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九七杀过人。
我到是不甚在意这些,只是现在的心情,我到是真的想杀一两个人来调节一下。
上课铃响后班主任缓缓地走进来,她像往常一样站到讲桌前,眼睛锐利且迅速地环视了一下众人,紧接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少年走进教室里。
2014年11月23日,是高一年级的期中考试,一道迎来了班里第二个转校生,是个中法混血的男孩子,金黄色的短发和碧蓝色的眼睛,那颜色一个像太阳一个像天空,我永远记得他跟在班主任后几秒走到讲桌旁,从垂眸到眉宇上扬的瞬间,记得初晨阳光成颗粒状投射到他雪白面庞上的那一帧画面,他叫辛朗,诚然并不如其他混血孩子拥有那种辨识度极高的惊艳面庞,但却带着让人一眼就忘不掉的清秀纤弱,他身上的气息最接近干净二字,是我人生在世十几年来所看见的,最接近天使的人。
与我的态度截然相反的人是顾寒,他对辛朗抱有极大的敌意,我记得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夭夭,你没事离那个新来的洋鬼子远点!”
我问他原因,他没有回答。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和辛朗不经意地对视了一下,我从前在美国,见过太多蓝眼睛的男孩,但我从没见过哪个人的眼睛像他那么蓝,好像用水彩画上的颜色,西方人的眼睛和东方人不同,当他们凝视你的时候总有一种极深情的错觉,可那一刻,我分明从深情中读出了强烈的排斥和厌恶,甚至可以称之为恨,对,他恨我,那个素未谋面的蓝眼睛男孩,他对我存有深深的恨意,我仿佛被什么东西的毒针狠狠蛰了一下,自此不论人前他多么温文和善,都再不敢轻易靠近。只是这样一个美少年又是个混血,很快就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了,很长一段时间下课之后都会有女生成群结队地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就连老师们也会或多或少的厚待几分,我们相隔的不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从我身上掠过,轻轻地,像在空中飞舞伺机而动的毒蜂。
自从上次一起吃过饭,北九七就会隔三差五地过来走动,有时候一起吃个饭,有时候一起去酒吧,我也开始和她学起了轮滑,甚至私下里有了抽烟的习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以她的样子为模板极力靠近。偶尔颜凉也会出现,见面时依旧是互相寒暄,只是那感觉与初见时不同。
我第二次见到那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是在一家叫“霓虹”的酒吧里,昏暗闪烁的灯光下她还是穿着一件桃色的裙子,配桃色的口红,金黄的大波浪卷发十分醒目。我看见她时她正窝在酒吧深红色的真皮沙发上,头枕这一个男人的腿,眯着眼睛用吸管喝杯子里色彩斑斓的鸡尾酒,北九七顿了顿站到门口伸开手臂堵住门喊了一声
“安妃!”
‘洋娃娃’一翻身跳起来表情开心得有些夸张,这样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卖力敷衍的假脸,在我还在因为她那个名字而纠结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的同时,安妃已经一个箭步跑过来笑眯眯地拥抱了北九七。
“小七,可算把你给请动了!”
