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氏微微的勾起唇角，她这个身份高贵的继女倒真是个大度不计较的，处处照顾着几个妹妹，有什么好东西也第一时间里想到她们，这一年多里便是价值连城的东西都送过，这几支绢花还会放在心上？
唇边带上笑容，贤惠得体的说，“说起来，大姐儿病了这么久，终于痊愈了，也是菩萨庇佑，改日还须得去庙里谢谢菩萨才行！另外，以前大姐儿病着，你的院子里的东西也多素淡的，改明儿母亲叫人全都给你换了。衣衫首饰也还得置办一些。你如今无事了，须得出门去会客才是！可不能丢了定国公府的脸面。”
舒宓转头看向小高氏，她可不信小高氏会有善心！面上微微的苦笑，“那可就多谢母亲了。其实母亲大可不必为我破费的，左右快十五年了，那些东西我也用惯了的！那日好不容易见了二妹妹送来的衣裙，顿感欢喜，可我想给祖母绣炕屏，无法也只得裁了，还望二妹妹别多心才是。”
这话一出，老夫人倒是对她少了两分不满。老夫人心里也明白舒宓的日子过得并不那么容易。可是舒宓自己立不起来，而且又有个克母的罪名在身上，又从不来给她请安尽孝道，老夫人自然是不会主动帮扶的！
不过，如今舒宓愿意自己立起来。而且又有莫家在一旁看着，又说了她这么多年来的不易，还痛快的认错了，老夫人心里其实也是存了一分怜惜的。
“好了，宓姐儿你也不必推脱了！既然你母亲都这样说了，那便这样吧！”不等舒寤回话，老夫人立即就拍板了。
小高氏的眼神一幽暗。便是她愿意给这小贱人荣华富贵，也要看这小贱人担不担得起！哼~
“孙女多谢祖母怜惜。”舒宓孺慕的看着老夫人道。视线扫过老夫人手里的核雕念珠手串，眼神闪动了片刻，手一挥，一个丫鬟便捧着厚厚一摞装订成书的佛经进来，“孙女这些年卧病在床，身子不便，又恐将病气传给来了祖母，因而未曾到祖母跟前尽孝，只能在佛前念念经，抄抄佛经为祖母祈福。孙女今日前来，挑了几本带着，还请祖母不要嫌弃。”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对着身边的人使个眼色，身边的人立即去接过经书，递给老夫人阅览，老夫人看着那透着婉约和顺之气的工整字体，可见这抄书之人是下了功夫的，是诚心抄写的。心里顿时又对舒宓满意了几分。
“你这孩子，既然在病中就该好生养着才是，还抄什么经书？快坐下吧！”
先前那捧着经书的丫鬟立即屈膝，眼眶微红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大小姐自来仰慕敬佩您，一直想要在您跟前尽孝的，可惜身子不好，便只能日日不缀的抄写经书。好些时候，都因此身子愈加的沉重。”
“没规矩！瞎说什么？”舒宓呵斥道。
舒宓话音未落，舒宛满含讥诮的说道，“这样说来，大姐姐久病未愈岂不都是因为为祖母抄写经书所致？要怪祖母喽？大姐姐，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祖母不慈呢！”
舒宓美眸里满是惊讶，“四妹妹你怎么会如此想？为长辈尽孝本就是晚辈的职责。我没有几位妹妹的福气，一生下来便身子孱弱，不能在祖母跟前尽孝，只能抄写经书为祖母祈福。我曾听说若是长年不断的抄写经书，便能让菩萨体察到心意，保佑祖母，因此便是身子再不好，我也不曾断过的。倒是不知四妹妹怎么会这么想？难道四妹妹觉得还有什么比祖母康泰还要重要的吗？”
舒宛被舒宓堵得一时哑口无言，小高氏眼中的恨意涌现，关怀的看着舒宓，“大姐儿误会你四妹妹了，她向来是个最笨的，又是孩子性子，也是担心你。再者，儿孙绕膝，承欢膝下，应该才是母亲最欢喜的，你便是再想尽孝心也不该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徒惹母亲白白为你担忧了这么好些年。”
舒宓心里一笑，帕子沾着眼角的泪水，面上委委屈屈的看向老夫人，“祖母，孙女不知这些的。府里的人都说孙女是个不详的，又是个病秧子，还说孙女就是个多余的，不受祖母父亲的喜欢。孙女，孙女信以为真。便是自个儿也觉得自己多余，更加的不敢往祖母跟前凑了，生怕再惹得祖母更加的不喜，只想着在自己的院子里为祖母抄写经，书尽一点点的孝心，又觉得这世上之大，竟然无一人喜欢自个儿，心里悲苦不已，觉得这身子便是不要了又有何不可？因而，这才……”
