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到了正午才开始,彼时太阳当午,尽管凉风拂面,日光并不强烈,还是会有些许烦热。
顾妗竹正好就坐在树的阴影里,惬意地看着其他小姐拿着手帕遮挡不算烈的太阳。
忽然听到听旁边的周文慕低声抱怨:“这承南王怎么还不来,就让我们这样干坐着么?”
然后是周文馨的低斥声:“三妹,说话可是要经过脑子的,万一被别人听到传到王爷的耳朵里,那不是给周家找事么?”
周文慕低着头不说话,但顾妗竹听到她轻轻地嗤了一声。
不止是女席这边有些抱怨,对面的公子也有些躁动。有些人交头接耳地不知说些什么。
顾妗竹还看到了闻墨,端正地坐在那里,丝毫不为周围的环境影响。似乎是感受到顾妗竹的目光,温润地笑了一下。
然后就听到一些女子的赞叹声。
“那是谁家的公子?风华卓越,气质出群。”
“面容还如此的俊美。”
“听说是来自京都的世家公子呢。”
顾妗竹回了一个笑过去,心却有些沉。
刚刚她又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离闻墨又近了一些,周围却好像没一个人能看见它。
而且这个距离顾妗竹却看不到那个东西的面貌,只看出了个人形。
顾妗竹觉得,闻墨好像有危险。虽然才认识不久,但是她把那个总是笑着的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如果他有闪失,自己会伤心的吧。
毕竟在这个地方自己认识的人那么少。
后面的宴会顾妗竹也无心参加,只知道有什么对诗,曲艺或者歌舞表演,她也没心思看,偶然间的抬头发现中间那几个空位上坐了人。
中间年轻的是王爷,旁边那几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就是妃嫔了。
果然古代的男人都是种马。
当日渐黄昏,天边的霞光绵延万丈时,这无趣的百花宴才结束。
顾妗竹走出怡兰园送了一口气,正要上马车,却惊奇地发现周文馨的身边围了好几个同龄的女子,正依依不舍地道别。
连周文慕都在和一个娇俏的小姐说着话。
还有的公子已经和谁家的小姐搭上话了,也在礼貌地道别。
顾妗竹对上玉桐怨怼的目光,忽然觉得今天她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她一个朋友都没认识,也没有哪家的公子来搭话。所以对玉桐来说,这是个失败的百花宴。
顾妗竹本来疲倦地倚着窗户,忽然心血来潮想看看古代的街道,把马车帘子掀开了一角,兴致勃勃地望过去。
因为已近黄昏,古人又睡得早,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剩下的就是从怡兰园回家的马车。
远远的有个穿麻衣的年轻男子,衣上有大片的污渍,边跑边跟赶车的小厮说话,可那小厮却根本不搭理他。
男子不再坚持,却又拦着另一辆马车,重复刚才的动作,同样的被无视了。
顾妗竹疑惑地看着那个男子,男子离顾妗竹的马车越来越近,还在焦急地跟赶车的小厮指手画脚地说什么。却突然一回头正对上顾妗竹的目光。
顾妗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还是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注意到男人看过来,顾妗竹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男子怔了一下,突然向着顾妗竹的方向过来,面无血色,神情呆滞。
顾妗竹吓了一跳,忙把帘子放下。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那个男人的速度太快了,刚才拦车时的速度几乎跟马车一样。
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但是男子奔向她的速度就快了。几乎是瞬间就到了。
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她捂着心口,脸色发白。
刚刚她怎么没发现,那个男人身上的不是污渍,而是血迹。
所以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也不搭理他,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
而那男人发现自己能够看见他就向自己而来,因为只有自己能够看见他啊。
“你怎么了?”周文慕看着神色有些惶恐的顾妗竹,奇怪的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顾妗竹压住狂跳的心脏,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周文慕给看出什么,毕竟古代不都是特别忌讳巫蛊之事么,如果她说什么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会不会当成妖怪烧死还不一定。