北九七翻了个白眼,把她推开,到似是一点情面也不给
“说了多少遍了别叫小七,那是狗名!再说了,我们夏少爷都来了我怎么能不给面子。”
安妃嘿嘿地笑,心情大好,转头看着沙发那边的阴影,笑意里多了些得意,她说
“你和无忧都是大忙人,我一个也请不动。”
我也跟着看向那一边,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隐约有个男子,他坐在深红色真皮沙发里,一头茶褐色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卷曲着,面容隐在晦暗不明处难以看清。北九七叫他夏少爷,安妃叫他无忧,我第一次听到夏无忧这个名字是从两个人的口中拼接出来的,所以像是注定了再完美的拼接也改变不了它从前只是两个破碎的音符,后来的后来我们总不得圆满。
夏无忧是安妃的男朋友,据说,他的爷爷参加过战争,是勋章能挂满整个胸膛的老军官,夏无忧的爸爸是特种兵出身,如今也是军队里的骨干人物,他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当然,这都是我事后从顾寒那里得知的,当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的时候,只觉得与北九七相比那才是真正的张扬,我从没看见谁的眼睛这么锋利过,如刀如刃,像最难以驯服的桀骜的雪鹰,骄傲霸道带着睥睨众生的嚣张,他和颜凉就像两个极端,一个是攻城掠地,一个是千里而伏,我承认即便我已经足够有准备,目光触碰到那双眼睛也会下意识地逃避。
“这是我妹妹,夭夭,你一定从顾寒那里听说过夏少爷吧,他俩可是铁哥们儿。”
我象征性地笑,让自己看起来憨憨懦懦的放轻了声音说
“没有。”
如此,他们果然就对我没有兴趣了。
有很多事我清楚地明白顾寒并不想让我知道,就像很多事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一样,只是顾寒,他认识这么多风口浪尖上的人,远超我的想象,想必是也有一套自己的手段,我心里不愿意把这些和那个笑起来如阳光的少年混为一谈。
“尹桃夭,我知道你,在你们高中你可也算得上是名人了呢。”
安妃端过一杯鸡尾酒笑着对我说,眼神里很是玩味,我仍然不回答还是憨憨地笑,这似乎令她不满,北九七体谅的从中插话
“我竟然不知道夭夭你这么有名呢。”
“不过就是出了几次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
我搭话的时候就看见夏无忧的目光重新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似乎是有所审视,更加锋利刺骨了。
“夭夭妹妹是吧,你看啊,出来玩就好好玩嘛,大家都是朋友。”
然后又把酒向我这边递了一次,我是有些烦了的,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后退着想要摆脱。
“你别欺负我们家夭夭老实了。”
北九七再次打圆场,然后接过酒一口气和完了,安妃淡淡打量了我一眼,回过身没有再理会我,后来又陆续地进来几个男男女女,到是都没有再发生什么尴尬的事。
一场聚会,说说笑笑,他们是圈里人,我在圈子外面乐得做一个半透明的摆设,是哪本书上写
真正的孤独是别人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你一直以为你在他们之中。
如此看来,我也不算孤独。我不喜欢那个安妃,她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感,我也不喜欢夏无忧,他的眼神太过嚣张锐利,一看就是未经风雨打磨所以对世事不知深浅,我不明白北九七为什么要让我陪她同去,可是后来,我感谢她。
十一月的长沙,已经是临近冬天的深秋,早前校门口有一大片荼靡,曾大朵大朵的绽放过,每每碧空如洗,粉白相交,是濒临末路的美丽,有一次黎歌看见我蹲在花丛边看蜜蜂授粉,她说她当时以为我甚至下一刻就会掏出一把刀血溅当场,我听得无比惊悚,有那么玄幻吗?她却以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对我说
“夭夭,你从来不知道,别人凝视你的眼睛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你总是让我觉得与我们的世界格格不入,而那天,这种独自剥离在一处的感觉似乎被放到最大了。”
我听着有些不自然地笑了,她那种语气真的像在讲鬼故事,好在有顾寒突然跳出来打破气氛,他撇撇嘴,很不屑地瞟了我一眼道
“黎歌,你不懂,这世上有些人天生矫情,尹桃夭就属于其中之一。”
我抄起语文课本照他脑门儿拍了一下,三个人相视哈哈大笑起开。
“尹桃夭,你过来一下。”
我正开心,却听见有人叫我,这声音不怎么熟,下意识地回头,正对上一双天蓝色的眼睛,一如所有西方人那样深情款款,可是眸子深处恨意未消。我来不及收敛的笑容凝在嘴角,手心成拳忍不住深深地打了个哆嗦。
“你有事儿吗?有事儿在这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顾寒最看不惯他,一把把我拉过去警惕地说,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却也比平素里阴寒威严了许多,辛朗转头眯起眼睛微笑,金黄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西方特有的白皮肤让她看上去真像个干净的天使遗落凡间。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接下来音量骤增,他说
“尹桃夭!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