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晦最后看一眼这个岛屿,转身,背对它,手一挥,海岛渐渐沉入海底。现在人类是越来越聪明了,科技日新月异,他们探索的目标也从陆地延伸到了大海,这片海域迟早也会被他们破坏。只有沉入海底,这座她出生的小岛才能一直保存原貌吧。
她刚想要离开,就听到了一个悦耳的叫声,海面波澜乍起。敖晦好奇地回头,什么东西能掀起一片波澜?
海岛从海底慢慢上升,一点一点。敖晦眼里闪过意外,她再次伸出手,想要把海岛沉入海底,可是却没用。她面色严肃,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海岛再次露出了全貌。突然,小岛剧烈震动,敖晦看着岛一点点缓慢地变小,最后只有她巴掌那么大。这次,她终于知道刚才是什么东西发出叫声了。
海岛变成了一条灰色的龙,灰蒙蒙的。小龙漂浮在空中,落入她的怀抱,暖暖的,比她的体温高一些。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镜像,这是大巫最后留个她的东西。
“孩子,当你看到这个影像的时候,龙族应该灭亡了,你可能已经成为世间唯一的神了。亘古不变的孤单,吸取父母生命才能破壳的你,你身上的原罪,让你拥有无法摆脱的责任。龙族是个喜欢热闹的种族,留下你一人,龙族上下很是心疼。这小龙是用龙族众人鲜血凝聚而成的,并非真正的龙族,但它将会有和你一样长久的生命。只是我们没有办法预料到它什么时候能够觉醒。”
大巫黑色的长发迎风飞扬,灰色的长袍想要羽化,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目光。敖晦有片刻的失神,她一出生就失去了亲人、族人,在时间的长河了,独自行走,孤苦无依。以为一直会如此,可没想到,隔了几十个世纪,她还能收到这份饱含了族人祝福的礼物。
“谢谢,谢谢。”她眼角含了泪,她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无论是谁,都只会在爱她、关心她的人面前,才敢卸去平时故作的坚强,露出柔弱的一面。
“孩子,敖泽会一直陪伴着你的。”大巫笑得很温柔。龙族的巫师,都有着姣好的面容,大巫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仅有着万年难得一遇的天赋,还有引得龙族女人为之疯狂的俊俏。
大巫说完这话,身影就慢慢模糊了。敖晦的泪滴落在小龙的身上,冰冷的。小龙睁开眼睛,看到了水镜里慢慢消失的大巫,它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敖晦低头,看到怀里的小家伙睁开灰色的眼睛,不由一愣。她摸了摸它的脊背,小小的一只,很是可爱。这只小龙是为了她而存在的,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
“阿,阿!”小龙跳出敖晦的怀抱,落在海里,瞬间变长、变大。
敖晦看着空旷的怀抱,有些失落,她还以为能够和一个小孩儿相处一段时间,看着它成长,可是,现在看来,它不是龙族,只是继承了族人的血液,本来就不能把它当小孩儿一样看待。
“敖……敖……晦。”从小龙的嘴里磕磕绊绊地叫出了敖晦的名字。
敖晦惊喜,像是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指着自己说:“敖晦,敖晦。”
小龙很是乖巧,在敖晦不停地教导下,很快就能够准、确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了。敖晦从中品尝到了乐趣,指着小龙说:“敖泽,敖泽……”
小龙先是疑惑地歪着头,甩甩尾巴,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敖泽,敖泽。”
当它能够清晰地叫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敖晦他们已经回到了大海的深处。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段路是那么的短暂。她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总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才到达要去的地方。可是有敖泽陪伴左右,一切似乎不一样了。就连秦茗在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放松,那么愉悦。兴许,她知道,秦茗不是个能够长久陪伴她的人,她就跟她曾经陪伴过的那些人类一样。对他们来说,一生一世很长,但于她却是弹指之间。敖泽是不一样的,即使它以后不陪在她左右,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让她满足了。
小龙围着敖晦转了一圈,不知道在想什么。敖晦没有理会它,让它自个玩儿。她还要倾听海洋传来的声音,出去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要,要!”小龙突然有些硬气地叫道,打断了敖晦的专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斜眼看着它。这孩子,莫不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在敖晦看过来的时候,小龙的尾巴蜕变成了一双修长的腿,身子和头也慢慢成形。敖晦有些诧异,小龙的龙形和大巫一样都是灰色的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脸都那么像。
