳下斜身取,此头乃是掌中王。

肩:肩打一阴反一阳,大臂引手先去裆。手换肩下要靠准,头来肩打命必亡。

手:抓打擒拿双手用,脚手齐到方为真。拳似炮形龙折身,手似劈山向前抡。

肘:肘打三节不见形,直撞斜打用皆准。虎豹头法意在肘,穿林交叉顶后心。

胯:胯打中节肩相连,阴阳相合力摧山。外胯去时里胯走,回身如鹰变式还。

膝:膝打几处人不明,若用膝顶命必倾。斜打膝兮加肋力,形似猛虎出了笼。

足:脚打去意刮地风,消息全凭后脚蹬。踩住敌人脚下落,功夫不到全是空。

腿:腿法原有七二变,扣摆之中把敌算。下扫上击各含义,点心点意手法先。

孙禄堂仔细揣摩,竟发现其歌诀用法与形意拳有异曲同工之妙,形意拳讲究的也是用人体七拳打人,诸如肩打一阴反一阳,肘打三节不见形,胯打中节肩相连等等,和形意拳谱简直如出一辙。

孙禄堂把自己的看法和程师一说,程廷华师父哈哈一笑:“禄堂啊,你的认识又提升了,天下功夫本一家,就目前人们常说的内家拳主要指太极、形意、八卦,其实以老朽看来,八卦天也,形意地也,太极人也,三家合一理也。”

程师兴致颇高,也看到孙禄堂悟性绝佳,便有意将自己几十年的习拳感悟传授于他:“三拳练习之法,形意以经之,八卦以纬之,太极以和之,形意譬如钢球铁球,内外诚实如一;八卦譬如绒球与铁丝盘球,周围玲珑透体;太极如皮球,内外虚灵,有若无实若虚,此是三元之性质。形象虽分三元,均不出丹田之浩然气也。其打法形意拳打拳之势,如猛虎下山,侧重于手形,技击时产生迅猛之势,硬打硬要,无遮无掩,因而善攻、善克;太极拳打拳之势,如踏水、如猫行,侧重于身形,技击时产生虚灵之势,“蚊蝇不能落,一羽不能加”亦接亦要,也遮亦掩,即引即发,因而善化、善发。打人不过一开一阖而己;八卦掌打拳之势,如拦惊马,练拳如趟水,足下生威,以巧妙取胜,全在气势吞吐之间,不接不要,先引后发,避青就红……

俗语云: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程师的一番话语如当空的烈日穿透层层迷雾,孙禄堂霎时间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之感。他心慕手追,按照八卦掌练习《三字经》,一招一式学的极快。《三字经》曰:

八卦掌,式是本,法为主,重在练。先求质,后讲量,锻炼时,树信心。

立壮志,勤苦练,贵有恒,始有成。法与式,要融会,体和用,能贯通。

先学常,后练变,认识论,尊易理。测变化,辩证法,见其动,知其变。

造假象,善乘隙,擅控制,获主动。精防守,谋不败,收既放,攻为守。

横变直,竖转横,化被动,为主动。主动中,防截击,遭截击,灵活让。

依敌势,谋反击,变被动,成主动。搏斗时,有定理,无定法,凭机智,决胜负。

程师每次给孙禄堂讲拳理,都要亲自演练以证之。只见他脱去长袍,抖擞精神,在那木桩中穿行往返,疾走如飞。练到精彩处,只见他旋转如回风飞雪,行步似龙蟠凤舞;时而如磨雪奔电,时而似水流云绕……有时候,程师一边演练一边讲解八卦掌用法:掌分八势转为根,左旋右转要缩身。二人相战腕中求,动手取胜步法分。八卦奥妙要学真,走穿拧翻人难进。任他巨力来打我,旋转变化到彼身。八卦八形阴阳生,六十四掌藏真情。练至筋骨通灵处,周身贯气纵横行。先天之气要练习,刚柔相并细推寻。八卦掌法留意记,不怕猛汉力千斤。外重手眼身法步,内修心神意气根。升降开合练内功,丹田有宝妙无穷。哼哈意合吞吐妙,霹雳一声使人惊。乾坤艮巽分四隅,坎离震兑八卦成。练功须明三步妙,上下二气不离中。八卦掌法贵三盘,三盘三节各分三。三盘功夫全在腿,趟泥步法意存丹。上下三丹水火济,掌中力从涌泉行。练艺精心求其妙,证悟斯道得长生。

明师教导有良方,贤徒受之乐无疆。程廷华的温词严谕,使孙禄堂觉得字字肺腑,句句药石。他练功更加刻苦,晨练露水功,晚修丹田气,朝夕苦练,不辍一日。在练习八卦转九宫时,为了练好两臂的力量,他在双臂上各挑着一只装满水的木桶。开始,一趟八卦变掌还没走完,他便早已是浑身上下汗水淋漓,那水也从桶中洒出八九,招得那周祥、李文彪等人捧腹。孙禄堂依然我行我素,苦练不止,这倒使得周、李二人惭愧起来。没几天,他们也学着孙禄堂的样子臂挂水桶,苦练了起来。

京城是全国的政治、文化、武术传播中心,经常有各地的武师进京城交流武艺,名义上是和各派交流,提高拳技。其实最主要的是自认为武功天下第一,来京城找名家比试,想一夜成名。

