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宁是个倔强的姑娘,她认死理,不服输,如果说北九七像猫一样慵懒神秘,那么安宁宁就像狼,她的神秘有更多来源于那种强硬的倨傲的性格,在我的记忆中她并不腼腆害羞,而且颇为胆大妄为,就像我对颜凉说的,她什么都敢做,她的防范心极强,我们认识三年,最开始她不喜欢我,我就死皮赖脸的粘着她,我第一次去她的家,那似乎是一个回忆的巢穴,一桌一椅都是中式的,摆放的整齐大方,窗台上阳光金子般洒落,有两盆绿油油的吊兰,蓝白格床帘的流苏在细微的风里动荡,书桌的玻璃下压着无数的照片,拍得都是同一个男孩,大约是十岁左右,他时而靠在窗台上发呆,时而对着镜头温柔地微笑,他在郊外的小河边挽着裤管捉鱼,他靠在长满豆荚的树下眯着眼睛打盹儿,都像是从岁月里偷来的一帧画面,书桌上的相框里是他们的合照,他们都长大了一些,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背景是一间客厅,布局与现在的地方极其相似,我承认,就是那一眼,我便喜欢上了那个漂亮的男孩,始于那张惊艳的脸,我承认,我来中国的目的虽多但有一个绝对是他,我也承认,最初的时候北九七的存在是我的心头刺,我一直固执地告诉自己我接近颜凉不过是为了安宁宁,不过是替她不公想要一个公道,我不愿意做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可心之所向如何才能抵挡?辛朗吗?美国吗?有宁宁前车之鉴都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吧!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告诉他,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然后再被狠狠地拒绝一次从此就也好一了百了,可是因为宁宁,因为九七,我如何才能理直气壮,我似乎连被拒绝的资格都没有呢。
“姐姐,你痛吗?”
有一团肉肉软软的东西爬上我的腿奶声奶气地说,我从深渊般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垂头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我,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卖力地吹气,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由于太用力指甲嵌进了皮肉里
“痛啊。”
我说,故意做出痛苦的表情去摸他软软的头发,然后远处一个中年妇女面带焦急地跑过来一把将他夺了过去,警惕地看着我,我无心解释什么,把手里的血随便在衣服上抹了抹慢悠悠地离开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辛朗的号码
“什么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想当疲惫,过了一会儿大约是发现了是我,定了定又道
“桃夭,你怎么打来了。”
“辛朗,你忙吗,明天陪我去一趟四川吧。”
他对我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有点措手不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说
“好。”
2015年3月,我去了四川,我和辛朗,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同意。
“不会有谁愿意陪着一个连身份证都是5年制的高一学生在毫不熟悉的异国他乡到处乱跑的。”
我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
“除非那个人是个连五年制身份证都没有就世界各地乱跑的人。”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的,他对于这方面出奇的有经验,在我还拽着行李在人堆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已经买好票和零食拎着包准备进火车入座了,在窗外飞驰而过的光影里,仿佛时间都随之切割开来,我转头去看他,见他正和乘务员询低声地问什么,黑色的连帽衫外露出一节雪白的脖子,他的皮肤非常好,既有西方人的白皙,又有东方人的细腻,干净的连一丝灰尘也不能沾染。
“你看什么呢。”
他回头问我的时候意外的温和,连碧蓝色眸子里的恨意都暗淡了,我便心情大好地捏了捏他的脸,恶意地把它掐红。
“你该不会是个姑娘吧,这皮肤又滑又嫩,真让人嫉妒!”
他就扮无辜地靠在我肩上呻吟,闭上眼,低垂的睫毛也是温暖的金黄色,这个动作让我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我知道他察觉出来了但是没有离开,反而伸手搂住我的腰喃喃道
“桃夭,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懂吗?”
闻言我放下准备挣脱的手去看窗外飞驰的风景,是啊,既然我将他当做逃避的围墙依靠,又怎么能不做出些什么作为报答?
从长沙坐火车到四川成都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本来我是打算坐飞机,可是辛朗却执意做火车,我想着反正有的是时间就也没有过分坚持,我们在第二天很顺利就到达目的地,成都是拥有2300多年历史的古城,素有天府之国的美称,与美国林立的欧式建筑和大片庄园不同,这里的景色显得更有中式园林风格,距离南充市还有4个小时的大巴的距离,我们商议了一下,想来都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主,就干脆留下来打算多玩一天,我十分喜爱古城旧巷,踩着青石板听细雨泠泠就好像走在古老的时光回廊里,人心就会简朴安宁。我们去了武侯祠,在著名的‘红墙竹影’拍照,去锦里古街吃了牛肉焦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他对中国文化了解很多,他告诉我锦里一代属于清末建筑风格的仿古建筑群,杜甫草堂经过宋元明清多次修复,我们去文殊院,经过大雄宝殿时他突然沉默地走过去虔诚地拜了拜,暮鼓晨钟,幽幽的诵经声和香烛的气味萦绕在思绪里,我在他身后看着,殿上庄严的神佛慈眉善目眼光好像真的落在了那个伏在地上的少年身上,在这样一个严谨肃穆的中国佛殿,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少年,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得到庇佑。
“你刚才求佛什么?”
他出来时我问,
“我是求佛宽恕。”
他依旧笑眯眯。
“这就怪了,你感谢上帝让我们遇见,又乞求佛陀饶恕你的罪孽,你到底是信基督教还是信佛教,你这是立场不坚定啊!”
他罕见的白了我一眼,细长的手指在我额头上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佯装生气又面露无奈。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说那么多话渴不渴,喝茶去吧我的祖宗。”
我们便不在纠结这个问题去了院内的茶馆品茶,两两对坐谈笑风生之余他眼眸里的光芒是茶水里折射的暖阳还是暖阳里的我,我始终不知道。
后来我爱上写书,在那些酸掉牙的矫情文字里回想起这是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有些事,不可说。许多年前,鬓影相对,弹指一挥间,却道故人心易变,到最后仍是渐行渐远,既然注定孤寡,偷一晌贪欢相互折磨,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