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地落下,边城不及都城繁华,再逢上雪天,自是不会像黎都那般昼夜难分。此时的街道上积了层薄雪,许多商铺都打了烊,只有些小旅店小酒馆开着门,灯光在雪地上铺开长长的一条金垫,可里头的主人,大多也是昏昏欲睡。
翊苍茕撑了伞,与她走在寂静的街道上,雪花在伞上零碎地落了一层,将单调的伞面装点得别有一番美感。
“对面的情况如何?”陌东璃突然问道。
“每日都有流氓从城中出来,夷城已容纳不下了。”翊苍茕当然知道她口中的对面指什么,瑜国边城内的情况他不甚清楚,但夷城的情况也可以从侧面说明对面的情况。
“对瑜国如今的局势,你认为何为上策?”这几日,她都在考虑此事,随着离瑜国的距离拉近,她对瑜国的信心就愈少一分。
“如今瑜国远没有几年前的风光,如今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翊苍茕如是说,“如今只有归顺强国,方为上策。抵抗,只是图劳,非但无意义还有所损失,亡国也是在所难免。”
“确是如此。”说着,她踏上了登上城楼的台阶。
石壁上的火把燃着,照亮台阶不至于踩了空。登上城楼,可以感受上面的风较下面的大得多,呼呼的寒风吹乱了鬓角的发,她不由拉紧了些衣服。
上头的士兵在风中似石雕般立着,坚定的眼神使她顿时有了股熟悉的感觉。
在城楼上方眺望,眼前是一片无际的雪白,即便在夜晚也难掩其壮丽。遥想当年攻城,她也曾甲胄加身在阵前奋勇杀敌,与将士们一同厮杀同甘共苦,保卫家国。如今只叹世事无常,往日的英姿似在眼前,却已经是封存记忆罢了,那些挥洒血汗没有勾心斗角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属于她。
“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对,翊苍茕关切问道。
“想起些往事,有些伤感罢了。”寒风吹起她的发,她目视着城前的白雪,眸中确是有些伤感,随即便听她轻叹一声:“瑜国,要亡了。”
翊苍茕立在一旁,抿唇不语。
“之前的风光,怎就消失殆尽了呢……”
“这得问他们的君主了。”
“对啊,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陌东璃怅然若失,“两代君主为何有这云泥之别呢。”
“听说过瑜国的女将军吗?”她伸手接过一片飘下的雪花,眼中又添几分凄凉。
“所向披靡,领军攻下我黎国多座城池,确是个奇人。不过,在这几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是当朝君主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他恨不得立马除掉的那一个。”陌东璃面上平静,似是在诉说着一个与她不相干之人的故事。
“那她……”
“谁知道呢,许是死了,许是在养精蓄锐,许是在苟延残喘。”她如此道,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更何况别人呢。
翊苍茕皱眉,目光落到她侧脸上,他读到了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愤恨、悲哀,他觉得她的话中若有所指。
“不早了,回去吧。”陌东璃敛了敛神色,转头对他微微一笑,方才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翊苍茕想说什么,却也只是张了张口又将话咽了回去。他点点头,与她一同回去,雪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油纸伞上的雪越积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