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睁大眼睛看着秦奇，脸上写满“你逗我”。
甘澜挪开箱子后，秦奇在男人身上搜查一番，没有发现武器，便放开他：“朋友，我们是人类。”
男人揉了揉手肘：“我知道。”
王毅闻言气得不行：“那你还朝我们扔东西！”
他理直气壮：“这不是应该的吗？我观察你们好几天了，正常的人类不可能开上这种车，更没有资源长途跋涉，何况你们还和那种东西在一起。哼！真没想到坚持到现在都没被吞没的人，竟然会屈服于那种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毅拍了拍脑门：“哎，你是那个什么什么项目组的吧！我跟你说，地下管网坏了，我们来是想把你们接回去，没别的意思。你告诉我其他人都在哪儿呢？”
那人眼神瞄着退路，随时打算逃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甘澜瞧他一副打算英勇就义的神情，就知道问不出什么话，于是跟王毅说：“先把人带走，宁予还等着我们呢。”
四周陈设简单，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王毅便去集装箱后面找到了男人的呼吸器，以及一套样式古怪的防化服。男人一面假装配合穿戴，一面转身背对车门，抽冷子掉头朝外跑。
这人手快一步，抢先拉开了车门。刚才王毅他们进来时开过一次门，气息散发到外面，已经吸引了大批苍蝇，此时门打开一条缝，黑压压的昆虫便拥挤进来。守在门边的孟青峰反应快得像守门员，飞身过来把人扑倒，甘澜连忙重新带上门，堪堪阻止了一场危机。
几百只苍蝇在车里嗡嗡盘旋，幸亏他们几个没来记得脱防化服。趁孟青峰把人制服的功夫，秦奇忙将防化服没头没脑的给男人套上。
男人满脸颓丧，非常不接受自杀失败的事实：“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甘澜叹息着替他系上呼吸器系带：“我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就该带点****来。”
王毅深谋远虑地提醒：“检查压力表和流量，别让他把自己憋死。”
他们离开这两个小时，天下太平，宁予就趴在车窗前眼巴巴地等他们回来，乍见几个人出现在远方，立刻启动车辆迎了上去。
王毅几人回到车内，脱掉笨重的呼吸器和闷热的防化服，可算松了口气。
甘澜把人朝宁予一推：“给你带回来了，只要审问出他们的位置，咱们灭绝全人类的计划就一定能成功！”
宁予反驳：“你不要听她胡说，没有的事。你叫什么名字？你是项目组成员吗？项目组现在在哪里呢？”
甘澜凶他：“老实交代！把人藏哪了？我要把他们从池子里捞出来按个放血！”
那人合上双眼，手动进入了闭目塞听状态。宁予扶着他的肩，亲切地单向交流了半天，结果男人连一个语气词都没说。
甘澜推开他坐到宁予身边：“行了行了，你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话。”
宁予：“你说那是什么原因呢？”
甘澜嘿嘿一笑，转移话题：“我们还带回来一个箱子。”
她说着将黑色的手提箱放在膝盖上，正面朝上，弹开按锁。
箱子里是一台拼装设备，上盖嵌着一块缠绕着绝缘胶带的显示屏，密密麻麻的电线连接着下盖的按钮和摇杆，按钮颜色、大小和字体各异，焊点外露，一看就是手工拆解制造出来的。
宁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一周：“这就是他用来监视意识体的东西吧。”
王毅挤过来胡戳：“快打开看看！”
“别弄坏了！”宁予连忙挪开箱子。
不知王毅走了什么运，箱子长嘀一声，竟然嗡嗡工作起来。
始终装死的男人表情略微变色，宁予察觉到他的反应，心里有数了。
因为这套东西是他们设计给自己人的，因此开机就是很友好的操作界面，菜单直白，功能单一，上手就能操作。绿色的格子背景上，分布着一些从深红色到淡粉色的色晕，好像一副动态的红外成像图。
宁予参照注释说：“这些颜色就是意识体，颜色浓度代表意识体密度。”
甘澜问：“哪个是你？”
“不太清楚，让我调整一下比例尺。”宁予操作几下摇杆：“噫？屏幕中心是固定的。你们看，光晕的位置集中在中心到左下角，其他区域都是空白，我觉得这条线上亮度最低、最孤立的这个光斑就是我。”
王毅：“是不是把这个带回去就可以了？”
“不行，这只是一个终端，终端与主机相互作用，两者间的意识体才会被发现。”宁予笑了一下：“你觉得主机在哪——当然是中心。”
言及于此，那个男人才真的慌了：“你们是人类，居然帮他！你们这是自取灭亡！去死吧你们这些怪物，你们不会从我身上得到一句话的！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他剧烈挣扎起来。
“先生，麻烦你理智些，你没有发现我也需要呼吸吗？因为我没有完全被意识体同化，我就是分配给你们任务的人啊。”
