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晦,你活了多长时间了?为什么没有其他神来拜访你?你们没有交流吗?”秦茗蹲在海面上,伸手逗弄胖乎乎的海豚,海豚很享受她的抚摸,摇摆着身子,回应她。秦茗被它的憨样逗笑了。
敖晦依靠在海水幻化而成的椅子上,听到这个问题,她眼神有些恍惚。到底活了多久,也许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当她彻底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神了。那曾经怀抱着她的温暖已经消失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连那残存的桂花香都消散了。
很久没听到敖晦回答的秦茗转过头,看到了敖晦的表情,心中一惊。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呀,落寞而不自知,怀念而又懵懂,忧伤却淡漠。她的心有一刻,像是被尖针反复刺中一样,刺痛。
“敖晦,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秦茗听到了一曲悠扬的古琴声,即使是不懂琴的她,听起来音色也极美,海水在这样的美妙音乐中,掀起了小浪花。这里离陆地很远很远,怎么会有琴声?恐怕是和敖晦有纠葛的人和事吧。秦茗一边想着,一边庆幸这乐曲来得正是时候,给了她一个打破僵局的借口,不然让敖晦一直保持这样的表情,她看着难受。
敖晦也听到了这个乐曲,眼里闪过诧异,她闭上眼睛,倾听。《海神畅》很久没有听到了,原来除了他之外,还有人的琴声能传到这里呀。
过了很久,乐曲才停止。秦茗看到敖晦睁开眼睛,就心急火燎地问道:“敖晦,这乐曲是怎么传到这里的?我们要去陆地上了吗?这次我可以跟你去吗?”
敖晦站了起来,椅子重新化作了水,融入海里。
“走吧。”她说道。
秦茗笑得极灿烂,终于可以去陆地上了,在海上呆太久,她都快要发霉了,也快要忘记脚踏在地面上的感觉了。虽然敖晦真的很美,可是也恁闷了,还是应该到陆地上去感受感受人气。
宋沈雅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她听不到别人的嘈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现在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自己的女儿不是她的女儿?
前几天学校打来电话,跟她说,她的女儿在学校跟同学打架受伤了,被送到医院。她又是惊讶,又是生气心痛。她的女儿从小就很乖,怎么可能会跟别人打架!当时丈夫不在家,正好是她接的电话。等她到了医院,才知道学校轻描淡写的送进医院可不简单,她女儿的脑袋被磕破了,流了一大摊血,急需需要输血。她的血型和女儿的一样,本来她想要给女儿输血的,但是医生竟然跟她说,她们的血型不一样!可是丈夫明明是A性,她是AB型,可是医生却说女儿是O型。可是以前丈夫跟她说女儿也是AB型呀!怎么会错?
她当时觉得不对劲,A型血和AB型血,是生不出O型血的女儿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本来想要第一时间给丈夫打电话,可是手抖得厉害,手机摔在了地上。这一摔,她的心就凉了,心底冒出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不能告诉丈夫。
她私下找任萧文,这是她目前唯一信任的人了。他是她的青梅竹马,让他帮忙弄亲子鉴定,是可以保密的。今天,萧文陪着她来拿结果。这才确认,女儿的确不是她的。可是当初她分明就是十月怀胎,顺利分娩了呀,她还记得女儿在产房的时候医生说是健康的呀。如果现在的女儿不是当初那个呆在她肚子里十个月的孩子,那她的孩子现在在哪里?还有这一切,丈夫到底知不知情?
