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原剑天三人在大洞,徐延闯回到莫玄隐洞中。石床上的莫玄隐躺卧着小憩,听到徐延闯进来的声音,闭着的眼睛并未睁开。他说道:“怎么了,有事?”
徐延闯回道:“本不想打扰教主的。”
“说吧。”莫玄隐坐起身,揉了揉双眼。他的睡意一直很浅,睡得时间也少。
“原剑天、应雪柒和龙彦来了。”
掀开盖着的豹皮毯子,莫玄隐伸展了身子。“你和他们说了?看来他们没听你的,一定要见我了。”
徐延闯点头,“的确。我看教主最近精神不大好,还想着能将他们应付过去。不过,葶青姑娘她,今天就让她跟他们回去吗?”
莫玄隐摆摆手,“现在还不行,葶青的伤恢复的没有预想中的好,现在下山会中了寒气,落下病根。等过些日子,好得差不多了,我再想办法将她送到筑梦林。”
徐延闯欣喜,难得教主对葶青放下偏见与芥蒂,真心为她着想了。片刻,他又问道:“那教主是否去见原剑天他们几个?”
“我不见的话他们是不会走的了,无非是劝我的话,听便听吧!”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大小小的洞口,来到大洞中。原剑天和龙彦立即站了起来,而应雪柒仍坐着。
“玄隐,你终于出现了。”原剑天等候许久,见了莫玄隐,立即走上前。
“本教不得不来啊!非要见了我才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莫玄隐收起玩笑的口吻,正色道。
原剑天开门见山,“我们收到了你发的招降贴,如果中原各派不降,你预备怎么做?大开杀戒?”
“谁说本教要如此了?”莫玄隐斜靠于座椅上,悠悠道:“不降就把我降了!只要能打败本教,能把阴鸷逐出中原,那便还是你们的天地。自古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只阴鸷毒狼,中原已无立足之地。”龙彦嚷道。
弹了弹指间的灰,莫玄隐淡然而笑,“无需毒狼,阴鸷与中原来一次公平的对决。输赢在谁,拭目以待!”
莫玄隐说完走下台,就要离开。
原剑天疾步上前,拦住了他。“玄隐,何不放下架子,放下身份,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一次?我知道你外表的冷漠只是装饰的皮囊,当初一起闯不归阁时的那个你,是我们珍惜的朋友啊!”
“你错了,那个我,只是为了目的而一直带着假面具的莫玄隐。”
淡淡的伤感轻轻飘了开来,原剑天垂下头,脸上是一抹失意。“真是这样吗?你从不曾当我们是朋友?”
莫玄隐将目光移向别处,缓缓答道:“玄隐并无朋友。如果你们不插手此事,我们各自相安无事。可若坚持与我相对,到时不要怨我不念昔日之情。”
“好,既然如此。那莫教主,你可知道,因为你的怨愤不平和满腔仇恨,已经让无辜的葶青失去了生命。她才不过十几岁,正当青春年少,都没来得及体会人生的种种喜怒哀乐,却为了平息你的愤恨,毅然牺牲了自己。你难道就没有一丝触动吗?难道你非要让所有在乎你的人都受伤,都绝望吗?”哽咽的话语断断续续从原剑天嘴中说出,对于莫玄隐他是既同情又气恼。
莫玄隐听完,并不为所动,反而问道:“在乎我的人有几个?我又需要这些在乎吗?”
原剑天突然激动的跨上前,双眼喷起了火,他怒气冲天道:“葶青那么在乎你,你不要这在乎也罢了,竟然要置之于死地,你的心还有一点点人情吗!”
“不要再说葶青,我根本就未动过她一根头发。剑在我手里,她要撞上来,你以为我想要她死?她死了我会很开心?错!没有一点影响!”莫玄隐挥动手臂,也激昂了起来。“听着,我恨得那个人,我瞧不起的,是赵敬戈,是中原!总有一天,我要赵敬戈也感受一下锥心之痛;而中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这么简单!”
原剑天双眼鼓起,愤然回道:“若不是你一再说那些伤人的话,若不是你让葶青的心在你身上,她会做那样的选择吗?你可知道,因为葶青的死,云姨伤心过度,现在已经是形同痴呆。你想做的事,你做到了,如此对待妇孺之辈,世人所耻。”
“你字字句句都带着葶青,倒很在意她。”莫玄隐降了声调,颇有意味的看向原剑天。
原剑天先是怔了下,但很快又收起异样,“我们是关心朋友。”
带着坦荡与无愧,莫玄隐转过背,背向原剑天等人,似乎也累了,他轻声道:“徐玄使,送客吧!”深知对于葶青虽有介意,但已尽到最大努力,待她如待小妹妹一般,他已经抛开了最早之时想要利用她挟制赵敬戈并让他悔恨的想法。
徐延闯一直一语不发的站在角落,看着教主与原剑天的言语交锋,他突然有一种悲凉涌上心头——如此相像,莫问天与莫玄隐两父子都是口硬心软之人。“三位,请跟徐某走吧!”他走到原剑天跟前,语气和表情都异常平静。
应雪柒看了看原剑天,二人一番眼神交流。尽管对于结果并不惊讶,但要问的一样也不落下。
“你把葶青葬哪里了?”相比方才的激烈,原剑天此时按压住了破涛汹涌的悲伤情绪。
徐延闯眼皮眨了眨,轻声道:“对的时候,我们会把葶青姑娘还给云素的。”
三人皆以为他说的是将葶青的骨灰送还,于是未加追问,以免矛盾再激化。此时,一直都未言语的应雪柒,向徐延闯问道:“芊菲可曾找过你们?”