这年,从南方来了一位武师,姓周名冠能,曾学艺与福建少林,精通少林五祖拳、南拳等,并练成了一身无坚不摧的硬功,双手可断石板和钢铁,一脚能踢断木桩,他自认以是天下难有敌手,便北上京城,专访各派名师较技,先后拜访了翻子门、洪拳门、八极门等名家,所向披靡,都完胜对手。后访至程庭华处,他听人们说程庭华是董海川的真正传人,所以决意与程庭华一比高低。程师虽身怀绝技,武艺超人,但他为人正直,惩恶扶善,注重武德。几十年来,登门找他比武较技的人络绎不绝,他始终以礼相待,以武结友,绝不随意伤人,因此,在武林中威望颇高。

周冠能隔一日就到程廷华处要求比武,程师每每都是以礼相待,拒绝与他比武。周连胜几场,自信心大增,虚荣心也来了,他认为程廷华胆怯了,输不起。便大言不惭,鼓吹起老子天下第一的言论来。许多武林好友前来找程廷华,希望他能出面教训一下这个姓周的,灭灭他的嚣张气焰。推辞不过,程廷华决定会会这位硬功高手,

这一日,他又来到程庭华家里,京城很多门派的人也赶来看看这场比武,想让程师傅教训教训这狂妄之徒,为京城的武林界出口气。因为对手是诚心来切磋武技,程廷华还是热情款待周冠能,不失礼节,寒喧过后,程庭华说道:“周师傅功夫精绝,老朽年事已高,想必也不是你的对手,咱们还是不要比了,以周师傅胜就是。”

周冠能心直口快,这几天也许是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哈哈,董海川八卦掌技惊天下,没想到他的徒弟都是些无能之辈……”

周冠能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呔!哪来的满嘴喷粪的莽夫,师父给你脸不要脸,来来来,小爷先陪你大战三百回合!!”噌的一声,人群中窜出一名年轻人,大家一看,原来是小师弟李文彪。

李文彪年轻气盛,容不得外人在这里吆三喝四,心里还责怪师父,为何不一掌将他打出去了事。

“好!年轻人有胆量,那俺就先会会你!”周冠能疾步来到场中,侧身而立,双拳分上下置于身前,上拳与眼齐,下拳置于肘下以护裆肋,是南拳中小开门的架势。李文彪也不含糊,飞身就准备上。孙禄堂在旁急了,一个箭步来到李文彪身前:“师弟,先让为兄会会这位周师傅”

不待李文彪反映,孙禄堂就一个蛇形来到周冠能的面前:“周师傅,杀鸡焉用宰牛刀,让师傅他老人家歇着,看我就用一招劈掌打赢你怎么样?用别的招算我输!”

孙禄堂太狂妄了,就是程廷华也不敢说就用一招就把对手打败。所谓无知者无畏,孙禄堂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他也想气气这个周冠能,人一生气则浮躁,心浮则步不稳,步不稳则招乱,孙禄堂可一招胜之。

那周冠能果然暴跳如雷:“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看我收拾你……”话音未落,一个冲天炮向孙禄堂心脏攻来,孙禄堂借鉴李文彪戏弄和三爷的招法,施展开游身八卦掌的步伐忽左忽右,如一条灵蛇游走在周冠能身四周,就是打不上。周冠能气得哇呀呀大叫,“掏心捶”“龙探爪”“点咽喉”一式三招如疾风骤雨向孙禄堂罩来,孙禄堂躲闪不及被对手用爪将脸颊划破。周冠能一招得手,一招“虎扑羔羊”右拳泰山压顶般砸将过来,“好!”孙禄堂心里暗叫一声,左手一个崩拳将敌右手弹出,右手从左手划出一个弧线向周冠能面部劈去,周冠能也是武功好手见势不妙,急忙抽身后撤,他哪知道平时训练劈掌都是连环进行的,只见孙禄堂左手一晃,右手又从左手上划弧劈出,正劈在周冠能的前胸。这一劈掌正如歌诀里面讲的:劈掌力量大无边,动静结合意当先。招法迅猛快如电,脚下生根稳如山。上下劈砸连环走,左右削砍似割草。身法步法混元经,乾坤手脚一气通。不仅如此,孙禄堂的这一劈掌和形意拳的劈拳融在一起使用,至少有拍、撞、按、劈等四种不同的劲。周冠能仿佛脚下安了喷气一样,身体凌空出去一丈多远摔在地上,好在他有铁布衫功夫护体,半晌从地上坐起来,傻乎乎的看着孙禄堂……

程廷华见孙禄堂如此轻易的击飞了周冠能,欣喜不已。见周冠能坐在地上不起来,急忙起身过来搀扶,“哎呀!周师傅,没伤着您吧!”

但见周冠能趴在地上,“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程师傅,请您收留我吧!您不收留我,我就跪着不起来!”原来,那周冠能就是一个武痴,嗜武如命,为习武家财耗尽,今日见孙禄堂轻松战胜自己,晓得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决心一定学会这套独特的拳法。他性情耿直,有话直说,不会谦虚客套。

程廷华见周冠能性格率真,心地淳朴,不答应他,他是真不起来,就哈哈一笑:“好,周师傅您就在舍下小住几日,我们互相学习,交流交流……”

周冠能高兴地像孩子一样,又是“邦邦邦”三个响头,“多谢师父!”

众人都哈哈大笑,本来认为一场生死之战,却成就了一件拜师的美事。从此,孙禄堂的名字和功夫在武林中不胫而走,知道他是郭云深的高徒,带艺师从程廷华精习八卦门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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