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剑天走到最前头,当他一脚跨出门槛,迈出大门时。他见到台阶下站着一个身披浅蓝色斗篷的小小身影。她的脑袋藏在斗篷帽里,一只手伸了出来想要接住眼睛前的飘落的雪花,垂散的发丝在风中凌乱飘摇着。
“葶青!”温柔的呼唤将凛冽的空气融化成河流,交织成缕缕冬阳暖人心田。
葶青半伸着的小手还搁在冷风中,却听到背后传来的柔情之声,本能的转过头。素色小雪中,佳人一笑一倾城。很快原剑天、青灵、应雪柒和龙彦的脸映入葶青的眼帘,她咧开嘴笑得露出了可爱的两颗小虎牙。
确认的确是葶青后,青灵欢喜的奔下台梯,紧紧抓起葶青的双手,感受到来自她掌心的温度。于是紧紧搂住了她,眼眶里闪着泪花。“太好了,还好了!葶青,你没事,没事,还和从前一样。”
原剑天窜动的心早已飞到葶青身边,提起脚,几乎是一步跨到了她的跟前。此刻多么想去给她一个拥抱,表达那一份深情。可是,现在并不适宜。
葶青拍了拍青灵的背,抚慰道:“是,我还活着,哪里都好好的。不要哭嘛,我好想你们。”
青灵呜咽着嗓子从葶青肩头爬起,然后往她身上各处摸了摸、看了看,确定她没少胳膊没少腿后立即破涕而笑。
“葶青妹妹,真的是你啊!”龙彦上前捻起两指轻轻捏了下她略显苍白的脸蛋,温热而又软乎乎的,不由得雀跃:“哈哈,哈哈,葶青妹妹你真的没死,是活生生的人。师兄,是真的是真的!你快来看!”
葶青羞涩的低头,用手蹭了蹭被龙彦捏过的脸颊,飞起一抹绯红,显得极为不好意思。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葶青姑娘?”应雪柒在众人的一片欢乐中显得沉着冷静。
而原剑天一直站在一旁默默不语,不是他装得拘束,也不是插不进话或近不得身。而是,他实在太开心太激动,以至于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和词句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待大家安静了些,葶青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她的娘亲。于是问道:“青灵,我娘她是和你们在一起吗?怎么我没瞧见她呢?娘不知道我回来了吗?”一连串的疑问盘绕而上。
原剑天被问得醒了神,连忙回道:“我们没见到你本人不能确定就是你,所以还没告诉云姨。葶青,先进林子吧,外面下着雪太冷了。来,我们到里面说。”
“好。”葶青被拥簇着走进了如梦似境的筑梦林。
第一次走进大户人家的府邸,葶青左看右看简直花了眼,筑梦林的院子雅致又宽敞,左一道院门右一围院墙,曲尽幽深,环环相绕。
走了许久的回廊,葶青已经感到疲累。龙彦在耳边叽叽喳喳跟她说着花儿草儿,池子和湖。
原剑天有意放缓脚步,暗中拽了拽青灵的衣袖,向她使了个眼色。悄悄松开挽着葶青的手,青灵退到了原剑天身旁。
“葶青刚回来,我们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云姨的事,等一会儿我们慢慢的说,让她有个准备,不要心急刺激到她了。”
点头,青灵还是有所的不安。但此时不得不保持平静,领着葶青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好一会儿,终于走到西院中。青灵带了葶青往自己的房间去,并清退了阿静、阿菁姐妹二人。
“葶青,先喝口热茶吧!暖暖身子,等我们等久了吧!”青灵将泡好了醇香龙井递到葶青面前。
“谢谢旖,不,青灵。”葶青依然不习惯把那个旖烟喊做青灵,但又觉着不好,一时尴尬起来。
青灵微笑着摇头。
心头万千的疑问等着葶青来解答,原剑天等她喝下一口茶后,才轻轻的问:“葶青啊,你,从哪儿回来的?”
“山上洞里。”葶青轻吹着滚烫的茶水,简短回答。
龙彦心直口快,“哪个洞里?葶青妹妹你不是被玄隐剑伤了吗?玄隐说你死了。”
“龙彦!”原剑天有些恼得瞪了瞪师弟,真怕他的快言快语惹得葶青不高兴甚至是沉默不语。
但葶青没有觉得丝毫难堪,但神情有些沮丧,她嘴里轻声念着:“是吗,我死了?玄隐大哥这样说的?”抬头看向龙彦,葶青却不大相信。
受原剑天犀利眼神的影响,龙彦不敢再随意开口。于是,原剑天小心翼翼道:“葶青,能告诉原大哥,发生了什么吗?”