“芊菲姑娘?”徐延闯眼睛里闪过一道思虑的光,脑海里一念而过,“没有。”
应雪柒似乎并不心甘,他对着莫玄隐阴凉的背,“警告”道:“莫玄隐,如果芊菲来过,你要胆敢对赵姑娘那样对她,或者怂恿她做不该做的事,更或者伤害她,让她受伤害。应雪柒就算拼上命,也要和你算账到底!”
“请回吧!”徐延闯见势催促起来。
而莫玄隐对于应雪柒的“狠话”,半字都未放在心上。他此时已被原剑天搅得杂乱不堪,哪里还有空余再听别的。
徐延闯将几人送至洞口,转头回洞时,犹豫了下,又转过身向原剑天说道:“原公子,等一下。”
原剑天停住脚步,看向徐延闯。
“教主有太多苦,只是不说而已,以后你们便知了。”仿佛最多的便是叹气了,徐延闯看似毫无表情的脸却深得令人不解。
远去的背影,是否无奈?原剑天、应雪柒和龙彦一起陷入了思索,莫玄隐的苦,是恩怨使他失去至亲,却似乎说的不是这个,那是?
被浓雾遮盖的天露出一道细缝,天开始黑了。“师兄,我们走吧,夜黑不好下山。”龙彦提醒道。
收回思绪,几人匆匆朝山下走去。山色朦胧,烟雾弥漫于夜色,清冷的夜风吹乱了发。山间走动的人,陷入了深深的各自的忧虑中。
“师兄,看来玄隐是不会罢手的了。”龙彦虽带着与生俱来的乐观,但此刻也不得不被感染得忧心忡忡。
应雪柒低头走着路,淡淡道:“预料之中的事。”
龙彦自言自语起来:“不用毒狼,来次公平之战,合情合理。可这样一来中原不也就不能‘以多欺少了’?”
“师弟!”原剑天本还有些心情沉重,听到龙彦的话,忍不住“嘲讽”道:“谁说人多就能欺少?即便没有毒狼,玄隐能说出此番话,必是有十足把握。看来,阴鸷与中原的这场恶战没办法避免了。”
“雪柒不想管阴鸷与中原怎样。剑少爷,我只想找到芊菲,好好照顾她。然后守着青灵小姐,守着筑梦林。”应雪柒不以为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原剑天一时不知接什么,又想不通一些事,于是嘴里喃喃道:“芊菲不在玄隐这儿,还会去哪里呢?”他头偏向应雪柒,问:“徐玄使有没有可能没有说实话?”
“可他即便说了假话,咱们也没辙啊!”龙彦摊开手,无奈之状。“咱们又不能闯进去,搜查一遍。我看芊菲妹妹是有意躲开我们,既然这样,计算找到了她也是不会跟我们回去的。”
应雪柒听了龙彦的话,又纠结起来。他该如何帮芊菲,又如何劝导她呢?说不报仇不可能,因为他自己都已下定了决心,要了结邢、陆两家的恩怨。只等待中阴之战来临,他就给邢家的亡灵做个交代。
岩洞又恢复了平静。莫玄隐怀着心事在洞中穿梭来走,不知不觉间到了葶青住的洞口。他徘徊着徘徊着,心中感到压抑。徐延闯看了,上前说道:“教主也在这儿,正巧属下去看葶青姑娘,教主可进去?”
“不了。”莫玄隐拒绝了,提起脚,他继续来回于大大小小的洞。
徐延闯目视他远去后,和教众打了招呼,一人进了洞。洞中的葶青正侧躺着,看着围绕在床边的烈火笑容满溢。
“葶青姑娘,今日怎样?”
“徐玄使,你来了。”葶青慢慢坐起,往徐延闯身后看了看,。“玄隐大哥他,怎么没来?”
徐延闯走至床边,回道:“教主在休息,回头再来。”
眼神露出一丝失望。葶青低语着:“也是,玄隐大哥瘦了许多,应该多休息的。”抬头看向徐延闯,见他看着自己愣了神,不由的歪头,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唤道:“徐玄使?”
“哦。”徐延闯猛的回了神,却还是似有所思的盯着葶青看。
见他欲言又止,只瞧着自己的脸,葶青问道:“徐玄使是有话对葶青说吗?”
“原公子和应少侠、龙少侠今天来了。”徐延闯好不容易开了口。
葶青一阵喜,立即就要下床的偏转身体。“他们来了,在哪儿?我去,不,还是叫他们来吧!”一时高兴得都语无伦次起来。
徐延闯却没有动静,葶青的欢愉使他落寞。不是他个人的,而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葶青的欢喜瞬间转为疑惑。“为什么?不是要带我回去的吗?”
“你伤势未好,经不住寒。这洞中暖和,外面就不一样了。”
葶青的疑惑又消散了去,她笑道:“那徐玄使一定说了我还活着的事吧!”自顾自的想象,葶青又自语起来:“奇怪,那怎么他们不来看看我?算了,娘知道了就放心了。”
换做往日,徐延闯一定会顺势宽慰他。只是今天,他跳过了这些,突然向葶青问道:“葶青姑娘,今后你要陪伴教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