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花絮飘飞,馨香馥雅。长长的回廊上,一身红纱翻云百褶琉璃裙的梵瑾湮施施然而来,一头雪白的长发绾成垂云状,金色的流苏明晃在苍白的面颊旁,她一手搭在花蔻的手臂上,一手饶着金色的流苏看着廊下那一簇簇并蒂齐放的牡丹。紫眸里流露出一丝波光。
“叮叮咚咚”前方,大红正宫装的皇后--苏忆如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走来。秀丽的脸庞上有着深深的倦怠,一头青丝绾成朝凤状,发上的凤凰翔羽金簪在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腰上的金色环佩更是显示出她的高贵。她移眸看去,目光蓦然触及到前方那一抹明红时,眼底的暗波百转千回。
梵瑾湮噙笑,向苏忆如移步而去,施礼请安。语气恭敬,“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苏忆如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颔首说道:“起吧。本宫与你姐妹情深,大可不必拘泥于此。”
梵瑾湮稍稍一怔,当真是失去孩子的打击太大了吗?苏忆如是从来不再她面前用“本宫”二字的,而且,语气也不会这般威仪。想着,她毋地笑了,是那种无奈的苦笑,她盈盈起身,一如刚才的恭敬,道:“皇后娘娘可是要去御花园?”
苏忆如瞥了她一眼,瞳眸一缩,语气略有些冰冷的说道:“本宫要去看并蒂牡丹。对了,廉镇王妃,你虽是皇室。但是,与本宫穿一样的红装是对本宫的不敬。本宫以前念你尚小,不予计较。不过,现在你也出嫁了。就该知礼数,今日这一次,本宫就暂且念你初犯,不予计较。他日,必不可在如此了,知道吗?”
梵瑾湮身子一僵,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突然觉得面前这张面容一下又变得陌生了起来。以前的忆如姐是不会计较这些的,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她开始在乎起这些个来了?难道一个孩子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如此之大吗?可是,那并不是我害她失去的啊,为什么她要那样对我呢?
“王妃是要去找皇上吧。那还不快去,让主子等,是大不敬的。”见她不说话,苏忆如一挥袖恨恨的看了她一眼离去了。
“皇后娘娘......”显然不能接受苏忆如如此冰冷的态度,梵瑾湮一时思考不慎,上前一把拉住了苏忆如的宫袖。
苏忆如一个踉跄,头上的凤凰翔羽金簪“叮”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她愤然的皱起秀眉,指着身旁的一个宫女道:“给本宫抓住她。”
身旁的宫女连忙应声上前一人一手抓住了梵瑾湮的手臂,花蔻见状立即跪在苏忆如的脚边求饶道:“皇后娘娘息怒。王妃不是有意的,求皇后娘娘息怒,要惩罚就惩罚奴婢吧。求皇后娘娘息怒。”
“哼,凭你也配本宫向本宫求饶。本宫要王妃你亲口求饶!”不知为何,一直温和母仪天下的苏忆如居然会一反常态的暴怒,指着以前她疼爱的妹妹要她低头向自己求饶。
“你怎么了?忆如姐?”梵瑾湮惊讶的看着暴怒的苏忆如。
“大胆。本宫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吗?来人啊,给本宫掌嘴!”
“这......”站在苏忆如身后两名小宫女为难的左右对看了一眼。要掌大胤长公主兼廉镇王的王妃的嘴巴?她们怕是没有那么多脑袋来等着皇上和廉镇王来砍啊。谁人不知,现在朝廷中廉镇王的势力可是和尚书李大人媲美了。再加上,李大人本来以前就是前廉镇王一派的,现在谁人不忌三分啊,谁人不畏惧七分啊。
“怎么,你们听不懂本宫的话吗?”苏忆如气急的转身看着身后两位小宫女。
两位小宫女听出了她的怒气,忙下跪磕头求饶道:“求娘娘息怒。求娘娘息怒。”
“没用的东西。好,既然你们不动手,本宫亲自动手!”说着,挽起衣袖,举起左手向梵瑾湮走来。
跪在苏忆如脚边的花蔻自然免不了被苏忆如一脚踢开。
梵瑾湮瞪眼看着苏忆如像一只怒极的母狮向自己走来,她心里有一个大大的疑问,为什么平日里和她来素来较好的忆如姐会这般对她?她是哪里做错了,让她生气了吗?但是也不至于气来要赏她耳光子吧?
正当这时,一个疲惫但又威严的男低音传来了。苏忆如怔住,茫然向梵瑾湮身后看去。
“住手!”
梵瑾宣一身明黄龙袍脸上挂着不解,一步一步在李德安的陪同走来。原本秀气白嫩的脸庞因着烦恼燕州的事和皇室的内争而变得有些暗黄,眼窝也深陷了下去,青色胡渣涂着他的下巴。
“皇上。”苏忆如放下手,欠身行礼。
“你这是作何?”梵瑾宣不解的问道。
是啊,梵瑾湮也很惊讶的看着站在面前昂首高傲睥睨她的苏忆如。
“妾身这是在教导王妃要有礼数,她已不是皇室的公主了,不该在那么没大没小。”苏忆如字字在理,句句合情。
梵瑾宣闻言微微蹙眉,说道:“她是朕的亲皇妹。”
“天下犯法与庶民同罪。”苏忆如坚定的说道。
“你......”梵瑾宣一怔,指着苏忆如坚定的脸庞,有些微怒的说道:“你要罚她是吧。好啊,那朕管教皇妹不严,皇后要不要一起连朕一起惩罚了?”
“皇上?”苏忆如诧异的看着脸色难看的梵瑾宣指着梵瑾湮说道:“您难道忘了,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吗?”
“住口!那件事尚未查清。不可妄自下断定。你难道就是为了那件事故意如此刁难瑾湮吗?”梵瑾宣怒道。
“那是已经断定的事,只是皇上您还不愿相信罢了。夏御医......”
“闭嘴!”梵瑾宣大声的吼道,“给朕滚回去。”
苏忆如含泪转身离去了。
听来听去梵瑾湮终于明白了一点,苏忆如能这样对她,好像跟她小产时有关,好像她小产跟自己有关,不过她小产的时候自己都是在王府里啊,怎么又跟她有关呢?她不禁移眸看向发怒的梵瑾宣,迟疑了一下,开口叫道:“皇上?”
梵瑾宣转头看向她,眼神一暗,面色也越来越疲惫了。他挥手让李德安他们下去,然后慢慢的走到梵瑾湮身边站立望着廊下的花草疲惫的说道:“你忆如姐她小产时受了刺激。又听信了谗言才会那样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皇上,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梵瑾宣看了一眼她,问道:“你没必要知道。”
“皇上,我必须要知道!请您告诉我!”
“叫皇兄。瑾湮,我有好久都没听你叫我皇兄了。”那声音是如此疲惫不堪,夹杂着些许嘶哑。
那嘶哑的声音听得梵瑾湮心口一涩,低头唤道:“皇兄。”
听到那声熟悉的“皇兄”,梵瑾宣笑了,只是笑容里有着深深的无奈。他伸出手揉了揉身旁人儿的头,说道:“有人冒充你给忆如送了一份燕窝翅,忆如就是吃了那个小产的。后来,又有一封密信放在忆如的榻前。说你......说你意欲铲除所有皇室子嗣,想要独吞天下。”
“什么!”梵瑾湮一吓,瞪大了紫眸惊讶的看向梵瑾宣,只见后者正用一种无奈的表情看着廊下。“是谁?”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