“昨日，孙女知晓是祖母的六十大寿，想着祖母高兴万分，说不定会因为心情极好，对孙女也不那么不喜，这才鼓足了勇气，带着亲手绣好的寿礼前去的。一见着祖母，孙女便觉得亲近无比，更加的想要往祖母跟前凑了。跟祖母说了会儿话，孙女这才知道自己以前大错特错了，竟然因为那起子小人的几句挑拨之言，就自暴自弃，也不曾到祖母跟前尽孝。还请祖母原谅孙女，孙女日后定不再这般不信任祖母了。”
舒宓话毕，小高氏眸色阴冷。
老夫人心中又怒又怜，宓姐儿纵使不被她所喜，她也料定了小高氏不喜她，但她也是府中的嫡长女大小姐，竟然有人敢在她耳边嚼耳根子说那些混账话，诱使她做出这般举动！一度轻生。又怜她自小竟然就是在这般的环境下长大的。
顿时老夫人就看向了小高氏，薄怒道，“你是如何管理下人的？竟叫他们乱嚼舌根，说了这么些混账话！叫老身的宓姐儿平白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小高氏立即惶恐的起身，“母亲，息怒。都是我的疏忽，没有管理好府中之人。”
旁边的方姨娘眼珠子微微一转，说道，“老夫人，夫人一年前才扶正的，接手管理后院也不过这一两年的时间，而且，大小姐是先夫人留下的原配嫡长女，院子里伺候的都是先夫人留下的人，夫人要忙着各种琐事，又是继母，对大小姐那里确实不好伸手啊！”
一句话，隐晦的提醒了老夫人舒宓身边伺候的全都是莫氏留下的人，便是嚼耳根子，那也只能是莫氏留下的人嚼的！
方姨娘是看清了的，如今小高氏的地位稳固，而且这一两年来行事越大的有大家气度，将精力都放在了大少爷四小姐和管家权力上，倒是对后院的女人大度了许多，便是她以前最容不下的汪姨娘都容忍下了。后院如今的氛围也挺好的。
最重要的是，她很明白，便是老夫人不很喜欢小高氏，但小高氏毕竟是老夫人的侄女，而且还生下了长子，老夫人轻易是不会动摇小高氏的地位的。她的宇哥儿如今跟着大公子一同进学，小高氏待宇哥儿也挺好的，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方姨娘是老夫人赐下的姨娘，老夫人对她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而且方姨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因此老夫人闻言怒气稍有平缓，“好了，坐下吧！你如今既然是主母，这后院有什么地方管不了？宓姐儿也是你的女儿，日后你要多照看两分！”
舒宓眸色暗沉的看了一眼方姨娘，心里的恨意泛起。这蠢货竟然坏了她的好事！
舒寤的身子微微斜靠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一个不显的弧度。果然，给小高氏找个嬷嬷调教不是错事！至少，她现在已经不会因为怕庶子有所作为而打压他们了，而是一个劲儿的督促舒宏。并且将庶子收服，开始培养成舒宏的助手。
“是，母亲。多谢母亲体恤。我先前有所疏忽，不曾听闻这些，如今既然听闻了，定当不会袖手旁观看着宓姐儿受委屈的。我待会儿便叫黄婆子领一群人进来，让宓姐儿自己挑选。您看如何？”这便是要将清辉院里的人都换掉的意思了！
老夫人看了小高氏一眼，她这侄女这一年多来倒是越发的有大家主母的气度了，只是在对待宓姐儿一事上，还是心有芥蒂，昨日莫家的老夫人明里暗里的说宓姐儿如何如何，可不就是在敲打她吗？
莫家既然开始注意宓姐儿了，舒家自然不能再轻慢了宓姐儿去，否则两家的情谊怕是要毁了。而且，宓姐儿身为嫡长女，身上还有跟神威候府的婚约，这神威候府日渐受今上的器重，联姻对舒家的好处也挺大。宓姐儿的价值还是大的！
“你忙于府中事物，这点子小事儿便不用你亲自操劳了，巧心，待会儿你亲自给宓姐儿送些人过去。再看看宓姐儿的院子里可有什么不规矩的没有？若是有，立即打发了便是，不用再来报！”
小高氏的手陡然握紧。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舒宓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倒也算是达到了她最初的意愿了！
“孙女多谢祖母。”
“是，儿媳多谢母亲体谅。”
“嗯。”老夫人轻轻点头。
一群人又说了会儿话，老夫人叫众人散了。不过，比起往日来，倒是迟了很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