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斜晖射进。龙彦揉搓着惺忪睡眼,划开一个大大的懒腰。
“咦,师兄呢?”迅速穿戴好,四处寻不见。出了房门遇一人,忙问:“姑娘,看见芊菲姑娘了吗?还有我的那些朋友。”
姑娘笑着回:“是龙公子吧!芊菲妹妹和你的朋友在冰月厅用早膳呢!我带你去,这边请。”
“谢姑娘!”
冰月厅内,几人围坐着谈笑风生。
“师兄太不够意思了吧,吃早饭也不喊我。”龙彦一屁股挤到原剑天身边坐下。
“哪里没叫你,只是你睡得沉,我猜想你累了,所以让你多睡一会儿了。”
“雪柒哥哥,你尝尝这个。”芊菲夹了一块酥糕到应雪柒碗里。
“谢谢。”应雪柒浅笑,抬头遇上旖烟的目光,那份感觉又涌上来。
芊菲见旖烟,说道:“对了,大家不知,我不仅和青灵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有旖烟姐姐,竟是同年同月的。我生辰是辛巳年六月十五,旖烟姐姐只大我十一天,是六月初四的生辰呢!”
“青灵?”莫玄隐装作疑惑似的问。
旖烟心剧烈跳动了一下,但只是一瞬,又不得不收起慌乱的神情。
芊菲意识到说漏嘴,低下头,不安的瞧着应雪柒。
原剑天抿一口茶,递给应雪柒一个无事的眼神。解释道:“莫兄、旖烟姑娘,先前一直未和你们明说,正好芊菲妹妹提到了,我便也不隐瞒了。我和龙彦这么多年来寻寻觅觅的,以及应雪柒失踪多年,要找的那位故人,其实就是我同父异母的胞妹——原青灵。”
龙彦说道:“师兄拜师傅之门,其本身是富甲天下之筑梦林原诤原林主的二公子。原家四个女儿,青灵排行第二,是原林主最疼爱的孩子。”
莫玄隐表情淡淡,“原兄一直未提,原来是令妹。”
旖烟看着莫玄隐漠然不关己的脸,和当年在洞中说着呓语的那人,并不是同一个吧!
原剑天继续叙述:“大约六年多前,林中祭祖,只有十一岁的青灵随同二娘于明通寺祈福回程的路上,被一个戴着金边面具的男子掳走了。我师傅曾与此人交过手,看那人穿着和招数,猜测是狼教中人。”
“剑天哥哥,你们说的那个狼教,我曾听说过,好像最近在江南出现。但具体是什么呢?”芊菲问。
“芊菲,以后我和你慢慢说。”应雪柒回。
“哦。那狼教为何要捉青灵?”
应雪柒摇摇头。
“我想可能和我父亲有关联吧!父亲年轻时热衷江湖之事,狼教阴鸷派的覆灭与父亲也有些干系。我想阴鸷派也许有漏网之鱼,是要报复了。”
“是吗?”应雪柒问,“那青灵小姐落入歹人之手,不是?”
芊菲看应雪柒惊慌之情,轻声问:“青灵,还能,活着吗?”
“她会活着的!”应雪柒激动的站起来,“青灵说过,她会活着回来,她被劫走坐在马上最后消失在我视线时,大声喊着,‘应雪柒,告诉哥哥,我会活着回来的,等我。’她是一定会说话算话的。”
原剑天疾步走到应雪柒身旁握住他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青灵肯定会回来的。师傅说过,若狼教中人只是想杀了青灵以泄心头之恨,就不会费劲心思要掳走她了。”
眼角湿润,泪水落下。几乎就要一跃而起,告诉大家,我就是原青灵!旖烟生生将话咽下去,心里回着:“哥哥,是的,青灵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等我。”
“剑天哥哥、雪柒哥哥,我,并非是那个意思。”芊菲为自己的快语懊悔道。
“你不知详情,常人都会如此想的,没关系。”原剑天安慰芊菲。
“既然这样,辰时即与鬼佬交面,我们要想想如何应对了。”旖烟试着转移话题。
龙彦说道:“师兄,鬼佬是否真知青灵的下落,不会欺骗我们吧?”
