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神色有些慌张,他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来到这辆大车上。
“怎么了!”刚铎和车老大也闻讯赶来。刚铎还好,车老大一看见那个年轻的男子,脸上就流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该死的,你是怎么上来的,赶紧滚!小孟,把这家伙赶走!”
被叫到名字的是一个年轻的车夫,他七手八脚地登上大车,一看到那个年轻人的面容,脸上就露出愠怒的神色。
“怎么又是你,我说过了,我们车队不需要什么乐师,我们是不会带你进晴雪城的!”叫做小孟的车夫似乎与这人打过几次交道。
“小孟,你认得他?”
“恩。”小孟点了点头,“这个家伙已经偷偷地混进我们车队里好几次了,声称自己是个乐师,但弹来弹去总是那么几首曲子,我们的车队怎么会要这种没用的家伙。”
“乐师?”车老大冷笑了一下,“教训他一顿,就把他丢下吧,真是让客人们看了笑话。”
“但是...”小孟看着年轻人瑟瑟发抖的样子,摸了摸脑袋,“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万一兄弟们失手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车老大皱着眉头看了那人一眼,不耐烦地说:“你就不会下手轻一点!真是白瞎老子养你吃了这些年饭。”
“慢着。”崔希丝却突然开口道。
“这位小姐您不用担心,一会儿我会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的。”车老大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
“我想,留下他。”崔希丝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车老大面露难色。
“大叔,您这车队有二十多个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不如就发发好心,带他一程。”露娜走上前来插话道。
“精灵小姐说的是。”车老大哈哈一笑,“只不过我这二十几个兄弟们都是要张嘴吃饭的,平白无故多添一张嘴吗,这个...”
露娜微微一笑:“这个自然是会有人来会钞的,大叔你不用担心。”她把眼神瞥向刚铎。
刚铎心中暗骂一声,他抽空扫了眼那个瑟缩在角落的年轻人,长得倒是挺白净的,难道这两个小妞看上了这小白脸?更让他吐血的是,当他回过神来准备掏出腰包时,车老大已经在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经过了这段小插曲过后,露娜和崔希丝终于坐到了大车上,露娜倒对那个年轻的乐师不太在意,让她在意的反而是崔希丝的态度。这一路上崔希丝虽然很少说话,但她也慢慢感受到这个暗精灵并非像她外表上那样冰冷无情,因此这次出手救下这个乐师,倒是在露娜预料之内的。
“小黑,你为什么要救他?”
“总觉得他很可怜。”崔希丝收回了注视着乐师的目光,“和我很像。”
露娜默然不语,崔希丝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丧生,但那与其说是意外,也可能是一场阴谋,这也是崔希丝离开卓尔人部落的原因。
“刚才谢谢你们。”年轻的乐师轻声向他们道谢。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露娜无所谓的耸耸肩,“况且出钱的人也不是我们。”
“恩,那我去谢谢刚刚那位先生。”
“你可真是个老实的孩子,不用在意他。”露娜呵呵一笑,“怎么称呼你?”
“叫我小普就好。”乐师咧嘴一笑,他抬起了头,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但已经可以看出英俊的面目轮廓,若是换掉身上破旧的衣衫,再好好清理一下,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
夜色渐渐地深了,车夫慢慢停止了谩骂和喧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车轮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小普,你既然是个乐师,应该会弹奏几首曲子吧,反正也无聊,不如弹上几首来听听。”
“我,我弹的不好。”小普的脸上有些发红。
“没关系的。”
小普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抱在胸前的双臂,露出了一直藏在怀里的东西,那是一架精致的手风琴。他轻柔地拨了拨簧片,用手按住黑白两色的键盘,鼓动的风箱将气流引入其内,带动簧片的颤动发出悠扬的乐声。
他的歌声伴随着乐曲,如同有魔力般侵入了露娜和崔希丝的耳朵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雕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崔希丝的眼角里流出了泪水,她好像回到了那个无知无畏的年纪,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在那乐曲的引领下走入了五月的花田,在一片和祥和中领略了生命的美好,虽然阳光依旧刺眼,但那美丽的风景是她从未见过的。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她身边显现,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爸爸,妈妈?”那是她所无比向往的生活,她惊喜地想要抱住那离开的双亲,但那两道身影却在她触及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露娜在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银夜森林,它仍是那样美丽宽广,高悬的明月遍洒着大地,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过,慈祥的玛法里奥,严肃的师傅卡特琳娜,一丝不苟的悉拉贝尔,以及慢慢远去的奈文摩尔。一想起奈文摩尔的身影,露娜的脸上不自觉地流淌出悲痛的神色。
刚铎也被他的歌声吸引了过来,他静静地站在车边,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着不发一语。
随着乐曲的终止,小普不好意思地收起了手中的风琴。
“你的歌声,真的很好听。”露娜抹去了眼角的泪光。
“谢谢,可是我只会这一首。”小普红着脸说。
“没关系的,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伟大的吟游诗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透过了车厢的缝隙,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了,露娜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身旁的崔希丝早就已经醒了,她正伸出脖子向外眺望。
“到了。”
车轮声戛然而止。车老大嘹亮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晴雪城!”
(小普所唱的歌选自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第18首,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