让顾妗竹奇怪的是一路上却没有发现什么诡异的是,再也没有看见那个男子。
顾妗竹放下了心。
到周府时天色已经昏暗,天边悬上了一轮孤月,西边的霞光还未褪尽,更衬得月色清冷,深邃澄澈。
傍晚的气温微凉,顾妗竹却觉得自己掉进了冰洞里。
周文馨先进门,顾妗竹面色惨白地看着她的背影。
似乎是察觉了顾妗竹灼灼的目光,周文馨回头来看顾妗竹,冲她挑衅一笑。
而她背后的那个人眼神空洞地看着顾妗竹。
顾妗竹脸色更白了,只能看着周文馨的后背趴着那个路上的男鬼,一步一步地进去。
“小姐,你怎么了?我们快进去吧。”玉桐担忧地看着顾妗竹。
“嗯。”她终于迈开了步子,踏进了周府的门。
反正她还有闻墨给的桃符,能驱邪。
顾妗竹安慰自己。
可是顾妗竹没有想到,院子里还有一个东西在等着她。
顾妗竹冷汗淋淋,只能不断地加快脚上的步子,却怎么也甩不开身后的男鬼。
“你为什么跟着我?”顾妗竹突然停下脚步,也不回头,语气生硬地问道。
玉桐一愣,却发现顾妗竹不是在跟她说话。左右望了望,没有发现任何人。
刚想问顾妗竹,对方就道:“玉桐不要管。”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一直被一个鬼跟着,亏她心理素质这么强没有直接疯掉,但也不能就那样让他跟自己回家吧?一切还不如称早解决。
那男鬼见顾妗竹发问,一下子就到了顾妗竹前面,灰色的麻衣上一大片的血迹特别显眼。
顾妗竹本来就不想见到他的样子,谁知道他偏要站在自己前面。
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桃符,顾妗竹沉下心来,问道:“你有事找我么?”
男鬼抬起脸,面无血色,表情僵硬,一双空洞的眸子又似乎含了某种期望。
“只有你能看见我,也只有你能帮我……
我睁开眼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总觉得我还有什么事没有做,我很焦急,可我又不能跟别人说,没有人听。我也不能去投胎,只能在夜晚游荡在大街上,想找出我觉得遗憾的事情,我只能想起沈家,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顾妗竹看鬼这么和颜悦色的,没有那么害怕了,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姓李,在家里排行老三,名字我也记不清了。”
“那我就叫你李老三吧。”顾妗竹叹了口气,“你应该是生前有什么事没做好,所以有了遗憾。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你什么信息都没给我,我也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啊。”
李老三的眼神暗了暗,说道:“可是只有你能看见我。”
顾妗竹道:“还有很多能看见你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道士不都能看见鬼么。”
那个闻墨就可以啊。
谁知李老三听到这句话却忽然变了脸色,忙摆手,“这可不行,他们会收了我的。”
“不会吧,道士不是除恶鬼的么,而且有很多事他们都不管的。”
“有些道士专喜欢练鬼。就喜欢抓一些游魂。”
顾妗竹看他,“不都是练小鬼么?”
李老三摇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恳求顾妗竹一定要帮他。
顾妗竹有些为难,如果说不帮他的话,难免这个鬼会发怒,到时候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如果答应了帮忙,却没弄好,他就会报复。
此时的情景就好像前面是悬崖,后面是饿狼一样。
“好,我会尽力帮你,但成不成功就不一定了,毕竟我人微言轻。”顾妗竹说道。
“只要你肯帮我就好了,其他的,听天由命吧。”李老三也道。
顾妗竹点了点头,再三嘱咐李老三不要跟自己去住处,见他答应就往院子走。
走几步注意到玉桐没跟上,回头唤道:“玉桐,回去吧。”
玉桐如梦初醒般,连忙跟上去,一路上却有些沉默。
顾妗竹觉得事情很难办,她不知道怎么跟玉桐说。
算了,还是以后慢慢解释吧。
推开房门就感觉到一股阴凉之气,完全不同于李老三的,这气势霸道,凉气似乎都可以吸到鼻子里。
顾妗竹反应过来就要向外跑,门“嘭”地一声合上了,随即是物体倒地的声音。
顾妗竹僵硬地看过去,玉桐已经倒在地下了。
黑猫走到她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