“是啊,葶青,你消失了这么久,去哪里了?”青灵也有一大串的问题等着葶青来一一解答。
放下茶杯,葶青转动着眼珠看向大家。像是鼓起勇气,她用十分低的声音回道:“我本来的确是一心求死的,因为玄隐大哥他太恨我了。可后来,却还是玄隐大哥救了我。”
“莫玄隐?”整齐的回音回荡在房间,每一个都带着无比诧异与深刻怀疑。
葶青对于大家的吃惊早有预料,因此很淡定的解释道:“是啊,就是玄隐大哥他救的我。我昏迷了很久,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天。醒来后就发现在岩洞里,一直养伤。玄隐大哥一开始不确定我能不能活,后来又想我完全好了再送我下山,所以一直没告诉大家。”
“那这么说,是他送你回来的?”青灵惊问。
轻轻摇头,葶青顿感伤感。“不是,是芊菲送的我。”
这一次,轮到应雪柒激动了,他一把推开身旁的龙彦。高声道:“芊菲?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芊菲。她送我到了门口,却不肯和我一起等你们出来,我追也追——”
不等葶青说完,应雪柒风驰电掣般的奔出房,朝大门而去。“芊菲,请你等我,不要走,不要走。”心头的祈祷一遍又一遍,
“雪柒!雪柒!等等!”原剑天追着应雪柒到了院口,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影,只有一旁的枝叶被撞得直颤抖。
青灵走出房门,默念着:“雪柒,希望这一次你找到芊菲后,就抓住她的手别再放开,别让你的幸福从手中溜走了。”
“我们进去吧!”原剑天一只手轻放于青灵的右肩上,心里存着对应雪柒与青灵缘浅的惋惜。
葶青已从离开凳子,站起身,侧望着门外,早已没了应雪柒的身影。“雪柒大哥这么关心芊菲,芊菲为什么还要离开呢?”n
众人陷入沉默。
“青灵,我想见我娘。她在哪儿?”葶青从伤感中走出,迫不及待要见她娘亲。
与青灵对视了一番,原剑天点头后青灵才走近葶青,缓声道:“你别着急,云姨就住这里,我们一会儿就带你去。”
“不过葶青,你得答应我们,见到云姨不论怎样都不能激动,有话我们慢慢说。”原剑天话中带话,不经意的给葶青做了思想防备。
葶青懵懂的点头,只以为娘为自己的“死”过度伤心,等一下见了活的她,可能会受惊吓。所以听到原剑天这么说,也觉得合情合理。
怀着惴惴不安,三人带了葶青到同院中的另一间房。青灵推开门,让葶青留下,自己先进了去。屋子里的云姨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缝里时不时窜进来的雪粒子。
“云姨,”青灵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有一个你日思夜想的人,她来看你了,你猜猜是谁?”问声细语,生怕惊到了她。
没有回应,青灵起身转到屋外。对葶青说道:“进去吧,云姨就在里面。”
轻推开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屋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昏昏暗暗。葶青一眼便看到坐在窗子口的娘,飞奔了过去。可是,等她跑到了娘的身旁,也没有一丝动静。
“娘——”葶青轻唤着蹲下身,伸手拂开云姨额前的一缕发抬起下巴与她温情对望。
没有预想中的欣喜,云姨怔怔的望着葶青,不言不语。“是我啊,是青儿啊娘。”葶青摇晃着云姨的胳膊,哭道:“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啊娘,娘,你为什么不肯理我,你怎么了?呜呜呜——”泪如决堤之何,一泻直下。葶青趴在云姨的双腿上,哭得断肠。
原剑天、青灵和龙彦站在葶青身后,都没有去打扰她们。
木然不动的云姨眼睛从发窗子边挪到哭泣的葶青身上,突然她看到了系在葶青脖子上的红色丝绳,编的是圆鼓之状。闭合的记忆瞬间倾泻而出——古朴的渔村,简单的小屋中,一个婴孩啼哭着降生。她紧张而又小心的将她放入木盆清洗,又亲手为她系上红色丝绳,祈祷孩子平安健康。渐渐的,小婴孩长大了,跌跌撞撞会走路了,她跌进自己的怀中,奶声奶气的喊“娘亲”。再后来,她会了唱歌、会了写字,会了逗娘开心,她们相依为命。
“孩子。”云姨双手抚摸上葶青的后脑,眼泪滴答滴答掉到她的发间。
停止哭泣,葶青噙着泪水抬起头,她再一次喊了句:“娘!”
幸福和与幸福差点失之交臂的云素紧紧搂住了女儿,几乎让她无法喘息。因为她害怕一松手,这一切又都不见了。“青儿,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呜呜呜——”
“娘,对不起,对不起。”葶青扑在娘的怀里放声大哭。这一刻,她多么痛恨自己为何不早些下山。
眼角湿润,青灵的嗓子发涩,这一幕多么感人。她出生没多久娘就去世了,母亲的爱是什么样,从来不曾体会过。可现在她起码明白了,母爱是颗种子,最重要的是根。葶青她便是云姨的命根。
“我们出去吧,让云姨和葶青单独待会儿。”原剑天小声说道,与青灵、龙彦退出房。
雪色唯美,点缀着园林。一片一片的失落蔓延至无边无际。青灵冒出自卑的想法,在谁的心里,她会是唯一的存在。就像葶青是云姨的唯一,芊菲始终被雪柒挂记,那自己呢?爹爹、哥、雪柒、芊菲、葶青甚至那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莫玄隐,都是她不能放下的记忆,没一人都那么重要,可是,到底,谁才是唯一呢?
“青灵,没事吧?”原剑天发现妹妹的怪异。
青灵躲闪着摇头,亦不敢说话而被哥哥听出自己早已哽咽不能语的落魄和伤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今日涌出这么多的惆怅与冷清。“芊菲?”奇怪而又本能的冒出熟悉的名字,青灵感到心痛的不能呼吸,眼前一黑,昏倒落地。
原剑天惊慌的抱起妹妹,摇晃她的身体,嚷着:“青灵,青灵!你怎么了?醒醒!”
可是,青灵灵魂似乎脱离的躯体,被困于滚滚热火当中。身体,好像被烧着了,疼痛,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