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父只有万佳妍一个女儿,理论上说,万佳妍接受的应该是严苛的继承人教育。但是万父实在是不舍,这么重大的压力,他不舍得让女儿纤细的肩膀去承担。总想着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可没曾料到,他来不及安排后事,就去了,留下女儿独自面对这吃人的世界。
汪天柏出现的时间非常占便宜,他在万父去世前就已经私下跟万佳妍相识了,他陪伴万佳妍度过了丧父之痛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从小被娇宠长大的万佳妍,就像是一株急需依靠的菟丝花,她选择了带着全部身家嫁给了汪天柏。
万佳妍虽然像菟丝花,但也是一颗骄傲的菟丝花,她嫁给汪天柏,但是并不是完全听从汪天柏,不全是他的附庸。在她心目中,汪天柏还不成气候,不能像父亲那样可以信任,更不能像父亲那样为她支起一片天空。
在万父去世前,曾经跟万佳妍提过,要她找人代孕,尽早生出孩子。为人父亲,万父真的是为女儿考虑了很多,以万佳妍的脾气,即使招了入赘女婿,也不保险,不如就找人代孕,生出完全属于万家的孩子。只有这样,万佳妍才能够永远活得快活、轻松。
当然,在孩子父亲的人选上,万父做了一番考究。没有谁比方流闵更合适了,方家世代为万家服务,再忠心不过。更何况,方流闵可以说是万父看着长大的,他把方流闵的那点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只可惜万佳妍不开窍。不过,这并不妨碍万父的计划。当大外孙出生后,万父就把事情告诉了女儿,他善计无遗,有了一个外孙,是可以解决万家继承人的问题了,但是独木难支,这时候,段楼台走入了万父的眼中。
段楼台就和方流闵一样,深爱着万佳妍,不同于方流闵被瞒在梦中,万父直接开门见山地跟段楼台商讨,但未跟他透露代孕的时间。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要求万佳妍提前写好遗嘱。对于他们这样的世家来说,继承人是要提前把遗嘱写好的。万佳妍虽然不是那中女强人类型的人,但是她胜在听话,父亲去世的时候,她修改了遗嘱,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家产全部留给儿子和女儿。
可惜,安排得再怎么好,万父都没有料到女儿竟然会被人活埋了!
“真是可惜呀!”白先昭感叹,他完全理解万父。这情况如果放在他身上,他也会尽量早一些为自己的儿孙做好长久的打算。只是可惜,万父死得太过突然,没能给女儿与外孙足够的成长的时间,即使有遗嘱,想要完好地从汪家、殷家、范家拿回万家的东西,也很难。
敖晦边喝咖啡,边就着糕点。白家厨师的手艺真的很好,她真想留在这里长一些。
“需要白家出手吗?”白恩赐穿着西装,系着领带,他已经吃完了早餐,正准备去上班,离开前突然问了一句。
白先昭见敖晦面无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
“在适当的时候,帮一帮吧,毕竟也是世交。”白先昭说。先不说敖晦是为了万佳妍而来的,就说万家和白家的交情,也该帮一帮。
“好的。”白恩赐瞅了一眼敖晦,敖晦没有分给他任何目光,她的关注点在那甜腻的糕点上。白家一直养着一个会糕点的厨师,但是白家人历来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敖晦住到白家之后,白家擅长糕点的厨师才有了用武之地,每天都开心地在厨房里忙碌,每每又听说敖晦小姐把他做的糕点吃完了,整个人就像是陷在欢乐的海洋之中一样。
敖晦这一天都是慵懒地在白家吃吃喝喝,不时跟白家老爷子下下棋,还到厨房去看看大厨做糕点。当佣人告诉她,有人找她时,她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敖晦小姐。”方流闵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在白家客厅里。
“乖,”方流闵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叫敖晦阿姨。”
“敖晦阿姨!”两个孩子清脆地叫出声。男孩和女孩看起来八九岁,已经是懂事的年龄了,眼里却写着成熟与坚强。也许因为从小不在父母身边,万父留下来照顾他们的保姆也是时时更换,两个孩子的生命里只有彼此,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和他们相聚一个月,但是母亲不再来之后,他们的生活经历了很多,保姆的忽视,心灵上的孤独……
“小宝,小贝,来,吃蛋糕。”敖晦朝两个孩子招手,把刚从厨房里新鲜出炉的糕点放在他们面前。
“敖晦阿姨,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小贝好奇地跑到敖晦身边,可是却被小宝拉住。
不同于小贝的天真活泼,小宝心里对敖晦生出警惕。
