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儿前面忽然没路了,挡在面前的是高高的石峰,上面不断的有碎石落下来。“怎么没路了?我们难道真的走错了?”弗获道:“回去吧。”
艾莲则从石壁上看到一个散着金色光芒的石门,他伸手触摸石壁,石壁就像水面一样浮动起来,艾莲轻轻穿了过去。从弗获的眼前消失了。
“艾莲,艾莲,你去哪里了?别丢下我。”孤零零的弗获惊慌大叫。
艾莲本来想丢下她,但是回头见她跳下马车,急的团团转的样子,心中有所触动。于是走出石壁,对她道:“我在这里。”
弗获见到他,喜极而泣,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鬼怪抓走了。”
艾莲推开她,转身道:“出口就在石壁之中,你跟着我。”
弗获咬着嘴唇,抓住他的右手,艾莲顿了一下,并没有甩开。两人走入石门,踏入黑暗无光的隧道里。
黑暗的世界很安静,只有脚走在路上的声音,可以听见心跳声,如果能一直这样和喜欢的人走下去多好。隧道里突然出现苍白的幽灵,弗获吓得尖叫,紧紧靠在艾莲身上,他抓住她的手臂:“别怕,是灵体,避开它们的眼睛,什么也别看,跟着我走。”弗获用力点点头,这一刻,她感到很快乐。
黑暗的隧道很快走完了。当光明重新出现在眼前,弗获仍旧拉着艾莲的手。
“没事了,你该放手了。”艾莲冷冷道。
弗获脸一红,悻悻放开手,咬牙切齿的把手往衣服上擦,仿佛手上粘染了很脏的污秽。她恨恨盯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片刻,便落在艾莲后面。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弗获怒气冲天,抚着赛麒麟的脖子道:“你说艾莲可不可恶啊,他好像看不起我,我救了他那么多次,他不感激我也罢了,连理都不理我。好似他的命不是我救的。难道说他的心是花岗岩做成的?要不就同那些妖精一样,他是没有心的。”
“但是,我不服气。我行走江湖七八年了,哪个人不把弗获小医仙敬若神明。他没有心我就给他一颗心。弗获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医师!”弗获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握起拳头:“我今生非艾莲不嫁,我一定要让他爱上我,一定!”她加快脚步追上那个黑衣男子。
峡谷里渐渐暗了下来,薄如蝉翼般的白雾开始蔓延,使峡谷增添了一抹妖异。弗获紧紧跟在艾莲身后,冷不丁被一块碎石绊倒。艾莲一转身便扶住了她。她心里窃喜:“这家伙还是有爱心的。”
天光暗淡,暮色在峡谷中弥漫,艾莲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走了这么久,峡谷中已没有了岔路,那些鬼魅魍魉也消失不见。石峰上也不再有石块滚落。空寂的峡谷里,只有他,弗获,赛麒麟拉着马车经过的声音。
弗获并没有感觉到异常,她盯着艾莲的背影,脑袋里幻想着艾莲和她一起回明华郡金医世家共同生活的情景。她给病人看病,他帮她熬药。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一起上山采药。夫唱妇随,幸福快乐。她嘴角上扬,傻傻的笑着。
当她走过一块有着奇异花纹的石壁时,忽然看见上面流转着微弱的四彩流光,她走近仔细查看,上面闪烁着四方猎妖师所设的四象封印,不单有猎妖师的封印,还有仙羽山,天岚宫,伽罗寺等其他修行门派的封印。只不过那些封印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消散,只有这个封印还闪烁着浅浅灵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神兽凝成的图腾封印慢慢旋转着,四只神兽仿佛在相互追逐,煞是有趣。
“真好玩。”弗获好奇的伸手抚摸封印。四象封印触手立刻散去。
艾莲发觉她没有跟在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抚着石壁傻笑,心中隐隐不安:“你在做什么?”
