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门,一片阴霾。陆鼎连的尸首已安放棺木中。薛藏义、原紫灵等都换上了孝衣,跪于棺前燃烧着纸钱。
薛晟面色凝重,立于一旁,一语不发。低调处理着陆鼎连的丧事,他下令祁门不得在外多提此事。
“我去找应雪柒给师叔报仇!”原紫灵突然爆发,一甩冥纸,就要冲向外。
“回来!”薛晟大喝,斥道:“还嫌祁门不够乱吗?今日之辱你们都要牢牢记住。仇要报,但不是现在。”
原紫灵抽泣起来,回想起当年刚到祁门之时陆鼎连对她的种种关怀,心难受不已。她恨死了应雪柒,不能及时雪耻,就如万箭穿心。
薛晟平复心,问一直处于沉默的薛藏义。“义儿,你知道些什么?”在招降会上他看到薛藏义劫持葶青来要挟原剑天,再加上往日的奇怪,薛晟猜想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薛藏义却仍然沉浸在自责中——陆师叔如果不是出于保护他,也不会上台。那也许也不会死于应雪柒之手。越想他越觉得是自己将死神带到了陆鼎连身边。
“义儿,你江师叔直至今日仍昏迷不醒;现在你陆师叔又——”薛晟气急攻心,猛咳了起来。
“师傅!”原紫灵与吴平一赶忙上前。原紫灵更是关切的伸手排他的背,问,“怎么样?没事吧?”
脸色涨红,薛晟运力深吸,才理顺了气。继续道:“你妹妹也不知下落,祁门再经不起别的打击了。”
“爹,你别说了,孩儿知道该怎么做。”薛藏义虽面无表情,但他心里何尝不是如烈焰焚烧一样悲愤交集。
薛晟叹气,“你再想想吧!”说罢,她转头向原紫灵道:“紫灵,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谈。”
“是,师傅。”原紫灵点头,跟着薛晟向后院的走去。
留下薛藏义与吴平一在灵堂跪守。
祁门之外的街头,薛怀柔一边想着徐延闯三番两次的搭救,另一边又记挂着父兄等祁门众人。心思摇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祁门前,她抬头,晃眼的白素将祁门大门包裹。她瞪大眼睛,确信并没有看错。心一颤,身子一抖,薛怀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祁门的弟子拜祭完出来守门,看见呆若木鸡的她眼含泪水。
“师姐,你总算回来了!”弟子又是高兴又夹杂着伤悲。“师傅、义师兄还有大家都在担心呢,你赶快进去吧!”
薛怀柔却讷讷的问:“祁,祁门,为何要挂白素?谁,出事了吗?”眼一眨,泪珠就断了线似的掉下。
弟子也跟着哭起来,踉踉跄跄道:“是,是陆,陆师叔。”
“陆师叔?”薛怀柔低下头,胡乱呢喃着:“怎么会,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
“师姐去了哪儿?”弟子抹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道:“招降会上,那,那个云,什么的,和师叔打起来。然后筑梦林的应雪柒,应雪柒他就和陆师叔打起来了。最后,最后师叔就——”
“不!”薛怀柔一声喊叫,向祁门内冲去。
气喘吁吁奔到灵堂,她费了好大的力才跨过门槛。
“师妹,你回来了!”吴平一愁云密布的脸终于挤出一丝笑,向薛藏义嚷道:“师弟,柔师妹回来了!你快看!”
薛藏义猛然转身,尾骨一阵剧痛,他还伤着。“小柔!真的是你,你没事吧?”
“大哥!”薛怀柔扑进薛藏义怀里就是一阵呜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发生什么了?陆师叔不会死,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呜呜呜——”
吴平一嗓子已有些哑,但依旧极力平静的叙述道:“师妹,是真的。师叔他,他已经去了。是被应雪柒杀的,他平一无能,未能阻止一切发生。”
薛怀柔不能停止的哭泣着,她回忆着儿时到现在,向薛藏义说道:“平日,陆师叔最疼爱我。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他都想着留给我,留给紫灵。他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却全然不知,呜呜,我对不起师叔,对不起——”
“别哭了,师叔知道你有孝心,不会责怪你的。”薛藏义轻声安慰着妹妹,又询问道:“你这一天去哪里了?受的伤严重吗?以后不能再挡在大哥前面了,那很危险。”
“师姐!”
门外原紫灵的声音传来,她一步跨进屋。惊讶道:“师姐,你不是被阴鸷带走了吗?你没事?”
走在原紫灵身后的薛晟闻讯也赶来,见了薛怀柔安然无恙。心口的石头放下,他陷入疑惑。“小柔,是阴鸷的徐玄使把你带走的?”
“爹,”薛怀柔轻轻喊道,但却不知如何回答问题。想要否认是不可能的了,众目之下要想遮掩反而欲盖弥彰。她随后轻点头,回:“嗯。”
“招降会上他出手救你,又将你带离危险之地,我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你知道吗?”薛晟追问。
薛怀柔感到心慌,忙摇头:“女儿也不知道。”
“那你没问他吗?”原紫灵插嘴。
“问了,可他没说。”事实的确如薛怀柔所言,她自己对徐延闯的不解甚至旁人还要多。
薛晟问不出也想不通,只好暂时作罢。挥了挥手,他说道:“你没事就好,回房间去休息吧!”