“哼，你不是第一个用这招骗我们的怪物了，没用！”
王毅和孟青峰按住男人，胡乱捆起来塞住嘴扔到车后。
宁予端着电脑坐到第二排，招呼孟青峰说：“你来开车，找一块宽敞的区域，起始方向正北，开出一个边长一千米的等边三角形，我要定位咱们现在的位置和方向。”
“好嘞！”孟青峰答应着坐上驾驶席，校对方向，然后用里程表作参考，果然开出了一个边长千米的等边三角形。
宁予盯着显示器，确认自己就是那个淡粉色的小点。他计算出方位、距离以及比例尺，然后接过王毅手里的纸质地图，画了一个叉。
“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
宁予特意把地图拿给男人看，男人不禁激动得扭来扭去，间接验证了宁予的猜想。
秦奇挪开氧气罐，按住他：“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你剧烈运动很消耗氧气。”
男人蹭掉了嘴里的布：“你们这些蠢货！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们一路受它的照顾，见识过各个地区的基地和受救助的幸存者，还有地下管网与实验设备，它真是那个分配给你们任务的意识体没错。”
“如果是它占据了一个基地，故意做圈套骗你们来抓我呢？你怎么证明它就是那个意识体？而不是捕获单体盗窃技艺的仿冒者？哪怕真就是它，你怎么确定它数年以来没有背叛人类？”
甘澜皱着眉：“他说的好吓人。”
宁予却不以为意：“如果不是这样谨慎，我们哪里有机会找到他们。”
孟青峰按照宁予规划的路线开着车，宁予则颇为新奇地研究着手里的设备。经过历次自然灾难，区域里的意识体数量不是很多，他们来时路上遇到过几个，摆开火力打一通，对方就知难而退了。然而有了手里这个小东西，距离意识体几千米的时候，他们就能完美地躲闪开。
宁予赞叹：“怪不得他们独自活了这么久，原来是敌进我退，敌来我跑，开着挂打起了游击战。”
抵达城市边缘，宁予叫孟青峰绕了一个大圈，将车停在地形复杂的郊区。
“咱们直线开过来，一定已经暴露了，估计他们现在拿不准是我抓了他，还是他抓了我。所以我留下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去主机方向看看，能进去就进去，进不去就退回来，再想别的办法，千万不要伤人。”
王毅直指甘澜：“好吧，那我把她留给你，你们有个照应。不过你要清楚，在你眼里他们是同伴，在他们眼里你是敌人，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明白，我会优先考虑甘澜的安全。”
为防止手提箱暴露王毅他们的位置，两个人还特意把手提箱带了出来。他们背着沉重的呼吸器，下车走向建筑最密集的地方。
这一片地区位于市郊，四周没有高层建筑，大概历史很久了，所以规格凌乱，错杂的建筑之间又私自搭建着许多窝棚，一个胡同接连一个胡同，一个院子穿过另一个院子，墙连着墙，路通着路，环环相套，有如迷宫一般。
“这是个好地方。”宁予说：“我们就在这对付他们。”
两个人走了几圈熟悉地形，然后选择了一处有地窖的院子。宁予在地窖里做诱饵，甘澜在地窖上铺上厚厚的柴，然后埋伏在房顶上。
甘澜所处的角度，能够方便监视周围的动态，略等了十几分钟，果然有五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来。
她没有预料到一下子会来这么多人，便略微有些慌了，这些人都是自己人，不能下死手，但凭她和宁予，想要手下留情还死里逃生，有点儿天方夜谭。
但是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朝地窖的方向扔了一个石头，提醒宁予准备行动。
五个人打起组合拳，一个人盯住院门，一个人走向后门，一个人把住房子入口，另外两个人进屋捉人。留在门口的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看样子是负责定位的。
甘澜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枪瞄准他手里的箱子，随即砰地打碎了那台监视器。她暴露之后便一跃而起，三两步跳上墙头，翻身进了隔壁院子。
“快追！去隔壁了！小心他有枪！”
守院门和房门的人忙不迭喊起来，于是屋子里和后门的人都往这边跑，五个人还没聚头，宁予也从地窖里钻了出来。
他站在人群之后打招呼：“喂！这里还有呐！”
几个人回头发现宁予，眼神里满是诧异，一愣神的功夫，甘澜和宁予就各自拐没了影子。
甘澜甩开五个人绕进深巷，准备去约定地点与宁予碰面，可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四面八方都有人的声音。
“真在这儿吗——抓住了吗——跑了？——快追呀！”
她差点从墙上摔下来，这人数可超过他们的计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