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晦已经很久没有想到以前的事情了。
她独自行走在海上,海里的小精灵会不时冒头看看她。可是却不敢像往常那么跟她打招呼,他们总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
“神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妈妈,神怎么了?”
“小孩子家家,好好玩儿去。”
“哎,有可能是那些人类说的,那几天来了!”
“胡说,神才不像人类女人那样,每个月有那么几天呢!”
若是往常,敖晦一定会跟大家聊上几句,可是今天她没有那个心情,不想说话。秦茗在的时候,她没有察觉她的存在给她带来的生机与欢乐,让她少了些陷于回忆中的时间。她不在了,她终于感觉到她的孤单了。热闹之后的冷清,往往会让人无助。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桂花的香味了。她或许应该回到那个地方去看看吧,自从她破壳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黑身金眼之龙,在海上摇曳,宣告着她的远行。
西海沉入水底的一片土地浮出水面,这座岛屿是她诞生的地方。母亲就是在这里死去的。敖晦化作人身,一步步踏入岛里。岛屿的中心,有一个水晶棺,那里,躺着的就是她的母亲。她还是如生前那般纯美,可是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敖晦站在棺材旁,凝视着母亲很久没有见过的面容,记忆回到了亿万年前,那个满是神仙的年代。
她的母亲是西海龙王最小的女儿敖春晖,她被整个龙族宠爱,在海底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龙族是超越了神仙之外的物种,不在仙界的管辖范围内,他们是超脱的。敖春晖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和东海大太子定下了婚约。只待她长大,就可成婚。龙族很是期待这一场婚事,这是龙族大巫预言之下的结合,敖春晖和东海大太子之女,是能够解救龙族于灭亡的关键。
原本,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东海大太子不时给敖春晖送些能讨她欢心的小礼物,两人的感情也慢慢升温。可是在敖春晖成年的那一年,她私自到人界玩耍,认识了杨岱君。杨岱君是仙凡逆天结合之后,母亲为仙人,私下凡间和凡人相结合。东窗事发之后,杨岱君的母亲被仙界大帝诛杀。为了复仇,杨岱君从此隐姓埋名,后一举杀了仙帝三个儿子。和仙帝结下了血海深仇。
敖春晖就是在杨岱君被仙界大帝追杀的时候,救了重伤的他。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关爱妹妹,教育外甥,一边苦练仙术,抵抗仙帝的派来的追兵。正是情窦初开的敖春晖,就这样陷入了名为杨岱君的爱情里面。他的坚强,他的勇猛,他的责任感,都吸引着她,让她深深为之着迷。她忘了自己的未婚夫,忘了自己的责任,忘了自己的子民,一心扑在他身上。
父皇、母后还有东海大太子轮番上阵,想要把她带回海里去,可是她逃了。她一边忍受家人的压力,一遍协助杨岱君保护他的家人。甚至在父皇想要杀了杨岱君的时候,挡在他前面,以死相逼。
无法,后来,龙族放弃了她,把她从族里除名。她永远失去了家人和族人,不再有栖息之地。但是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还有杨岱君。从此她安心陪伴他左右,怎么赶都赶不走。
杨岱君也慢慢被她的痴情感动,虽没有道明,但是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对。她也以为杨岱君爱的是她,直到杨岱君为了救外甥而身死,魂体未灭,还有拯救的可能,但是他却因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疲惫,不再想存活,而选择自生自灭。她怎么劝都无用,当她焦虑的时候,月神一句话,让他回心转意。
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杨岱君爱的其实根本不是她敖春晖,而是月神吧。
怀着这样的念想,她第一次为自己感到悲哀,她不想让这样的恐慌把她吞没。她回到了西海,只可惜,西海已经没有她的家了。她趴在西海滩上,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春晖!”杨岱君从天而降,他在敖春晖走后,才明白她对她的重要性。所以赶紧到南海找寻她,看到她倒在沙滩上,慌神,生怕她已经死亡。
敖春晖睁眼看到杨岱君,心里又委屈又甜蜜。
后来,敖春晖和杨岱君成为了夫妻,龙族已经拒绝承认敖春晖的存在,没有人愿意出席一个背叛龙族的人的婚礼。相反杨岱君的亲人和朋友都到场了,月神还给他们两人送了月宫特制的桂花蜜。
洞房花烛夜,敖春晖在偶然间瞧见了杨岱君对月伤神,她心中醋意顿生,可是却压抑住了。她堂堂南海公主,为了他众叛亲离,甚至要委曲求全,还要容忍他心中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慕。那一夜,她流下了眼泪。除了这里,她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婚后的生活并不如她想象中的美好,杨岱君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夫君。他对待妹妹、外甥,甚至朋友,都比她重。她越发地嫉妒,失去了平常心,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与他争吵。
一日,杨岱君带回了一个叫小月的小女孩,说是朋友的孩子,要代为抚养。敖春晖疑心,猜测她是杨岱君和其他女人之女,小月和杨岱君太过神似了。她常常疑鬼疑神,杨岱君越发不耐,常常不愿着家。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他越不着家,她越怀疑,她越怀疑,他越不着家。每次他不在的时候,她总是偷偷到月宫外的桂花树下,悄悄地站着,因为他在里面,在那里,有月神。
终于,她忍受不住了,趁着小月在睡梦中,把她扔弃。这一行动,成为了他们婚姻终结的导火索。一千年的婚姻画上了句号。
她被杨岱君打了一掌,吐了一口血。这段婚姻,让她越发不像自己了,回想这一千年,她不敢相信,那是她!