“我劝你验一验昌田和映霓的基因。”
她脑力里一直回荡着任萧文的声音,他让她验一下女儿与丈夫的基因,她当时恍若遭雷劈了一般,恍恍惚惚走出了医院,强力拒绝了他的陪同。
“啊,对不起!”宋沈雅撞到人了,差点摔倒,幸好被扶住了。她反射性地道歉。
“没事。”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她要找的人。敖晦打量了她很久,看她走路魂不着体的,有些担忧,带着秦茗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对不起,对不起。”宋沈雅嘴里一直不停地道歉,她平时并不是这个样子,可是今天,她忍不住,不知道要向谁倾诉,在任萧文面前的她,还勉强支撑着脸上的表情,可现在她却已经忍不住了。
“额,敖晦已经说没事了,你哭什么呀?”秦茗有些手足无措,这女人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脑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对不起,对不起。”宋沈雅刚擦完泪,眼里新的泪就又流下来了,像是两个水龙头一样,泪水源源不断往外涌。
周围零星有些路人对她们指指点点了。
看着她不像马上就能够停止的哭泣,敖晦把她拉进了对面的咖啡厅里,找了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坐下,静静地任她哭。
有时候,有些伤痛,在熟人面前,不容易表现出来,我们不愿意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多失败,宁愿自己独自添伤。可是在陌生人面前,我们却能够更好地发泄出来。
宋沈雅哭了很久,很压抑的哭泣,她的女儿突然之间就不是她的女儿了,更可怕的是,丈夫极有可能是知道的。她很害怕,害怕心中的预感。
一张纸巾出现在她的眼前,宋沈雅抬起头,看到了敖晦平静的神情,心中不知为何顿时一定,她接过纸巾,把泪水擦干。
“抱歉,失态了。”宋沈雅紧紧攥住纸巾,红着眼睛,端坐身子,为自己刚才伏在这陌生的女人身上哭泣而羞涩。
“没关系,”敖晦安慰道,“你是否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应该是清雅淡定的,突然的崩溃,有何缘故呢?
宋沈雅沉默良久,这时候,服务员正好送来了三杯咖啡,是秦茗点的。刚才宋沈雅哭得那么厉害,气氛怪异,服务员颇有几分眼色,没有上前。秦茗看她没有再哭,才招来服务员,点了些喝的。哭了那么久,也该渴了。
宋沈雅道了声谢,用勺子搅拌着浓黑的咖啡,低着头,过了很久才开口把事情说了出来。当局者迷,这两个陌生人长得非常漂亮,可是却没有什么侵略性,和她们在一起非常舒服,她愿意把她们当作倾听者。她也的确需要找个人来倾诉,不然,她会疯掉吧。
她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胸口的闷气也随之减少了一些。说完后,终于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很苦,可是她却觉得比心里的苦,这味道,是甜的。
“有可能是医院弄错了,而你丈夫知道怕你伤心,才隐瞒起来的。”秦茗猜测,她不愿意把人心想得太过险恶。
宋沈雅摇摇头,她是一个琴师,平时满世界地跑。即使回到家也是各种邀约讲学,即使是有时间呆在家里,也是要练琴、做研究,很少有时间和女儿呆在一块。女儿的事情多是她父亲负责。有时候,她会觉得愧疚,跟丈夫说想要减少工作量,尽量多地在家里陪他们。可是丈夫却很体贴,他不想因为家里的事情耽误她,让她放心地去追求梦想,追求艺术。他愿意做她最坚实的后盾。她曾经很感动,可是这时候,却有了几分怀疑。
“现在看来,我丈夫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可是我很害怕,他隐瞒下来的一定是不好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这个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她本来没想那么多,可是萧文的提醒,让她心惊。
“你女儿在哪?你有头绪吗?”敖晦问道。无论真相是什么,这其中最可怜的都是那个孩子,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不知身处何方的孩子。
宋沈雅沉默着摇头,她紧紧咬住下唇,身子在不停地颤抖,双臂环绕住身体,抱住自己。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她真正的女儿到底在哪?明明医生都说了是健康的,她分娩时在晕阙之前也看了一眼,完全没有问题的呀,到底哪里出错了?
秦茗这时候有些不忍,以她做过一世的女人和一世的男人的直觉来看,宋沈雅的丈夫肯定是包藏祸心的,她刚才的猜测,连自己都没法说服。
“要不,你还是忍下来,等你丈夫和女儿的亲子鉴定出来了再做打算吧。”这实际上是最稳妥的方法了。如果事情真的是到了最坏的地步,那么这样做,既不会大草惊蛇,也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嗯,也就只能这样了。”宋沈雅说道。
她已经平复了心情,脸上露出坚毅的目光。
“谢谢你们,愿意抽出时间,来听我絮叨。”萍水相逢,能够伸出手,给予一个陌生人短暂的温暖,她很感激。
突然,宋沈雅的手机响起来了。她低头一看,是工作室的经纪人余敏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