薛怀柔望向薛藏义,目光再移向棺木,对于陆鼎连还有许多的不舍和难过。
“先回房,换身衣裳再来。”薛藏义劝说。
“嗯。”薛怀柔这才起身,红着眼回了自己房去。
等薛怀柔走远,原紫灵向薛藏义告起了别。“师兄,你不要太难过了。我可能暂时得离开祁门一阵子,你和吴师兄要好好照顾师傅。”
“紫灵师妹要去哪儿?”吴平一忙问。
薛晟淡淡道:“这一段时间,祁门是非纷杂。我想紫灵留在这里也不太安全。所以差人去了筑梦林说此事,一会儿筑梦林就会来人接她走了。”
“爹,为什么这么突然?陆师叔的丧事都还没办好,这样好吗?”薛藏义不能理解。
薛晟却坚持道:“陆师弟他会理解我的,而且紫灵毕竟是原家的女儿。等风波过去了。她一样还能回祁门来。”
“是啊,师兄,师傅是关心我。”原紫灵意外的淡定,她走向棺木前,双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向棺木中的陆鼎连说道:“陆师叔,紫灵虽然要回筑梦林了,可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对我的好。师叔,您不会白死的。”
“咳咳咳!”薛晟适时打断原紫灵的话语,说道:“紫灵,到前厅去吧,筑梦林的人差不多要来了。”
原紫灵十分听从,站起身向大家道别。尤其是向薛晟说道:“师傅,您的恩德紫灵也会铭记在心,放心吧!”
“回去以后,自己也要照顾自己,凡事要懂得退让,小不忍则乱大谋。”语气意味深长,让一旁的薛藏义和吴平一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而筑梦林,原诤接到祁门薛晟派人来的书信,信中提到应雪柒与陆鼎连的恩怨,随着陆鼎连的死也应画上句号。祁门进来不太平,原紫灵呆在那儿也不安全,他决定送她回来。
原诤手中捏着信函,涌出许多感慨。原紫灵这个女儿,自小刁横、霸道。可再怎样,也是他亲生的女儿。她在外多年,自己也不是没有想念过。如今能回来,他本是欣慰。只是这薛晟的为人,往日里倨傲、不可一世。不知道此举是否有何目的,他深表忧心。于是叫了原剑天来谈论此事。
“爹,你找我?”原剑天踏进房,见原诤纠结的模样。
原诤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他,继续在猜疑中发着愁。而原剑天接过信,快速阅览。很快,他明白了父亲叫他来的目的。
“爹是对薛掌门、紫灵有所不放心?”
原诤看向原剑天,叹息着:“你这个妹妹从小什么样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对她心存芥蒂。而是薛晟老谋深算,紫灵年纪尚轻,不知世事啊!”
“可是,总不能拒绝紫灵回来。”
“当然不行,再怎样,也是我的女儿。”原诤摆着手,继续道:“所以我才叫你前来。”
原剑天为难道:“可恐怕我分身乏术,无法时时防范紫灵。”
“是啊,两个都是我的女儿。青灵这孩子,我越来越不放心。”原诤面色愁苦,既无奈又内疚道:“我不该打她的,以前从来都没有过,青灵很伤心吧?”
“爹不用为此自责,这件事我和青灵谈过了。她认了错,知道是自己不听话才让您动了气。”
原诤却未因此觉得好受,反而忧心忡忡道:“比起紫灵,青灵着孩子更让我焦虑。她是不是喜欢莫玄隐?”
“这——”原剑天支支吾吾,这要怎么说呢?“喜不喜欢我不清楚,可是,一定是对别人不一样的。我最担心的不是青灵是否喜欢莫玄隐,最担心的是莫玄隐对青灵的态度。”
“你说给我听听。”原诤对于儿女的心思不明,只好从中听得一点讯息。
原剑天稍稍思索,回道:“青灵现在的年纪正直情窦初开,她要是觉得遇上了对的那个人,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全身心付出。莫玄隐如果对她无意,她必然消极、受挫,这种情况算是乐观;可要是莫玄隐也喜欢青灵,全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就算不顾及筑梦林的名声,对于青灵本身也是一种隐性的伤害。那些痛恨莫玄隐却无法奈他何的人,矛头自然会转向青灵。这样一来,她会成为众矢之的,我很为她将来的安危担忧。”
听完原剑天的一席话,原诤脸色越加发白。他的宝贝女儿的将来,如果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度过,他这个父亲怎能睡下觉。于是,他激动道:“剑天啊,你要把你妹妹找回来,把她找回来。我宁愿关着她锁着她,她恨我也好,埋怨也罢,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爹,青灵被芊菲带走,是为给玄隐解毒。她们两个要是没把这个事解决,我就算去了,除了闹上一场,根本无济于事。与其这样,还不如等青灵处理完回来,我们再和她好好谈谈。”
原诤心慌意乱,“青灵要是不回来如何是好?”
“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原剑天底气十足。他了解青灵,就算她要与莫玄隐双宿双飞,也一定会回来给家人一个交代。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唯有等待。
“林主、剑少爷,紫灵小姐回来了,正在正厅等待。”林护卫匆匆来报。
原诤挥挥手,“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你去告知李管家,给紫灵小姐安排住处和需要的东西。”
“是,属下这就去办。”
“爹先别急,一切等青灵回来再说吧!”原剑天劝慰着:“紫灵刚回来,别让她等久了。”
点头,原诤与原剑天心思沉重的向正院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