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睿从小蜜的眼睛看到的不只是眼泪,还有真情流露,不禁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联想,他斜斜地靠在厕所的门上,反而装出一副根本就不想带小蜜去见大哥的样子,像个无赖一样,轻声说:“我为什么要带你去见大哥?”
小蜜没有想到刚才还苦大仇深的倪睿顿时就嘻皮涎脸了,哪里是他的对手,不由自主地焦急:“您刚才不是说他昏迷前叫了我的名字吗?这个时候的他最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支持啊。”
倪睿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多少医生都说过大哥没有配合治疗的心,眼前的女孩说得不错,但是他还是继续考验她说:“大哥昏迷叫你的名字,并不表示他觉得你重要,说不定是恨你啊!”
这句话便如晴天霹雳一般,劈裂在小蜜的心上,对啊,倪常应该是憎恨自己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看他呢?
她抬起头,眼眶中的眼泪仿佛没有了终止的那一刻,斩钉截铁地对倪睿说:“你必须带我去见他,因为我认识神医,可以救治他的瘫痪。如果我说三声,你还不同意,我立即就走,一、二——”
“好,我带你去!”倪睿哭笑不得地投降了,要知道他找小蜜找了好久,哪有可能会放她走,现在小蜜不单只没有被他套出话来,反而用认识神医来威胁他。谁知道什么叫神医啊?
实在是,有点意思。
不过,要去见倪常,还需要些时间,毕竟面试的人这么的多。
小蜜有了昨天被玫瑰痛骂的教训,也想回家给苏儿喂奶,便约好倪睿面试完按摩技师后去红灯街的水莲花花店接她。
红灯街是本市著名的平民街,倪睿虽然去过,但是还是相当诧异。对于小蜜和倪常的关系更是觉得不会是男女关系,因为这两兄弟对自己的女人都很舍得,比如说倪常就会买别墅给柳叶住。
小蜜心急如焚地回到红灯街,苏儿在玫瑰的怀里正在呀呀地叫,这么小的孩儿的嘴唇薄薄的,鼻子挺挺的,头发是卷的,柔软的像棉花一样,细腻如缎。
抱着苏儿喂奶,小蜜抚摸着儿子,就像是做梦一样:这柔软的卷发,和倪常的一模一样。如果没有东方树,苏儿也就没有办法出生了。
玫瑰高高兴兴地洗了尿布回来,对小蜜说:“小蜜啊,你这次回来,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好大的意外呀。这个孩子——是不是倪常的?”对这个孩子,她带了,便喜欢上了。
小蜜抚摸苏儿头发的手一顿,视线虚无飘渺,找不到落脚点,并不回答玫瑰的问题。她考虑的更多的是如果自己去照顾倪常了,势必要把苏儿也带走,否则苏儿吃什么呢?但是,如果苏儿去了,被倪常看见的话,会不会——
夏日炎炎,没有一丝的风,热得小蜜心里很是焦虑,这倪睿怎么还不来,不知道倪常怎么样了?已经瘫痪了大半年了,肌肉萎缩到什么程度了?东方树行踪不定,就算在疗养院也只是见了他七八次,而且每次都是他主动来看她,她才知道东方树来了。现在要去求他来治倪常,是不是要在疗养院守株待兔呢?
她丢了魂般地坐着,没有发现当天色微暗,有一辆红旗车停在了自己的花店前,艳丽和玫瑰都在为车里探出头的帅哥尖叫。
直到这个身影喊了一声:“苏小蜜!上车。”
她猛然抬头,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的苏儿便交给了玫瑰,匆匆说:“我要出去。”
玫瑰见小蜜两天内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第三次交给自己,不由得生气地责备:“苏小蜜,有什么事比儿子还要重要?”
小蜜凄然回头:“姐,这件事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头也不回就上了倪睿的车。她没有说谎,即使是知道了堕胎会失去性命,但是倪常叫她吃堕胎药她毫不犹豫就吃了,倪常就是自己的生命,就是自己的神灵,为了他自己的一切都可以丢弃。
上车后,她非常意外地发现车里有另外一个人,原来就是在非比寻常大厅遇到的那个中性美的男生,他非常阳光地向小蜜伸出手:“你好,我叫赵佶,从今天开始到非比寻常公司试用按摩技师,没有想到你也选上了。”
小蜜点点头,轻轻握握赵佶的手,淡淡地说:“我叫苏小蜜,我没有应聘上按摩技师。”她转头看了倪睿一眼继续说:“我负责照顾老板的生活起居,是他的生活秘书。”心里有尖锐的钉子被划破,倪常如果生活不能自理,那这大半年又是怎么过的?在疗养院,她看见太多这样的病人穿着成人的尿不湿,长满了痔疮和褥疮,整个臀部和大腿都是脓和血,发出阵阵的恶臭,这也是所有疗养院最头疼的地方。毕竟身强体壮的年青人要照顾皮肤松弛、行尸走肉的老人是很痛苦的事情,有时候言语自然会不那么客气。所以能进东方树建立的免费疗养院安度晚年的人是最幸运的。
倪睿开着车,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也是一阵激荡,因为他很清楚“生活秘书”的意思。实际上照顾倪常的日常生活起居真是非常棘手的一件事情,虽然他有的是人手,但是除非给安眠药或镇静剂给倪常吃,否则给他洗澡要伤害到很多个人。
看来这苏小蜜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样的困境!