新上任的仙帝和杨岱君并无仇,甚至还颇为欣赏他,想要任他为司律仙君,掌管天界律例。杨岱君同意了,并答应了仙帝提出的条件,休了敖春晖。
两人都有了分开的想法,在敖春晖离开前,说:“我最后问你一句话,这一千年来你有没有爱过我?”
杨岱君沉默了。
敖春晖说:“也许你一直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吵。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把所有的爱都给我一个人。可是你给我的,却真的不如你的妹妹、你的外甥和你朋友们。对你而言,我只是一个占了你妻子名分的女人罢了。”
杨岱君还想要说什么,可是敖春晖没再给他机会。
在西海的滩涂上,她主动放开了他的手。
“愿此生再也不见。”
敖春晖没有回头,即使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是她还不犹豫地走了。
本被龙族放逐的敖春晖,盲目地在南海上走着。突然,龙族的老巫出现在她面前。
“你肚子里,有龙族的血脉,也许,将是龙族最后的希望。”老巫说道。
敖春晖诧异,她和杨岱君一千年的婚姻,没有孕育一个孩子,为何在她离去的时候出现?真是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孩子。
“可是您不是说,我和大太子的孩子,才能起到解救龙族于灭亡之中吗?”敖春晖问道。
老巫虽然常年在深海中,不轻易现身,但是消息非常灵通,他不忍伤害这个本就遍体鳞伤的女人,可是把她瞒在鼓里,对她而言又太过残忍。
“你和大太子之事,被族里叛徒传到了先仙帝耳中,他故意安排了你和杨岱君之相遇。想要搅合龙族自救之事,而他的确做到了。而杨岱君不知从哪里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他顺势而为,利用你和仙帝斗。只是恐怕他也没想到,他会喜欢上你吧。”
敖春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定定地站在那里。原来早在相遇的时候,就埋下了离别的隐患。
大巫又说:“你和大太子的孩子,的确能够拯救整个龙族。而你和杨岱君的孩子,可能是世间仅存的唯一龙族。”
“为什么?您一直说龙族会灭亡,可是龙族那么强大,怎么会灭亡呢?到底因何?”敖春晖有不详的预感。
大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龙族太强大,虽然偏居一隅,可是仙界对龙族忌惮已久。”
敖春晖一愣,是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她和杨岱君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新的仙帝继位,杨岱君司仙界律例,仙界已经不一样了!这样的仙界的确会对龙族造成威胁!
“大巫,我这个孩子?”一千年了,敖春晖没有怀过孕,就到现在,她也没感觉到自己肚子里有孩子。
大巫意味深长地说:“这孩子,来得非常早,早到你们结合的那一刻就已经存在了。”
敖春晖摸了摸肚子,那么早?可是她为何没有感觉?
“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她是在保护自己,这世间唯一的神。”大巫不知是赞叹,还是惋惜。他是看不到她的出生了,只是讽刺的是,最后存在世间的会是这么一个有着龙、神、人三族血统的神。但令他欣慰的是,龙族的血统占优势!
西海汹涌,海面上凭空出现一座岛屿。
“你就安置在那里吧,她快要出生了。”大巫指着岛屿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