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丞相也看了一眼在皇上下首一落座便被众大臣恭维的重夜繁,举起酒杯对身边的严侍郎说道:“还未恭喜严侍郎家族有幸。”
严杨昌表情不变,回敬了他一杯,“丞相大人此话可说差了,下官倒不知道在下家族何时有了幸事?”
他的表情淡淡的,可看向华丞相的眼神却如同刀剑一样锋利。
华丞相呵呵笑了几声,“也是,是老夫该罚!今夜月色正好,老夫酒也喝得多了,一时失言,还请严侍郎勿怪。”
严杨昌没有再说话。
华丞相又道:“说起来咱们两家也快成亲家了,平日里也该多走动走动。我家夫人前几日还说要请严夫人一起去寺里上香,不知严夫人可否有空?”
严杨昌看他一眼,眼神怎么都像是在看一个自说自话的精神不正常的人。
“下官倒是不知道何时高攀上了华丞相家里,待我回去一定仔细的问问,至于拙荆,因为老母这些日子身体不适,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有些大病小病的,拙荆一直在照顾,怕是得不了什么闲,让华夫人失望了。”
说完他转过头去,也不顾华丞相听了他这话会有什么反应,与坐在他另一边的大臣闲聊去了。
华丞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着严杨昌的眼神闪过一丝晦暗阴沉的光,最后还是归为了平静。
重夜繁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的闷声喝酒,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可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大臣凑到他身边跟他喝酒,嘴里说着奉承的话。
严杨昌看了那边围着的人群一眼,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个侄子什么都好,以前有些傲气自大,如今也早已被四年的军营生活磨平了棱角,可若是有人就因此当做他没了脾气,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大臣们看着承王爷的冷脸,其实心里并不是不害怕,可又想到自己家中的女儿,还是忍住心里的恐惧,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王爷此次从边城战胜归来,相信皇上一定会好好奖赏王爷的!”
重夜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头看着他,“本王从不是为了什么赏赐才去的边城,男儿保家卫国,本就是己任。”
刚刚那个说话的大臣没想到一直沉默着的重夜繁会回答他的话,还开口反驳了他只是为了恭维才说出口的话,一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刚想到什么要开口,就被身边站的另一个大臣扯了一下衣角,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另一个人笑着打哈哈,“王爷一心向着崇圣,皇上自然会奖赏他,王爷年轻有为,实在是国家之幸。”
翰林院的关山大学士颇有深意的看了刚刚说话的朝臣一眼,又看了看自刚刚开始面色就不虞的重夜繁,不禁在心里暗笑,他们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倒真的是走眼了。
可这些人怕是要失望了,这位王爷看起来可一点要跟他们搞好关系并且结交的意思都没有,更别提是娶他们的女儿了。
想到这里,关山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何止他们呢,就连自己,不是也拗不过女儿的意思,差一点就豁出去这张老脸,要问重夜繁愿不愿意娶他女儿了?
谁叫他女儿在听说重夜繁从战场立了无数战功,长得又俊美非凡,完全不是她平日里所见的那些纨绔子弟可比的时候,一颗芳心也动了呢?
京城里小姐这么多,可十三王爷却只有这么一个,谁不是削尖了脑袋要往他身边凑,生怕这么一个有为青年被别人抢走了。
关山听说,当今圣上有意让华丞相的嫡女做承王妃,就算这个正妃的位置不能跟华丞相比,可这侧妃的位置,总是不能再错过了。
想到自己那个聪敏可脾气却执拗的宝贝女儿,关大学士叹了口气,总是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好硬着头皮也挤到了本来就被很多人围着的重夜繁身边。
“关大学士为何叹气?”
关山刚回过神来,就看到重夜繁正看着自己,目光深沉,让他吓了一跳,连忙道:“多谢王爷关心,下官无事,只是想起了家中的一些事情,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王爷是不知道,关大学士学识渊博,他的女儿关小姐也是有名的才女,与华丞相家的小姐不相上下。”
旁边站着的一个平日里与关山关系比较好的大臣开口说道,“下官对关小姐也是知道一二,三岁识字,五岁能作诗,十岁通诗文,直到今日已是有名的才女,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
关山小心的看了一眼重夜繁的脸色,见对方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转头对那个大臣说道:“徐大人谬赞了,这些都是旁人给的虚名,女孩子家,念那么多书也没什么用,只是她自小被下官宠坏了,喜好书籍,别人说她什么也不听。”
徐大人笑着拍拍关山的肩,“关大人说这话可真是着实招人眼红呐!自己学识渊博,女儿也是才华横溢,关大人还说这样的话,可就不是谦虚而是招人怨恨了,王爷,您说是不是。”
原本以为重夜繁不会参与进来,没想到他却在听了这话之后,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的确,本王觉得,看的书多的人,也会更加聪慧可人,相比关小姐也应该如此,关大人不可限制她,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他此话一出,身边的大臣们心思各异,看来十三王爷喜欢的是一个才女,家中女儿不喜欢念书的大臣已经开始发愁。
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的洪乐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咳嗽了一声,众大臣都回过神来,纷纷向洪乐福打招呼。
洪乐福来到重夜繁身边,“王爷,皇上请您过去呢。”
重夜繁点点头,“既然皇兄找本王,那各位大臣,本王就先走了,各位随意。”
重夜繁跟着洪乐福离开了那群大臣之后,洪乐福看着走在身边面无表情的重夜繁,有心想要提点他几句。
“王爷,自古说长兄如父,而这婚姻大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普通人家是这样,皇家更是如此,皇上待您很好一心为您考虑,您可千万不能听信旁人所言,与皇上生分了。”
重夜繁自然听出了洪乐福的言下之意,他若还是四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王爷的话,或许真的会中了别人的奸计,可现在的他断不会因为旁人说了些什么,就全部听信了。
重夜繁点点头,“多谢洪公公教诲。”
洪乐福笑着打哈哈,“王爷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能够教诲王爷什么,只不过是在王爷有难的时候,能帮的便帮个小忙罢了。”
“说起来王爷府上的酒可真是好喝,上次老奴多嘴说了这么一句,水姑娘就记在了心上,每次开封都遣人送给老奴一些,老奴还要多谢王爷的慷慨呢。”
重夜繁并不知道原来水灵净在私下里做了这么多,可他清楚小丫鬟这是在借他的名义拉拢洪乐福,让对方念着他的好,等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不能帮忙,凭他在皇兄面前伺候的身份,也能递些消息出来。
重夜繁想起那个在王府里面等着他的人,眼神不由得柔和起来。
洪乐福看了他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皇上一直担心王爷在边城呆了四年,还没怎么开窍,可现在看来皇上是多虑了,王爷的心,可是比从前多了一份牵挂。”
重夜繁低声说道:“还请公公在皇兄面前替本王多说些好话。”
洪乐福笑起来,尖细的嗓音略微听的人有些不舒服,“王爷这说的是哪里话,就算看着那些酒的份上,老奴也不敢不尽心啊!王爷可走快些,皇上可一直在等着王爷过去呢!”
重夜繁有些诧异的抬头,就看到坐在上位的重夜孟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