莫玄隐接话:“龙兄弟说的是,鬼佬说的是真是假我们无从辨识,不能太寄予希望。”
原剑天点头道:“我知道,如果此行也没有收获的话,我已经想好了,青灵是被狼教中人掳走的,原本我们到江阴就是听闻狼教出现,想一路追查的。要是鬼佬那里一无所获,我就去寻找传闻中的狼教,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掳走青灵的那人来。”
“我也一样,”应雪柒上前。“不过剑少爷,一会儿去见鬼佬,先问青灵小姐的下落,然后再讲明芊菲并非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若鬼佬定要为难,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嗯。”
应雪柒又转向旖烟,“旖烟姑娘,我听闻你是鬼佬的徒孙,是否方便?”
“鬼佬弟子无数,又哪里记得我这个小小的徒孙。就是认得了,万一冲突起来,也许父亲的薄面还可以用一用。”
原剑天作揖,“这一路多亏了旖烟姑娘,在下感激不尽。他日寻得舍妹,定当面致谢!”
何旖烟内心悲然。“原公子不必如此,旖烟尽微薄之力罢了。原公子兄妹情深,旖烟很是羡慕。”
辰时。林子里枫叶千枝复万枝,空郊映斜阳。
“今年的天,这才十一月,竟这样冷了。”龙彦打着哆嗦。
何旖烟伸手接下一片飘落的红叶,念道:“秋花偏似雪,枫叶不禁霜。”
皓颜明眸似雪月,一枝霜叶染云天。莫玄隐偏头,暗叹:何旖烟却是极美的。
“雪柒哥哥,可曾听过‘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我想你的时候,常来这枫林里,看着满天秋色,竟也沉醉了。”
应雪柒轻轻将手放到芊菲发上,带着温柔的笑。转眼看到旖烟,披着月白色的斗篷,静谧安宁的模样,一时间也恍惚了。
簌——簌——簌——枫叶雪片般的飘落。
“来了!”原剑天抬头张望,鬼魅般的身影飘来忽去。“前辈既来了,就请现身!”
“咚”一落地声,鬼佬背对众人,喉咙咕噜着发出声。
芊菲下意识往应雪柒怀里躲。
“别怕!”应雪柒安慰道。
“小子,我要的人,可带来了?”鬼佬沙哑着嗓子缓缓问道。
原剑天向前一步,“人自然来了,还请前辈告知先前答应之事。”
鬼佬回过头,往人群扫了一眼,定眼瞅了瞅芊菲和旖烟,心里有了底。开口道:“人先过来。”
芊菲瞧向应雪柒,应雪柒看了看原剑天。
这时旖烟抢先走上前,莫玄隐一愣。
“哎!”原剑天来不及拉,旖烟快步向前并回头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又点了点头,走到鬼佬身旁。
芊菲与应雪柒不解的相望。
鬼佬仔细打量旖烟,觉着这女子确有一股清冷袭身,猛的伸出两指,往旖烟身上点去。
“前辈!”原剑天一步跨前。
鬼佬一掌推向前,地上泥土飞溅。原剑天用手遮挡,向后退。应雪柒上前扶住原剑天,几欲动手。
旖烟动弹不得,喊道:“鬼佬前辈,原公子只是急于知道六年多前余桃瀑布,你与狼教之人交战,可曾见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妹妹?”
“小妹妹?”鬼佬眼珠轮转,六年多前的画面依稀重现。积聚几十年的丧子之恨与仇人不得手刃的遗憾在脸上轮回浮现。
“前辈?”原剑天紧张不已,既盼望鬼佬应语,又惶恐其答话。
鬼佬回过神,幽幽问:“这小姑娘是你何人?与狼教有何瓜葛?”
原剑天略想,答:“不瞒前辈,那姑娘是晚辈的胞妹,为何被狼教中人掳去晚辈比谁都更想知道。”
“嗯,想来你是武夷山宋老头的徒儿,能和狼教有何过节。我记着,那贼人,身边确实带了个小姑娘。”鬼佬说着又停了嘴。
原剑天紧张的手心直冒汗。旖烟心中有些忐忑,当年被义父所救,两月后,鬼佬到义父家中,两人相见。义父不明其中是由,未免节外生枝,隐瞒真相,称是世友托孤。余桃瀑布一战,鬼佬大概对她也没多留意,并未认出。现如今哥哥寄莫大希望于此,倘若鬼佬随意编织,哥哥轻信……
“那她可好?后来又被面具人带走了是吗?”应雪柒打断了旖烟的思绪。
鬼佬踱了几步,望着不远处的江面。回:“怕是不好了。”
“什么?怎么不好?”原剑天惊得一头汗。
莫玄隐低下头,一片枫叶飘落跟前。那年的依抱,那年的歌谣,那年的手帕,那年的丹药,那年石洞旁摘下面具的那一刻……随着那人滚落山崖,就那样消失了。原青灵,如果你还活着,是否还记得呢?倘若你未跌落山崖,我也许不会伤害你。
鬼佬看向原剑天,道:“我与狼教贼人在水上大战,似乎是有个小姑娘坐在竹排上。我报仇心切,用掌力震翻了排子,那孩子便掉入了水中,随着急湍冲卷到深涧去了。”
“啊!”原剑天心一颤,手中之剑哐啷落地。
应雪柒冲向前,大嚷:“青灵是懂水性的!”
