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总算选完了,阮彬自恃劳苦功高,擅自决定借秦牧阳的花献他的佛,吵吵着让秦牧阳宴请他们宿舍的三位室友。
涉险完成选课任务的秦牧阳也是一身轻松,倒也不计较了,就被阮彬领着去了学校附近的夜市,撸起串、喝起啤酒来了。
席间余惊未消,秦牧阳擦擦额头上快风干成盐碱地的白毛汗,对阮彬打趣道:“哎呀,阮老师,要是以后你能开课,我就能走后门了,不用再受选课之苦了。”
阮彬苦笑一声,豪饮一杯啤酒后说:“别讽刺我了,我能教什么。除非,除非学校开一门选修课,叫《论DOTA阵容选择以及BAN/PICK技巧》,我想选我课的学生定不比《大学生性健康》来得少。”
秦牧阳似懂非懂得迎合一笑,继续作贱阮彬说:“唉,不必等那么边缘的课程了,你现在就可以结合自己的生活阅历开一门课,叫《中庸之道》。”
阮彬听懂了秦牧阳在拐弯抹角地讥讽他怂,将喂到嘴里的肉串重新放了下来,愤愤地回敬道:“那你也可以开门课,叫做《失恋后的心理调节》。”
秦牧阳一听,差点骂出声来。
可赶巧,阮彬的室友中刚巧有人刚经历失恋,本在旁安安静静当听众,这下可来了精神,非要秦牧阳讲讲《失恋后的心理调节》这门课程的引子,秦牧阳一时无语,于是阮彬便撸起袖子,吐沫星横飞,又将秦牧阳如何在高考前夕被兄弟抢了女友,然后卧薪尝胆复读一年,最终考上西京大学的历程说了个通透。
不过,时间是剂慢性良药,之前再过不去的坎,多年以后也只是饭桌上当笑话听的茶资了,秦牧阳没什么大动肝火的脾气。
可阮彬的描述倒让秦牧阳想起刘震鹏了,想起了他也是对某一领域有一技之长的,于是将枪口对准不在场的刘震鹏,说道:“嘿,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刘震鹏刘老师也可以教授一门课程,叫做《中华百家姓》。”
众人当然不解了,于是秦牧阳带着丰富的感情色彩,将可笑的“秦岳世仇”、“刘岳世仇”款款道来。
经他抛砖引玉般的提醒,阮彬更来兴致了,于是他俩搬出过去那几个狐朋狗友,悉数调侃了一遍。
阮彬说:“祁煌嘛追女孩有一套,那他就给光棍们讲授《论女性对爱情攻势的心理画像》。”
秦牧阳说:“邵老师可以讲《论男性如何排解性压抑》。”
阮彬说:“查霏可以讲《论人类濒死前的心理体验》。”
秦牧阳接着说:“颜战可以讲《论物品的二次循环利用》。”
被二人作贱的兄弟听后肯定会气得咬牙切齿,只是当下二人眉飞色舞,聊得好不开心......
就这样,秦牧阳与阮彬你一言我一语,道出结果再给出缘由,逗得阮彬室友前仰后合,啧啧称赞:“你们一帮朋友涉猎领域还真广泛啊,有一帮这样的兄弟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听到别人这样的评价,二人更是自鸣得意。
说着说着,话题就被阮彬又扯回到下午的那局游戏中去了,秦牧阳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地呆坐在一旁,也就自顾自寻思起来,以一种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心态,诅咒那些得道的《音乐赏析》以及《大学生性健康》的报名成功者:“瞧你们平日人模狗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暗地里却打着****阴暗的小九九,还不和我一样!不过我大可以道貌岸然地装下去,而他们呢?呵呵......当他们道貌岸然地淫聚一堂,发现身边平日正儿八经的彼此时,一定像在洗头房****碰见亲爹一样尴尬吧。去看吧,看那个音乐老师吧,也许她现在已青春不再犯了老寒腿,成日都裹着严实的裤子;也许岁月磨砺,她嗲嗲的嗓音已经如宫中嬷嬷那般尖利刺耳了,让你们看个屁!听个屁!意淫个屁!”
经历了一个慵懒到无事可表的暑假,大二开学了。
秦牧阳班上那帮文人骚客之间还是那么的“彬彬有礼”、“相敬如宾”,他在班上的地位也有些许上升,成为了诗社的召集人,负责组织些活动,起个韵、命个题什么的,给大家作诗规范方向。
秦牧阳猜想,他在同学们心中得以被敬畏和认可,不是因为他在诗歌上的造诣有多高,而是他真正做到了“守身如玉”、“清风傲骨”,因为他没有报名那些“不正经”的课程。
经过一年时间磨砺,大多数同学都已失掉了文人风轻云淡的气节。
那个有几分姿色、对秦牧阳白眼的女班长,与一个身材矮胖、满脸青春痘后遗症的高干子弟搞在一起,听说还在外面租房同居了,周末班会负责点名的班长反倒自己经常缺席,最终辅导员一怒之下撤了她的职。
那几个对秦牧阳摇头不屑、自负自大的男学生也个个沦落、庸俗不堪了,再没有原来的傲人骨气:有参加“性”趣选修课的;有自降身份与学校附近城乡结合部的庸脂俗粉厮混在一起的;还有一伙男男女女自命不凡,以当代徐志摩、林徽因、陆小曼自居,可才子佳人的才华没学到,滥情做作却是模仿的惟妙惟肖,甚至在外租了个大套房,过起乌托邦似的“走婚”生活了。
就连秦牧阳班上被公认为谦谦君子的李航亮也未能幸免,被赶下神殿了。他放在宿舍床头的那本台历出卖了他,台历日期上的数字隔三差五就被划上圈圈。
起初大家并未在意,但经过一年的沉淀,一个喜欢看推理小说的舍友终见数字、圈圈的端倪:台历上标记的日期“T”、“T”日晚宿舍里嘎嘎作响的床板、“T 1”日早上簸箕里泛有黄斑的卫生纸,这三个看似孤立的因素可以通过一件事情合理地串联在一起......
