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活死人
虽然感觉水姬说出“北宫”二字时，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北宫琅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正是家父。”
听得北宫琅此言，水姬沉默良久，叹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言毕，人便隐入了帘后。
片刻后，一名男仆捧着衣物进来。北宫琅落水后衣物尽湿，想毕是水姬命人烘干了送来。等北宫琅穿衣完毕，男仆道：“公子，我家主人有请。”说罢，便径自往水姬刚刚消失的帘后走去。
几个转弯后，便进了一间房间。房间不大，但却布置得让人感觉特别舒服。大到桌椅，小到一物一件，都摆放得恰到好处。
男仆引北宫琅进房后，便退了出去。北宫琅见水姬并不在屋内，不免有些奇怪。又忽听得屏风后有似有水声，便好奇走了进去。
令人意外的是，屏风后竟然是个巨大的水池，池水微微冒着热气，散发出淡淡的硫磺味，竟是一处温泉。
透过氤氲的水汽，北宫琅隐约见到池水中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男人长相俊朗，双眼紧闭，尽管是泡在温暖的池水中，皮肤竟似尸体般的苍白。
正想看个仔细，却听见后面有细碎的脚步声。北宫琅回头一看，是水姬。此刻，她穿了一件素色的纱衣，衣料虽然轻薄，倒是将之前的风光迤逦收敛了不少。
不过，她却似乎对北宫琅视而不见，径自走向池水中的男人，抬手轻抚着男人沉睡的脸，呢喃道：“相公，快醒来吧。再不醒来，水姬都要老了。你不想看看我么?”
原来，水中的男人竟然就是水姬的相公。看情形似乎是生了什么大病，竟然一睡不起。北宫琅感觉男人脉息微弱，连呼吸竟似都不可闻。如此想来，水姬想必一直是借着温泉的热度在替他治疗，保持着体温与血液的流动。
北宫琅仔细端详了一下男人的脸，脑中沉睡的记忆再度涌现，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水姬不承认自己是鬼船帮帮主，原来，这水中的男人才是鬼船帮的正主雁平沙。当年北宫天麟与他不打不相识，两人均是意气风发的风流侠士，如今却不知是何缘故落得这步田地。
“我相公遭奸人暗算，中玄冰掌昏迷多年。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办法，遍请名医，却始终没有起色。”水姬道：“以前，没有鬼船帮不敢接的货，也没有我们办不成的事。可如今……”
原来，鬼船帮当年的确是叱咤风云，却也是结仇无数，如今没了主心骨，帮中虽然人数众多，但却难得有人有雁平沙般的手腕与决断。眼见鬼船帮的货频频遭遇仇家打劫，无奈之下，水姬才想出了个“一船一命”的规矩，一方面是让雇主知难而退，让鬼船帮可以休养生息，一方面却是让一些武功高强的雇主出手替自己解决上门找麻烦的仇家。
只是这北宫天麟与鬼船帮的关系并非普通，如今北宫琅前来求助，的的确确是让水姬犯了难。她不是不愿意出船，只是这么大一桩买卖，如果没有个强有力的人物坐镇，谁又能保证人与货的安全呢?
北宫琅听得忍不住皱眉道：“或许，有个人可以救他。”
一句话令水姬眼底燃起了一丝火苗，忙问“是谁?”
北宫琅想到的人正是宝宝。
原本依北宫琅的脾气，他是不愿意麻烦任何人的，尤其是宝宝。可如今治好雁落沙却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却叫他是无可奈何。
回到桃花坞时，东方渐白。东门天成见北宫琅一路上沉默不语，也不好再问什么，径自回屋补眠去了。
北宫琅皱着眉，独自踱步到宝宝房前。他知道要治好雁平沙并非易事。虽然知道宝宝对自己的心思，只要他开口，宝宝必会答应，但正因为知道，他更不愿意开口相求，否则便会觉得自己太卑鄙。
左右为难之际，宝宝却已经推门出来，一眼便看穿了北宫琅的心思。她本就心思单纯，更不愿意看北宫琅为难，便问道：“琅哥哥，你找我?”
北宫琅尴尬地点点头，伸手递给她一个精致的木盒。宝宝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金镶玉的步摇。这步摇上端像双翅展开，镶着精琢玉片做成的兰花，还有珠玉串饰，做工十分精致。
“是送给我的么?”宝宝高兴地问。
北宫琅点点头。这步摇钗是他在金不换的时候看中的，当时只觉得好看，宝宝会喜欢。可如今这会送出手，反倒令人觉得他是别有用心起来。
宝宝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装作不知道，笑着拉北宫琅进屋，让他替自己将钗戴上。看着镜中宝宝的脸，北宫琅仿佛又回到儿时与袅袅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耳畔响起袅袅的银铃般的声音：“哥哥，长大了我做你的新娘子可好?”
恍惚间，他轻抚宝宝的长发，道：“袅袅，帮哥哥做件事可好?”
镜中人轻声应道：“好。”
鬼船帮。
今天，已经是宝宝替雁落沙治疗的第十天。
几天的治疗下来，宝宝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却又说不出问题的症结在哪。按理说，雁平沙的伤势虽重，却并非无药可治，这几年水姬遍请名医，即使不能使他复原，也断断不会像如今这般，成为一个活死人。
更何况，这十天她费尽心力，疏通了雁平沙全身血脉，甚至连原本一直没褪去的玄冰掌掌痕也已经消褪，却依然无法唤回他的神智，这更令她心中困惑不已。
“人还没醒?”说话的是一同前来的云中子。
“嗯。”宝宝一脸苦恼地皱着眉，道：“以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早就清醒了才对，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醒。”
云中子见状，提醒道：“如果不是你的医术有问题，那就是有人不愿他醒来……”
宝宝闻言一惊：“什么?!”
云中子正欲说话，见有人进来，便又作罢。
进来的人是鬼船帮的副帮主，也是水姬的师兄李天义。雁平沙昏迷不醒的这些年，一直是他在协助水姬打理着帮中上下事务。见到宝宝便道：“这几天辛苦了，不知道帮主的伤治疗得怎么样了?”
宝宝正欲回答，却被云中子抢先一步道：“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哦，如此便好。”李天义口中称赞，脸上却见不到半点高兴的神色，只是盯着雁落沙的脸看了半天，意味深长地道：“真的会醒么?”
“当然，当然。”云中子连连点头。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李天义便称帮中事忙，匆匆告辞。
人前脚刚走，宝宝便横了一眼云中子，道：“我明明告诉你人醒不过来，你却偏偏要在人家面前吹牛。好吧，过几天人醒不过来，我看你怎么交待。”
云中子没好气地说道：“我这不是在引蛇出洞么。既然雁落沙的伤已经好了，身体也没有其他问题，那他醒不过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壳子而已。”
“你的意思是，雁平沙的元神不在他的身体里?”宝宝闻言大惊，可仔细一想，却觉得并非不可能，“你怀疑有人让雁平沙的元神归不了位?”
云中子点点头，道：“我这只是猜测，如果有人真的不愿意让雁平沙醒来，自然会要想办法来确定我刚才的话是否可信，到时候自然能找到救人的办法。”
“嗯!”宝宝高兴地点点头，拉住云中子的手道：“还是你有办法。”
云中子见宝宝主动拉住自己的手，自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便趁机狠狠抱了宝宝一把，却不料这一幕全被匆匆赶来的北宫琅看在了眼里。
原本，北宫琅以为自己对宝宝只是感激之情，顶多加上对袅袅的移情。可他却不明白，为何自己见到宝宝与云中子的亲昵，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难道，他已经在某个时候不自觉地喜欢上她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