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褚老太君的眼神落在了盛明珠身上:“你娘家真是这般打算?”
盛明珠陪着笑脸儿道:“祖母,我母亲真是这般说的,只要咱们家答应大哥娶明玉,那就马上想法子给阿志去找那进身的梯子。”
褚老太君眼珠子转了转:“如此甚好,只是你娘家实在……”
她原本想给褚昭钺寻一户不入流的人家,盛思文乃是吏部尚书,正二品的官儿,盛明玉这家世也太好了些,她还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祖母,明珠知道你疼爱阿志,你可一定要设法让阿志承继了这国公府才是,若是让大哥袭了爵,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呢,我们肯定都没好日子过,大哥那副火爆脾气,只怕是对祖母都不会怎么体贴的。”盛明珠故意装出了一副胆怯模样来,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只手拿了帕子掩了嘴:“那日大哥说要搬出府去,这么多人劝他,他都不为之所动,说走就走了,若是他袭爵以后住回来,是不是要将我们这些不顺眼的都赶走呢?”
“他敢?”褚老太君愤愤不平,伸手拍了拍桌子:“谁说他能袭爵的?这袭爵又不一定非得带个长字,他这般无法无天,我只要进宫去向皇后娘娘进言,这世子的位置便落不到他头上来。”
“祖母,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能干涉到咱们府里的事情罢?”盛明珠蹙眉,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咱们的私家事,皇后娘娘也只能在皇上面前熏两句,让他不批这请奏世子的折子罢了,依着明珠看,最要紧的便是大伯父不能将那请封的折子送上去。”
“唔,明珠,你说的是。”褚老太君捻着那紫檀木佛珠转得飞快,眼珠子也跟那檀木珠子一般转来转去:“我会找你大伯说的,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也不能少,毕竟现儿皇上推行孝道,有我这祖母亲自现身说法,这个不孝的名头便跑不掉。”
盛明珠听了心中实在高兴,只是脸上却不表露出来,她假意咳嗽两声,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怎么忽然心里头觉得有些慌。”
“明珠,怎么啦?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褚老太君一双眼睛看了过来,带着些关切:“你便别想这么多了,想东想西的难免会头疼,还是快些好好歇息去罢,你方才说的我都放在心里头呢,褚家和盛家再联姻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唯恐耽误了你妹妹。”
“祖母,你这就不知道了,我妹妹是个倔强的,她一心想要嫁大哥,我们也只能遂了她的心愿,她不会埋怨您的。”盛明珠此时只觉神清气爽,事情办到了,心里头高兴得很,站起身来与褚老太君说了两句体己话儿,这才慢慢离开。
等着织锦夹棉门帘儿不再晃了,褚老太君这才将目光投向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些名剌,拿了几张看了看,她最终又放了下来,似乎像做了决定一般:“去,到晴芳苑将二夫人喊到我这边来。”
晴芳苑里,褚二夫人带着褚昭涵与褚昭莹正在亭子里坐着说话,四面的帘子放了三扇,只余下一面对着园中,桌子上放了一副双陆棋,褚昭涵执了骰子扔了个三点,褚昭莹一看便笑了起来:“二姐姐,你输了。”
褚昭涵看了一眼棋盘,有些惊疑:“你都还没扔,如何知道我输了?”
褚昭莹嘻嘻一笑,拿了骰子在手中摇了摇,轻轻放下,六点那一面正在上方,褚昭涵见她耍赖,低声道:“不是要扔的么,你怎么能放呢?”
“咱们又没有写好规矩,是不是?”褚昭莹伸手将那骰子拿了起来,得意的在手里晃了晃:“二姐姐,你这抗议的声音太小了,我耍了赖,你自当理直气壮的跟我来说,为何要这般低声胆怯,仿佛还是你理亏了一般,以后你这样是会要吃亏的。”
“莹儿,吃亏是福。”褚二夫人不满的看了褚昭莹一眼,这个小女儿以前虽然说话有些直,可是没有像现在这般口无遮拦,想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有些怀疑,褚昭莹的变化跟上次那冲喜的儿媳妇有关,她在盛府的这些日子里,褚昭莹老是喜欢往松涛阁跑,只说跟新来的嫂子说话十分投契。
“母亲,什么叫吃亏是府呢,你这是在自欺欺人。”褚昭莹有些不同意,她将骰子放下,点了点棋盘:“若是我跟二姐姐下这双陆赌了彩头,一两银子一盘,二姐姐这性子,今日少说要输十两银子给我哪,这便是她的福气么?”
