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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承香殿中。

“我以后再也不帮你管这些鸡毛蒜皮了。”许承在屏风外头急躁地踱着步,容色羞愤,“那个姓沈的女人要挟你了?你何必,全家都跟着惹了一身的麻烦。”

许贤妃斜倚榻上,低头挑着指甲,神色淡淡的,眼底却沉着冷光,“她是说有我的把柄来着。”

许承顿住脚步:“什么把柄?”

“我统共做过几件亏心事?”许贤妃反问。

许承皱了皱眉,“你在宫中日久,亏心事做的还少了?”

许贤妃不说话了。

许承又道:“你怎的这时候反而心慈手软起来?她敢要挟你,你就不知道直接处置了她?我看她在京中无依无靠,就地杀了都没人认尸。”

“可我还想留着她膈应陈留王。”

许贤妃这话就是一句气话,许承也听出来了,柔缓了声音:“你啊你,就是太固执。你要膈应了陈留王,往后他若当真登了大宝——”

“他不会有机会!”许贤妃的声音却蓦然抬高,竟似凄厉的叫喊,“他不可能,他是废太子!”

许承沉默着,待她的情绪稍微平复,才道:“现在我们和淮阳王是一家人,你这样想当然不错。但总得小心着些。父亲……”又停住了话头。

“父亲?”许贤妃敏感地发问。

“父亲老了,快不行了。”许承说得很含混,但这一刻,屏风内外,兄妹二人,都感到了一丝不妙,像是冰面上破开了缝隙,寒气直冒,“你让我去帮沈娘子说话,我说了,却惹圣人生气,我只怕我……总之,临漪,万事小心。”

轻微地一声“喀”,却是许贤妃未留神处,挑断了自己的指甲。

玲珑将许承送出承香殿,路上许承低声发问:“这些日子,圣人还来么?”

“来啊。”玲珑温和笑道,“圣人对娘子二十年来都是这般,您又不是不知道。”

许承却微微皱了眉。他无法想象,无法探知,圣人忍耐的底线竟是如此之深。

玲珑望了望四周,又压低声音道:“娘子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那个沈娘子,也是真招人烦……您看……”

许承冷笑一声,“你便不说,我也会把那个女人给治了。”

前朝与内闱之间,向来只隔了一层极薄的纱幕。不出三日,宣政殿上关于两位皇子娶妃的事情,就成了后宫女人最有趣的谈资。

女人们对前朝的明争暗斗兴致缺缺,倒是都聊起那八品小官颜粲生就一副清清秀秀的好相貌,各个春心荡漾;再者,就是程秉国耿直得可爱,圣人被文官噎住也是难得一见;至如那个沈青陵,那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连带着还把许贤妃的脸都丢了。

“我看哪,那姓沈的指不定在哪儿哭呢!”绫儿在院子里洗着衣服,一边啧啧道,“要说许贤妃挑上她这之间没什么猫腻,我是铁了心不会信的。”

女人还是很敏锐的,殷染在一旁默默地想。

小芸又去搡她,“你信与不信,又有什么了不得了?这点子猫腻也轮不到我们来说。”

绫儿笑起来,“那是,还是你通透。”又转头对殷染道,“阿染,你脸上还没好么?这天儿眼见着热起来,你还不摘了那劳什子。”

殷染捂着那帏帽,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好呢,丑死了。”

待到晚间,大家各个回屋歇下了,殷染给鹦鹉喂了食,便回内室中去,点起豆灯,坐在妆台之前摘下了那帏帽。

生锈的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容来。不算十分地好看,眉毛太长,下巴太尖,眼神又太清冷。而此时此刻,那脸颊上还生了几粒细小的红色斑点,她仔细地靠近了铜镜细瞧,时不时用手按一按,慢慢地撅起了嘴。

真丑。

早知道就不给他做那个劳什子的桂花糕了。

她左瞧瞧,右瞧瞧,越瞧越不满意,突然,她感觉到镜中多了什么东西——

“啊啊啊鬼啊!”

“啪嗒”一下镜子被打翻,少年怒气冲冲地压了上来:“你说谁是鬼?”

她背对妆台,身子因为少年的压迫而向后仰倒,手却记着立刻捂住了脸:“不声不响的,不是鬼是什么!你给我出去,出去!”

段云琅微微眯了眼,步子往前一迈,反而更将她困在了自己与妆台这方寸之间。他抓住她的手腕,冷冷道:“你这是呛了药了?这么多天都不来瞧我,连个信儿都不给,好不容易我来了,你就这样给我脸子?!”

她纤细的手腕被他抓握得泛了红,眉毛都蹙起来,低声道:“你就不能轻点儿……”

段云琅却不放,眼睛直盯着她的脸,另一只空着的手往她颊上一抹,“这是什么?”

殷染急了,偏过头去,“你别看了!”