小龙赤裸裸地站在海面上,黑色的长发,灰色的眼。敖晦给他披上了一件黑色的袍子,敖泽和很适合黑色,在黑色的衬托下,就像是最上等的美玉雕琢而成的小人。已经是少年的敖泽比敖晦矮上一个头,仰着脸,一副求表扬的期盼表情,让敖晦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他闭着眼,一副享受的小模样。
“谁来帮帮我,帮帮我……”遥远的遥远,传来了虚弱的求助声。
敖晦抚摸敖泽脑袋的动作停下了,敖泽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乖,别说话,”她拍了拍他的头,“听。”让他注意倾听。
敖泽学着敖晦的样子斜着头,听远处传来的声音。
“谁能帮帮我,帮帮我……”声音苍老,虚弱无力,垂死前最后的祈祷与挣扎。
“敖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敖泽现在的状态,就是一张白纸的少年郎,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等过了一段时间,再带他出去吧。
敖晦把敖泽安置好之后,就要离开,可是却被他拉住了衣角。他眨着不知所措的大眼睛,有几分惊恐。和大巫相似的脸,带上这懵懂无知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舒心悦目。
“你也想去?”敖晦问道。经过这段时间的教导,他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了。
敖泽点头,他的身体流淌的是龙族的血液,他是由龙族的血液喂养而成,注定了他对敖晦的依赖。
敖晦拗不过他,反正他迟早要面对这样那样的人,提前熟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敖晦拉着他的手,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豪华的大都市,这是城市里,最热闹的路口。在这里,每天都上演着形形色色的故事。人们步伐匆匆,神色严肃,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关心对方,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在这个接口的斜对面的巷口处,一个女人独自站了很多年,很多年。这一天,她如往常一样,从早上到傍晚就一直在那里。她已经非常苍老了,头发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衣衫很是花俏,却被洗得干干净净,她的脸上抹着厚厚的粉底,脸白得比她靠得那面墙更明显。过往的行人,没有人多看她一眼,这个老女人就和是这个路口一样,存在得那么理所当然,没有一点新奇之处。几十年了,街口旁边的大楼起了又推,推了又起,她总是在那个地方,没有变过。偶尔有几个新出现的游人,才会对她指指点点。
太阳快要落山了,老女人动了。她住在靠海的那个山上,是该回去了。她没有亲人,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她每天天没亮,就从山上走下来,傍晚又从山上走回去。政府是她的奉养者,每年都定时给她发放救济金,再加上她原来攒下的,够她花了。混吃等死,说的就是她吧。
老女人住的这个地方,并不破旧,相反这一片都是豪华的别墅,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的住所。而老女人的家在这一栋栋装修漂亮的洋房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寒酸,她住的是一座小木屋,就在一颗无花果树的不远处。
远远的,老女人就看到她家门前那棵无花果树下,站了两个人。往年只有在无花果结果的时候,才可能会有人来她这边,还都是孩子。可是这些孩子出现一次之后,就不会出现第二次。
这附近的人家都不愿意跟她有往来,阶级层级不同,住在这里的哪户人家没点钱权。虽然知道老女人能住在这里也是有点本事的,但一个未婚的、还喜欢画浓妆,喜欢独来独往,甚至有些怪脾气的老女人,哪个愿意跟她往来?即使猜测她有些关系,但是又如何?谁家愿意屈尊和这女人结交?这这老女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好想与的。
老女人停在无花果树不远处,她想着这两个孩子见她回来了,一定也是像以前那些人一样,退避三舍吧。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您是这颗无花果树的主人?”
老女人没想到,那两个人看到她,竟然会朝她走过来,还开口跟她说话。
“啊……”老女人想要回答,可是太久没有人跟她说话了,她一瞬间想不起,要怎么说话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