褚二夫人一怔,说不出话来。
可褚昭莹哪里肯放过,只管继续往下说,她今日就是存了心想要让她这木讷的二姐姐学着些,可不能忍气吞声,有些事情必须要大声说出来,别让人将你看做一个糯米团子,搓圆打扁的在揉弄。
“母亲,就拿大哥的事情来说罢,大哥比二哥,那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可你看看祖母将大哥糟践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府里头来了这么多媒人,就是京城街头卖酱油的都能递名剌进咱们府来了,这不是有意在羞辱大哥么?”
一提到褚昭钺的亲事,褚二夫人便有些慌神,她这些天正是在担忧褚老太君会给褚昭钺选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可千万别是随便挑一个,什么杂货铺子家的闺女也给弄了进来——虽然她的身世也不怎么好,只是褚二夫人觉得至少她父亲那时候是个八品小吏,总比那些下等人要强。
“莹儿,你快些莫要说了。”褚二夫人将手揉了揉脑袋:“你还是好好去看看女四书罢,我总觉得等你及笄以后,慎王府就会要去宫里求赐婚的懿旨了,你若还是这般胡闹,仔细到时候嫁过去不得慎王欢喜。”
“谁要给那慎王去做侧妃?”褚昭莹猛的站了起来,两颊涨得通红:“我才不要去做那劳什子皇子侧妃,谁爱做谁做去。”
“莹儿!”褚二夫人抬高声音喊了一句,这边褚昭莹却已经飞快的走下凉亭的台阶,朝院子外边走了去,刚刚到月亮门口,就见着曼珠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三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呢?”
褚昭莹懒得理睬她,脚下的步子又快又急,跟能起飞一般,裙袂也微微飞扬起来,露出了里边的羊皮靴子,上头缀着的几颗珍珠闪闪儿的发亮。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曼珠站在门口看了看,见褚昭莹的丫鬟浅碧跟着跑了出来,抓着她的手想问清楚原因,没成想浅碧一甩手,头也没回的走了,只丢下了一句话:“我们家姑娘怎么了跟你没啥关系,你要做啥便做啥去罢。”
曼珠被气了个倒仰,她可是褚老太君身边得脸的大丫鬟,走在褚家园子里,谁不得冲她笑一笑?这三小姐可真是性子不好,连带着她的丫鬟都是这般模样了。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冷哼了一声,三小姐她不敢得罪,可是浅碧她迟早是要报一箭之仇的。
拾级而上走到了凉亭里,曼珠堆着一脸笑,朝褚二夫人行了一礼:“二夫人,老太君有请。”
褚二夫人几乎要惊跳起来:“老太君有事找我?”她朝旁边的梨花看了一眼:“还不快拿打赏过来。”
梨花应了一声,赶忙从荷包里掏出个小银锞子塞到曼珠手中:“曼珠姐姐,你消息灵通,可知是什么事情?”
曼珠得意的笑了笑,将那银锞子收了起来:“应该是给大公子议亲的事。”
“啊?”褚二夫人更是紧张了:“怎么样?老太君可选好了什么人家?”她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可怜巴巴的神色:“该不会真是……”
“二夫人,您心肠好,奴婢也不敢瞒您,老太君可是精挑细选才定下的人家哪,虽然奴婢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但也有个八九分的把握。”见着褚二夫人一副焦急模样,曼珠笑了笑:“二夫人,你便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头去罢,老太君不会选那些不入流的人家。”
“真的?”褚二夫人喜出望外,双手合十念了两句佛,脸上都有了容光:“这我可就放心了。”
“您快些跟奴婢走罢,老太君好在等着哪。”曼珠抿嘴笑了笑:“到了那边便知道是定下谁家的小姐了。”
“好好好,我这就跟你去。”褚二夫人整了整衣裳,站起身来,喜气洋洋的跟着曼珠朝院子外边走了去,心情异常轻快。
到了这个时候,儿女们的亲事便是她最最操心的了,褚昭钺居长,又是她最看重的儿子,自然要格外想得多,这亲事本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褚二夫人哪里敢跟褚老太君去要了这权力过来,只能巴望着褚老太君还有一丝祖孙之情,不要塞个歪瓜裂枣给儿子就好。
“老二媳妇,你来了。”褚老太君笑着望向站在面前的褚二夫人,那笑容很是和蔼慈祥,看得褚二夫人心中一热:“母亲,可是来商议阿钺的亲事?”
“可不是么?”褚老太君点了点头:“这亲事也不能我一人说了算,总要找你来参详参详,听听你的意见。”
褚二夫人几乎是感激涕零:“母亲实在是考虑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