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暗红色的血经过雨水一夜的稀释,颜色变淡,渗入土地,让人不知道此处曾经有过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残破的兵器以及战车被冲刷得一新,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水,反射着光线,显出一种独特的美感,可这些并不能改变它们已变得破败无用的根本;人与马未被清理的尸体混着泥水,显得丑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血腥味……
马车已驶出黎国国界,一路上见到不少残兵,以及残缺的尸体。此时他们以败兵的身份得以回归。黎国从此也变为瑜国的附属国,因为在两国的战争中,黎国输得毫无颜面。
而他,被作为质子送往瑜国,一个为黎国换来喘气机会的质子,一个在黎国毫不受宠的皇子——翊苍墨,因为他是一个母妃不在父皇不爱的种,所以在瑜国发出送质子的条件时,那个父皇平生第一次记起他来,继而毫不犹豫地将他定为质子。父皇跟他说什么来着?对,为黎国换来安宁是他的荣幸,是他作为皇子应尽的责任,他的作用也只有这个了。父皇那冷淡的语气在耳边回荡,那冰冷的眼神浮现在脑中。
今年,他十八岁,不知何时能回黎国,亦或是亡于瑜国。他不会天真得会以为去了瑜国会比黎国好到哪里去,他的命也就这样了吧,无论多么努力,别人都不会看到,去了黎国也不会活太久的吧?自古以来,有几个质子有好多下场?他深知自己在黎国皇室中没什么地位,不受人待见,自己也未奢望别人能关心他。在宫廷中,他早早学会了忍气吞声,学会了不喜形于色,也不知何时起,他开始没有表情,甚至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情绪,他对一切生死都无一丝的触动,好似他天生亦是如此,自己的心早已在儿时凝结了万丈寒冰,无人能化,至少他是如此认为。
进入瑜国国界,这里显然没有黎国国界内的苍凉与狼藉,这边的尸体残物已经被清理地差不多,看来不久后便要班师回朝了,他们都内心此时此刻一定很开心吧!说来好笑,黎国身经百战的老将居然不敌一名女将,此次黎国大败,被瑜国打了个落花流水,就因为对方主将巧妙的计谋,那一仗黎国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那战术令人称奇,就连征战多年的老将皆自愧不如,他倒是想见见那位战术了得的女将,毕竟这样杰出的女子可是不多见的。
赶车的车夫,一路上从未摆过什么好脸色,也从未说过一句好话,一张傲慢的脸,满腹牢骚从嘴中吐出,总是说出不痛不痒的话来攻击他,好像这样能让自己心中的不快减少似的。他一路上无言亦无表情。在他看来,车夫的话未能给他带来什么作用,不过那个车夫仍然在自顾自地发着牢骚,就像自言自语。
几天后,马车驶进了瑜国国都珞城,此处比想象中的要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来往的人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眼前偌大的皇宫如一个华丽的鸟笼,将一切牢牢锁住,这只华丽充满沉重气息的鸟笼将是他的归宿……
车夫将他交给一个宦官后便扬长而去,几天来都不满的脸一瞬间释然。而那宦官满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便一边领着他一边用傲慢的语气给他交代着宫中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项,他只默默地在宦官身后默默地听着。
“前面便是你的住处了。其他事物其他人自会告诉你。”宦官指了指前面的宫殿。
他微微点头,越过宦官径直朝里走去。
看来当质子也是不错的,起码生活上比在黎国好。水池中水静静流淌,游鱼在株株水草绿色的叶间穿梭,桃花已缀满整个枝头,落花染了整个草地,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玉兰花香……在眼前的宫殿辉煌,屋内燃着龙涎香,古香古色的桌椅,有着精致花纹的茶具,一切与他之前的住处截然不同。
“见过殿下。”见他到来,候着的侍从们纷纷行礼。
翊苍墨不答,径直朝里走去。虽然生活上比在黎国好了不少,可是却没有在黎国的自由,这些侍从,都是用来监视他的吧,这样一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掌握在瑜国国君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