段云琅瞧着那小红点,却只觉有趣,殷染的肤色本就白得有些膈应,这小红点反而让她显得可爱了不少。

他今晚来此,本来确是窝了一肚子火气的。他治了殷衡,又甩开了沈青陵的婚事,好歹也算大功两件,特意挨了好些日子巴巴儿呆在原地等阿染来夸奖自己,谁知阿染就跟个闷嘴葫芦一般,连句话都不传一声儿。他心里憋屈得要死,想我这是为了谁啊折腾来折腾去的?——可是看着阿染此刻被他弄得话都不肯说一句的样子,他心头又腻得发软,就想算了吧,自己活在世上,大约就是为了给她折腾的吧。

他放开了手,自去席上坐着。殷染低头理了理衣服,便想去拿妆台边搁着的那顶帏帽,却又犹豫了。

段云琅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顶帏帽上。他没有做声。

殷染没有戴它,却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段云琅,慢慢地收拾着桌案。

“找大夫瞧过没有?”段云琅很平静地发问。

“不必瞧,过些日子就能好。”

“你躲着我,躲着刘垂文,就是因为这个?”

“……嗯。”

“你怕我嫌你?”

这话让她怎么回答?殷染撑着桌面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回转身来——

火热的吻就这样直直地罩了下来。

他毫不留情地碾压过她的唇舌,一手抓住她腰将她逼到了墙角,强势的男人气息占据了她视线所及的一切。四面楚歌声中,她无力地攀附着他的颈项,只觉自己已快要被这个不讲道理的深吻所溺毙了。原来她也是如此想见他,如此思念他的啊!她为这种跗骨的依赖而感到恐慌了,她只能更加地抓紧了他……

“你在害怕?”稍稍放开她的唇,男人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她的眼睛,“你在发抖?”

她摇了摇头。

“我怎么会嫌你呢?”段云琅轻轻笑,笑声仿佛沿着两人身躯贴合的曲线奇异地飞速流动而去,“你这副样子挺好。我只怕是你病了。”

她低声道:“我……我是有病。”

他的眉毛挑起。

“那个……桂花糕,”她说起话来竟有些扭捏,“你吃了没有?”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手劲微松,便放开了她,想了半天,才侧头道:“你在二月给我做桂花糕吃,你是什么居心?”

殷染似在艰难地措辞:“也不是,那桂花我是去年收好了的……”

听到这一句话,段云琅只觉自己半个月前吃进去的桂花糕又开始在胃里翻腾了。

“可是其他用料都是新鲜的!”殷染连忙补充,“你没吃坏吧?哎呀,不过,我猜你也不会吃……”

段云琅咬了咬牙,“我吃了。”

殷染睁大了眼睛。

“差点吃出人命。”段云琅沉痛地道,“但因是你第一次做东西给我吃,我还是吃了。”

殷染讪讪道:“那……好不好吃?”

段云琅看着她,小心翼翼又掩不住好奇的表情,当真是只有小女人才会露出的表情。他忽然就感到一种荣耀般的满足,看,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会给他做桂花糕吃呢。

他开心了,低下身子便将她打横抱起。殷染吃了一惊,赶忙揽住了他的脖颈,而他脚下毫不停留,便将她抱到了床上去。

他抬起身子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而后吹熄了烛火。

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谁在解着衣带。纤细的足在被褥上交缠,微冷的春夜里,渐渐地自心底深处潜生出燥热的火苗来,沉闷的喘息声里,偶尔夹杂着忍耐不住的痛呻——

这世上所有的快感,都不得不伴随了疼痛。

欢喜的极致,温柔的极致,兴奋的极致——都是疼痛。

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本能抱紧了对方,除了对方所给予的,什么都不相信。他终于在她身上温顺地俯伏下来,在余韵里轻轻舔吻她的耳垂,又一点点舔到了脸颊上的小红点。

她笑叫:“痒啊,你!”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轻声问。

她默了片刻,道:“我闻不惯桂花……”

话没说完,他已懂了:“原来你真的有病。”

她有气无力地横他一眼,“是啊,病得厉害。”

他躺到她身边去,又撑着脑袋蹭过来,很是认真地道:“既然碰不了桂花,干嘛还给我做桂花糕呢?”

“不是你说的么?你喜欢啊……我的手艺,想来也比不上颜德妃吧。”

他愣住了。

黑暗里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说这话的声音也是淡而安宁。就像是最普通的闲扯家常,可话里的内容却在他心底掀涌起惊涛骇浪。

他……他都要忘了,自己曾在她面前提过母妃做的桂花糕。

她当时不言不语,其实背地里已想好了要做这样的事了吧?

她明明就碰不得桂花……

总是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脸色,其实她心里想的比谁都多。母妃的脸容早已在他的记忆里模糊,可是那一份温暖熨帖的心情,他却是真的,从阿染送的桂花糕里头尝到了。

月光从窗缝里筛过,细细密密地铺在两人年轻的身上,像一片银色的碎沙子。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他抱着她,她依偎着他,呼吸一点点地平静了下去。

以欲望为因的恋慕是汹涌澎湃不可抑止的,而这种情感的纠缠依赖,缓慢而温存,却会一直不声不息地伴人到死。

“阿染?”

“……”

“睡着了?”

“……”

段云琅望了望窗外的月亮,又低头,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声音放得愈轻了,仿佛害怕惊醒了她。

“阿染,”他轻轻地、轻轻地道,“你可不能,可不能离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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