他们的小名,只有外公和妈妈知道,这个阿姨,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小男孩还小,不会掩饰眼里的怀疑。敖晦一叹,孩子就是现实的反射,这么小,却对整个世界充满怀疑,仿佛只有怀里的妹妹才是真实的。
敖晦走了上去,小宝就像是一头困兽之斗的狮子,不安,想要后退,可是又觉得不礼貌,只能任由敖晦一步步逼近。
“乖。”敖晦把手放在两个孩子的头上,小宝紧张的神色瞬间消失,好暖,就像是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泳一般。
“敖晦阿姨,我喜欢你。”小贝很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内心。这个阿姨身上有外公和妈妈的味道,很温柔。
敖晦把两个孩子牵到桌子旁,让他们坐下。
“吃吧。”她把叉子放在他们手里。那么好吃的糕点,孩子一定会喜欢。
方流闵一直在观察敖晦和两个孩子的互动。看到孩子们很快就接受了敖晦,心中一松。老爷当初在F国找的代孕,孩子寄养在F国,住的房子在两个孩子名下。孩子们日常的开销,由专门的律师事务所负责。所以在小姐失踪后五年,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要不是敖晦提醒了他,他也不会专门去查,更不会发现小宝竟然是他和小姐的亲生儿子。
当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方流闵仿佛从深渊里看到了光。他这一辈子就注定了,陪伴小姐前后,是属于小姐的管家。可是五年前,他把小姐弄丢了,五年来,他失去了生活的目标,更在发现小姐尸体的那一刻,整个人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谢谢。”不管敖晦是谁,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她告诉了他。他还有小宝和小贝要照顾,得打起精神!
“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人罢了。”敖晦拿起一份糕点,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她没有撒谎,是海里的孩子们让她说的。
“对了,你可以调查一下万佳妍父亲的死因。”敖晦刚吃下一口抹茶芝士,就突然对方流闵说道。
方流闵按住心中的惊诧,从前几次看,敖晦这女人的话一定不是说说而已,难道老爷的死,有什么玄机不成?
从小作为万家管家培养的方流闵,这点涵养还是有的,他按耐住心中的急切,这事情要慢慢来,老爷去世那么久了,想要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小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他听明白了敖晦阿姨话里的意思,顿时没有了东西的胃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阿姨一定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阿姨,你知道我妈妈是谁杀的吗?”小宝把小贝的耳朵捂上,嗡声问敖晦。他一想到妈妈被人活埋而死,眼眶就发红,恨不得想要揪出犯人,以牙还牙。
一时间,白家客厅安静无声,出现在楼梯转角的白家老爷子停了下来,制止住想要出声的仆人。
敖晦疑惑地望着小宝,再转头看向方流闵,万佳妍的事情,不是很容易就调查得出来吗?怎么?难道现在还没找到凶手?
小宝倔强地用祈求的眼光看着敖晦。母亲虽然没有和他们住一起,见他们的时间也不长,但是他不会忘记那种温柔的,暖暖的感觉,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一样。他很珍惜那样的母亲,可是却被人夺取了那样的美好。
“汪明珠。”敖晦没有卖关子。母亲,这个词语,也是她心中的痛,她知道这孩子心中所想,更疼惜这孩子的坚强。原来,不论是人还是神,都有一样的感觉。
小宝眼中突然冒出明耀的恨意,他强硬地从凳子上离开,抓着妹妹的手,就要往外走。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他哽咽地说了句:“谢谢您。”他拉着小贝给敖晦鞠了一个躬。如果不是她,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到万家,知道母亲的死亡,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知道仇人是谁。
方流闵带着孩子,突然出现,又匆匆离去。敖晦第一次觉得盘子里的糕点,没有那么美味。她靠在椅子上,有些出神。
“老爷?”转角处的仆人轻声叫唤。
白先昭摇了摇头,转身又上楼去了。敖晦的身影有些悲伤,有些孤单。只可惜,没有人能够化解这样的悲伤和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