他却不说话,在刚选上要来试用的按摩师赵佶的兴奋声中,回到了郊外的别墅群,路上的门卫、花匠、清洁工依然亲热地叫他“小睿”,但是大家都知道倪常出了事,不再嘻嘻哈哈。
上了二楼,有一个佣人按了按门铃,等待里面的人反应,看样子应该是遥控门了。
小蜜完全注意不到周围的事物,她知道,立即她就可以见到他了。
等了半响,门没有开。
倪睿叹了气,知道倪常还是不愿理人,像往常一样,敲敲门便进了去,带着小蜜和赵佶站在床前,温柔地说:“哥,今天妈给你找了一个按摩技师和生活秘书。”他忒是聪明,赶紧把老妈拉来挡在前面。
赵佶立即上前几步,热情洋溢地介绍自己:“老板,您好,我叫赵佶,25岁,家里祖传中医,现在春华按摩院上班——哎呦——”他尚未说完,一个杯子便狠狠地砸到了他的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模糊了赵佶的眼睛,血一滴一滴地掉在赵佶的白衬衫上,俊俏的脸庞顿时闪现了一阵畏惧与痛苦。
倪睿连忙喊人来帮忙处理伤口,却不敢开口骂倪常,这按摩技师就算找到了也是一样没有用的。他手足无措地呆站在那,挡住了小蜜的视线,小蜜伸手像拨蜘蛛网一样轻轻把他拨开:“你挡住我了,我看不见他了。”
声音如此颤抖,而微小。
但是床上斜靠着的男人却是听到了一声巨响,吃惊地抬起头。
“哇!”地一声,小蜜失声痛哭起来,奔跑到倪常的床头,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体上,天啊,他的落魄病重形象完全脱离了小蜜心中的底线!且不说他乱七八糟的头发没有一丝的光泽了,就那脸上深陷的眼眶和退了几层皮的嘴唇,加上胡子拉碴的潦倒模样,就跟外面的乞丐差不多了,这和小蜜心中帅到天上有地下无的大哥哥差几百辈子远了。
倪睿正在反应眼前突然的变化时,小蜜小小的身影便已被倪常重重的推倒在地,只见小蜜痛楚地闷哼了一声,手艰难地扶着腰,挣扎着又扑到倪常的身上:“我还没有哭完,你要让我哭完才推开我。”这句话便像是一个热恋女子对心上人的娇嗔,听到倪睿的耳朵上也不禁是一阵莞尔。
谁知道倪常是怎么想的,伸手“趴”的一声,便一个耳光打在小蜜的脸上,重重地,在小蜜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
小蜜打得一愣,却是“扑哧”一笑。
倪睿大惊,糟了,这女子是不是傻了。大哥就是通过这样的德行赶走了一个又一个照顾他的人,包括按摩技师,除了老爸老妈不敢打外,连倪睿都被打过好几巴掌。
他却是不知道,小蜜完全了解了倪常的心理,就是要把她赶走而已!第一次应聘总裁秘书就想赶她走,第一次给他怎么自己女人的时候反问自己要不要脸又赶她走,洞房那一天还在赶她走。对,她会走,只要倪常能好好的,但是,现在他不是好好的,怎么赶得走深爱他的小蜜?
倪常却也是被小蜜这一笑笑的有点没头没脑,但也是不说话,见小蜜依然静静地握着自己的手,便更有劲地一推,将小蜜推到在床底下。
小蜜再次坐在倪常的床头,却是对倪睿说:“老板的手臂肌肉很有力!打得我很疼。”这是好现象,说明他的生理机能是没有丧失的,对于腿部肌肉的恢复是好事!
倪睿及倪常均不料小蜜被暴力对待,反而冒出的是这样一句话,倪睿感到的是意外,倪常却是恼羞成怒,伸手便又要甩小蜜耳光。
小蜜立即将左脸凑上去:“打这边对称一点。”刚才右边已经被打得很疼了,再打右边就了不得了。
倪常又是气又是恨,脸上变了好几种颜色,狠狠地将小蜜的左脸打了一巴掌,是的,他不要小蜜在这里看见他这样狼狈、这样瘫痪在床的样子,他就是要赶她走,但是,这巴掌再狠,也没有将小蜜打垮。
小蜜噙着饱满的泪水,像个小太监一样,清晰地说:“老板,打是疼骂是爱,你越打我,说明你越疼我。我不会走的,打死我都不会走的,不信,我们赌一把!”靠赌一把进入非比寻常公司,她多希望倪常能够和她再赌一把!
倪常却狠下心,眼中透着仇恨的目光,指着门,示意她出去!
小蜜却泪流满面:“我是一个孤儿,无家可归,我必须住在你家,而且,就住在你的房间!”她边说边摸着倪常的头发:“现在,我要给你洗澡。”
倪常见各种办法等于零,气得终于罩不住,怒吼道:“苏小蜜!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给我滚!”脸上的青筋弹跳,仿佛有一个生了很大气的魔鬼要冲出来杀人一般。
小蜜莞尔一笑:“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恨我,没有关系,但是,我现在要脱你的衣服。”倪常终于开口骂人了,这是好事。
“苏小蜜,你给我滚。不准脱。”倪常阻挡着她的手,终于爆炸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苏小蜜浑身一震,低声长叹,视线柔柔地落在倪常的眸子,低语:“大哥,你身上我都看过了,现在害羞,已经来不及了。”
呃!
倪睿赶紧离开现场,在门外不断地听到倪常的怒吼声,苏小蜜仿佛是一个弹簧,随便他是打还是骂,都百般迁就,脾气好的不像话。
“二少爷,刚才来的按摩技师赵佶走了,他说这个钱他赚不了。”管家跑过来汇报说道。
倪睿淡然一笑:“没有关系,我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这大哥大半年来第一次说话,虽然是骂人,而且是对同一个人,但是,第一次,他的心第一次轻轻放下了。
原来,倪常昏迷前,呼唤的是小蜜的名字,不管是爱还是恨,都是有深层的原因的。
也许,苏小蜜的到来,便是倪常的转机!
想到这,他的脚步便轻松了起来,大步下楼,便看到美妈走进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