只有秦牧阳,即没有参加那些“性趣盎然”的选修课,又是神出鬼没的孤家寡人,偶有露面,手里也是捧着海明威的小说、谷川俊太郎的诗选。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未必时时正确,在竞争对手纷纷抛锚搁浅“走回头路”的情况下,浮于孤寂之舟的秦牧阳却如乘风破浪般“冲”到最前线了,他暗下决心,要抓住机会对那些堕落的昔日狂人趾高气昂回来。
大二的学习生活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可秦牧阳那两门随意报的选修课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荒废了。
散打课的第一节就给秦牧阳了个下马威。一个壮如牛的师哥学员使了一个高难度的旋转后踢脚,径直踹到了与他分组练习的另一个学员脸上,后者惨叫一声昏死过去,直接就被抬进校医院,至此一周一节的散打课秦牧阳再没敢光临。
《中外文化冲突与融合》秦牧阳也只去过一回,听了一次后便实在无法忍受,因为代课老师几乎是照搬《百家讲坛》里某些大师的讲义和观点,完全是毫无新意地照本宣科,他觉得有那时间还不如陪阮彬打几把游戏。
同学的眼睛是雪亮的,逃课的人越来越多了,终于代课老师脸面受不住,他放出话来:“选修课老师也是有尊严的,下次谁再缺课不来,期末就不用考试了!”
为了不让一百元每学分的课时费打水漂,在缺席了近半学期后,秦牧阳只得老老实实地又去上课了。
一生虽然冗长,但总有那么一秒,镌刻一生于心、鲜活如初;一秒虽然短暂,但总有那么一生,厮守一秒邂逅、义无反顾......
秦牧阳永远都记得那一秒,当他百无聊赖地再次赶赴《中外文化冲突与融合》课时,从教室后门溜进去的那一秒。
回归上课的学生将教室塞得满满的,黑压压一片,但他却在一片黑潮中发现了一盏明灯:一双明亮有神、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正似有期待地看着后门,与秦牧阳着急寻找座位的眼神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那一秒,秦牧阳像忘记呼吸,心悸了,感觉心脏都像兴奋地呼喊了一声。
那双如钻的大眼睛镶嵌在一个同样惹人怜爱的汉白玉底座上--一个白皙漂亮的女孩脸庞,对视一秒后,女孩尴尬脸红了,自嘲似得傻笑了一下,秦牧阳也对她敬以一个微笑--毫无轻浮挑逗、纯白如皓月的微笑。
自此,二人原本未被旁人发掘的皎洁光辉便投射照进到彼此的心房了。
这才算真真正正地“对上眼”呢......
当然那时秦牧阳还不确定女孩的心意,也没到兴高采烈、喜形于色的程度,只是稍显可疑地舍近求远,绕开一众已经落座的同学,“翻山越岭”地坐到女孩正前面的空座上--女孩周围唯一空着的位置。
迎着周遭同学疑惑不屑的目光,秦牧阳佯装泰然自若、置之不理,心里却在歇斯底里地喊着:“到了老衲还俗的时候了!”
时隔数月未见的授课老师进来了,看见座无虚席的教室他欣慰地窃笑一下,然后说道:“虽然看起来好像都来了,我还是在花名册上抽点几个吧,以防真有漏网之鱼。”于是,老师便张三李四地点起名来了。
被点到名的同学都来了,按照抽样概率原理即可认定是真的都来了,授课老师这才放下心中的芥蒂。
这位三十来岁的年轻男老师换了一种诚恳的口吻道:“我在校内网上看到一些同学的留言,知道大家对我以前的授课方式有些意见,我虚心接受,课下也做了一些功课,从今天开始,我对授课方式和内容进行了一些改革,希望同学们多多批评指正。今天咱们举行一个关于文学历史的知识竞答比赛,获胜的队伍呢,说明队中大部分同学的文学素养比较高、阅读涉猎比较广,无需再通过考试获得学分了,所以奖赏就是--《中外文化冲突与融合》期末考试将采取开卷方式。而其余落败队伍则要好好上课好好复习,延续闭卷考试的方式。另外补充一句,我可没有期末划重点的习惯!”
话音刚落,坐满近一百多人的教室顿时炸开了锅,同学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有的说:哪有老师期末不划重点的,他这是假公济私泄私愤呀;有的过腻了昏昏欲睡的日子,嬉皮笑脸地说:太刺激了;有的同学不知是不是管理学院的,他们从老师管理技巧的角度分析道:老师这是‘去除顶端管理法’,即去掉团队中虽处于顶端但已没有上升空间的人,这些人养尊处优、丧失前进动力、缺乏进取心,容易滋生不良氛围和习气,从而带坏整个团队。
而秦牧阳,只拳头紧握、默默祈祷:“怎么个分队法?我一定要跟后面的那个女孩做队友,不做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