弗获惊慌的转过脸,忽觉石壁猛烈颤动起来。
“小心!”他冲她大喊,然而来不及了,布满裂痕的石壁喷出的红色烟雾,迅速包裹住弗获,整个峡谷霎那间猛烈晃动起来,巨大的岩石密密麻麻从天而降。
“艾莲!”当红雾包裹住自己的一刹那,弗获大喊那个黑衣男子的名字。她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飞鸟,无数黑色的岩石落下来重重砸在她单薄的身躯上。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依稀传来乱石轰鸣的声音,还有赛麒麟绝望的嘶鸣……
弗获很快被乱石吞没,艾莲一掌掌击开乱石,赶到她消失的地方,大喊着她的名字,双手搬开巨大的岩石,搜寻她的踪迹。可是头顶不断有岩石滚落下来,他身体一震,后背被几块巨石接连砸中,他晃了晃,仰面倒了下去。
……
夕阳西下,芳草碧莲天,他和她并肩坐在马车旁,听她附在他的耳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你……”他看了她一眼,她玩弄着手里的花冠,脸上红扑扑的,笑容如同晚霞般美丽。
“……我喜欢你,艾莲。”她道,然后起身跑进长草丛中,对着夕阳大喊:“我喜欢你!艾莲!我喜欢你……”
他醒了,耳边依稀听见她的声音。宛若一道明亮伤疤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飘过。让他感觉一切都不真实,然而压在胸口上的巨岩提醒他昨日发生的一切。额头上的血已经干涸,他并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似少了什么。他一声长啸,压在身上的巨岩滚落到一旁。
走在遍地的岩石上,石壁上的大洞和纵横的裂缝交错成悲伤的脸,没有了那辆华丽的马车,也没有了那个明眸皓齿,天真烂漫的少女。
“弗获!弗获!”他喊着她的名字,喑哑的声音在峡谷中久久回荡。那个清脆甜美的声音没有回应他。他弯腰,搬动岩石,他要搬走这些岩石,直到找到她。
石块轰隆隆的被他堆叠在一旁,额头上崩开的伤口流出的血水和汗水沿着面庞滴落下来。双手被岩石锋利的棱角划破,他也不觉的痛,仿佛着了魔般,他只想找到她。
“明明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逞强走入峡谷?”
“因为不想看见你一个人走进危险的地方……我总觉得你的背影好孤单,好落寞。你一个人走在人海里的时候,好像是世界上最孤单的人。”
他挖出了破碎的马车,继而挖出了赛麒麟的尸体,原本纤尘不染,洁白若雪的神驹身上遍布着血痕累累的伤口。双翼无力的垂在岩石上,保持着飞翔的姿势。眼睛瞪得大大的,散着幽蓝湿润的光泽。它的头颅血肉模糊,艾莲伸出血迹斑斑的手抚摸着它的脸庞,合上它的双眼,可是那双眼睛始终瞪得大大的。
救不了主人的赛麒麟死不瞑目。
一滴眼泪落到赛麒麟的眼睛旁,艾莲起身,挥手间,那些岩石纷纷压在赛麒麟的尸体上,堆成一个石冢。他望着石冢长久的沉默着,长长的头发遮住苍白的面庞,遮住他不肯轻易流露感情的眼眸。然后他转身,大步向峡谷的出口走去。
他不再继续寻找弗获,那么多岩石落下来,她必死无疑,他不想看到她血肉模糊的样子,所以就让她长眠在这条峡谷中吧,他可以骗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可爱少女一直都活着,一直都活着。
在九幽峡谷的出口处,他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峡谷中,似乎是那个少女在向他挥手告别,“再见,弗获!”他轻轻道。
高高的石峰之上,盘绕着一条浑身披满白色鳞甲的白蛇。血红的信子如同吞吐的火焰。白蛇的三角头颅上三只红宝石般的眼睛冷冷望着艾莲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苍茫的群山之中,它才收回目光,抬头遥望身后的大地,只见天地交合处,四道虹光如飞而来。
白蛇目光流转,若有所思。身体化为一道白光,闪电般窜入峡谷中,来到埋葬赛麒麟的石冢旁,变成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她的脸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一双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绯红的光芒,额上的那只天眼眯成一道红线。满头黑白相间的蛇发直垂腰际。那些蛇发兀自在她头上扭动,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她伸出覆满鳞片的右手,周围散落的巨岩随着念力纷纷漂浮起来。现出弗获血肉模糊的尸体,她蛇身一扭,穿过悬浮在头顶的岩石,来到弗获的尸体旁,手指抚摸她鲜血淋漓的面庞,停在她额头上,蛇女闭上了眼睛。
“不要动我的身体!”弗获的元神目送艾莲离开之后赶到自己的尸体旁,看到自己死的那么惨,她终于明白艾莲为什么没有在乱石堆中继续寻找她。也好,这样,她在他的心中永远都是完美的。她知道艾莲会永远把她记在心里。虽然她不能陪他白头到老。不过,他爱上她,哪怕她死了也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