“余桃瀑布水流湍急,几十丈高。一个没有内力的小姑娘,落入涧中,不死也重伤。随着一起的,还有那狼教贼人,我只怕他不死,追到涧下,却见涧中还有渊。于是四处寻觅,却始终不见两人踪影。一天一夜我都在附近搜寻,直到第二天听得山中有狼嚎,想是贼人同伙携了毒狼来,于是不得不匆匆离去。”
莫玄隐鼻子轻嗤。
旖烟松了一口气,又不安的看向原剑天。“哥哥?”
原剑天已然面无表情,全身冰凉,两眼通红。
芊菲上前拉应雪柒,“前辈未找到他们,说明青灵和那面具人肯定离开了。雪柒哥哥,应该高兴不是吗?”
“可是,”应雪柒木然回头,“青灵只是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从那么高的深涧掉下,怎会安然无恙呢?”
“这——”芊菲答不上来。
“不一定,不一定。”龙彦摇晃原剑天,“虽然青灵没有防身之术,可是面具人深藏不漏,我们和他交过手的。他那样大费周章 掳走青灵,定不会轻易任由她死的。”
“也许他亦自身难保,我的小柒刀射中于他,加上一场激战,掉落深渊,元气必定大伤!是我,是我害了青灵小姐!”
“雪柒!”龙彦不忍师兄往坏处想,生怕应雪柒继续说下去。
旖烟实在愧疚难安,眼见哥哥为自己肝肠寸断,却又不能轻易露出身份来,一旦说破,那必将又是一场恶战。
“大家不要想的那样坏,芊菲妹妹说得对,前辈没有找到他们,说明他们肯定离开或者藏匿起来了。也就是说面具人或者青灵并没有伤得不可救药。而且,后来不是有狼嚎的声音吗?只要面具人的同伙找到他们,就会得救啊!”旖烟极力辩驳着。
莫玄隐暗想,穴道被封住了,还这么多话。不过也帮了我的忙,若原剑天相信原青灵已死,自然也不会再去寻找狼教,那我的计划也就夭折了。但是,原青灵,你是死还是活?如果活着,现又在何方?
“老婆子已经说完,我们走吧!”鬼佬拉起旖烟欲离开。
“且慢!”莫玄隐一道剑光划过,枫叶哗啦啦降落。
原剑天反应过来,拾起佩剑,道:“前辈,这位姑娘并非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您抓了也是无用的。”
鬼佬避过剑光,怒道:“几个小鬼戏弄于我!我岂会轻易上当!若再阻挡,休怪老婆子无情!”
“好!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应雪柒缓缓拔出大刀。
剑拔弩张,两方对峙。
鬼佬突然轻蔑大笑,一个旋转身,一排红影掠过,随即又按动拐杖,杖内迸射出一行星片,急速飞向应雪柒等人。
“小心暗器,有毒!”旖烟大叫。
“好阴险!”莫玄隐挥动玄隐剑挡开毒器。其余人一一避过。
鬼佬早有预料,不等众人喘息,原地运力绕圈,将无数红缨针凝成一环,一气推了出去。
“万红中天!”旖烟直了眼睛。
“啊!”芊菲惊叫起来。
应雪柒飞至芊菲身前用风袍挡开红缨针,众人混战。
“走!”鬼佬拽了旖烟的胳膊,翻身离去。
莫玄隐暗叫不好,为隐瞒身份,无法施展玄宗幻剑,但此刻又十分危急。
“啊!”传来应雪柒的呻吟声。
“雪柒哥哥!”
“应雪柒!”原剑天与龙彦鞭长莫及。
莫玄隐回头。突想起——驱魔音!于是双脚跨列,立于中方,张嘴长啸,一圈圈波纹铺天盖地席卷开,将红缨针击落于地。
“雪柒哥哥,你怎样?”芊菲看着应雪柒嘴唇乌紫焦急万分。
“芊菲别动,雪柒是中毒了。”原剑天扶着应雪柒坐下,封住各大穴道,立即为他运功逼毒。
一刻钟后。
原剑天收回双掌,大汗淋漓。
“师兄,雪柒怎样?”龙彦和芊菲扶着应雪柒。
“雪柒的毒虽一时得到控制,但看样子并未完全驱除。”莫玄隐说道。
原剑天点点头,“玄隐说的没错,治本之道还是要解药方能化解。”
“我去找鬼佬!”芊菲站起身,“雪柒哥哥是为了护我才中的毒针,我去要解药。”
“芊菲妹妹!”龙彦拉住芊菲。
应雪柒虚弱的睁开眼,说:“别任性,听龙大哥的话。”
“这样,我去找鬼佬和旖烟姑娘。龙彦,你和芊菲留下来照顾雪柒和剑天。”
“那鬼佬的暗器实在太厉害了,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原剑天拦下莫玄隐。
莫玄隐不屑,“已经受教,我自有对策,放心,我去去便来。”
另一边,鬼佬挟了旖烟向南而去。
旖烟心念众人,急得直叫:“姥姥请停下吧,我是旖烟,何旖烟啊姥姥!”
老婆子哪管你何旖烟,孙旖烟的。鬼佬不予理会。
“可我是何万忠的女儿何旖烟哪!姥姥!”
“何旖烟?”鬼佬放下人,解开她的穴道,仔细打量,问:“你是小烟儿?”
“是啊,姥姥!”旖烟点头。
“你怎会在这里?”鬼佬问。
旖烟跪地,道:“姥姥息怒,那几人是旖烟认识的朋友,姥姥要捉的雪月仙子,那位姑娘,并不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
鬼佬狠狠的用拐杖顿地,“你说什么?”
“雪月仙子是辛巳年乙未月癸酉日甲子时所生,并不是阴时,姥姥请相信旖烟。外界所传的不过是夸大事实罢了。”
“哼!”鬼佬一杖击碎一大石。“你不在鬼谷和你父亲呆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旖烟心紧张得突突跳,说道:“旖烟在父亲那里听闻许多狼教祸害江湖之事,想承传姥姥之志,前往陕甘之地寻找狼毒解药。在路上,遇见了这几人,他们同样是去找狼教的,所以,旖烟便与他们一起了。获知几位公子要找的一个姑娘六年多前落入面具人手中,又想起父亲曾说过姥姥与那人有过交手,旖烟想帮朋友找到那个姑娘,又不想雪月仙子受屈冒险,才出此下策,希望姥姥宽恕!”
鬼佬绕着旖烟走了一圈,“你倒是很聪明!也罢,事情真如你所说此事我也不与你计较了,但其中要有欺瞒,别怪老婆子不看你父亲的面子。”
“谢谢姥姥!”旖烟伏地。
鬼佬又道:“你既对狼毒有兴趣,不如就跟着我吧!”
“不!”旖烟支起身子,“姥姥,旖烟并非不想跟随您。只是,旖烟觉得在路上认识的那几人,对于旖烟解开狼毒是有莫大帮助的。”
“嗯?”鬼佬疑问:“何来帮助?”
旖烟起身,缓缓说来,“普天之下,最了解狼毒的莫不是狼教了。只要我跟着几位公子,他日侥幸摸入黑狼巅,深入接触毒狼,方能寻得解毒之法啊!再者,几位公子都与狼教有着或深或浅的仇怨,姥姥如今年岁渐高,该是安养天年的时候。然而大仇未了,旖烟作为徒儿,理当为姥姥分忧,还望姥姥成全”
鬼佬来回走了一圈,看看旖烟,突然大笑,弄得旖烟汗毛竖起。“好好好,万钟倒是调教了个好闺女。丫头,机会老婆子当然给你,可你记着,我会在鬼谷,和你父亲一起等候你的好消息。”旖烟心下不好,鬼佬是拿爹爹威胁自己,但也只好将计下去。
“旖烟谨记在心!”
“那就好!老婆子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