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珍贵的东西是所思和所见,不是速度。子弹飞得太快并不是好事;一个人,如果他的确是个人,走慢点也并无害处;因为他的辉煌根本不在于行走,而在于亲身体验。--阿兰·德波顿
又一次,在陌生城镇陌生街道的陌生旅馆床铺上醒来,路上经过的那些风景和偶遇的人们依然历历在目,可是我却与记忆中的那些地点渐行渐远。
同寝室的大叔和他的女伴天还没亮就踏上了去往成都的旅程,另一个哥们儿尚在睡梦中,尽管每一天的旅程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收获,但奈何不管你怎样兴奋,疲倦总是会悄然袭来,让你贪恋那柔软的枕头和温暖的被窝。
八宿的早晨下起了濛濛细雨,湿漉漉的街道,弥漫的雾气,让人有点烟雨江南的感觉。八宿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一般骑行族都会走的比较早,一是因为清晨比较凉快,二是他们希望能够在今天走得更远一些。
八宿的街道很短,所以很快我就出了这个小镇,留给它的只是一个背包的孤单背影。谁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及时是那些所谓既定的未来,也会有种种种意外,所以每一次的出发都没有回头。
清晨的318上,车辆还很少,大部分大型货车一大早就出发了,而自驾游的人们一般都还在沉睡,开车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情,他们没有我们想得那么轻松。
依山而流的一湾江水,奔腾翻滚,不知疲惫,水流的哗哗声在清晨总会传出去很远很远。远山渐次呈现出亦如晚霞般深浅不一的红,或是渐次变幻的蓝,总会让人有一种迷途仙境的感觉。
路过一座座村落,早起的藏民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村落里的每家每户都有着一个不小的院落,院子里面盛开着不知名植物的花朵,有些人家的院子里拴着骡马和牦牛。偶有住户的门口会站在小孩,他们留着鼻涕跟你挥手打招呼,说着“你好”。而我只是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一路走来,第一次看到山里少数民族的孩子们去上学,一些孩子背着书包从江水的另一岸越过吊桥,而身边村落里走出的孩子背着小书包,结对走进了一条巷道,估计这巷子的尽头会是一家学校。看着他们洗得异常干净的书包,总有种难以名状的感慨。
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些骑行的人们,有些人看到我会放慢速度,然后我们小聊几句。当然通常的结果是大家相互鼓励,然后他们回给我留下一个一骑绝尘的背影。
一个人在路上行走,有时候总有种行走在天地之间的感觉,就好像踏上了通天之路。走了三个多小时,在东巴村搭上了一辆当地藏民的长安小卡,师傅不会说普通话,但是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每次遇到头发乱糟糟的但是心地善良的藏族师傅,总会觉得他们很可爱。
在车上认识了另外一个搭车的江苏男生,一路走来,他是我遇到的第三个江苏人。尚在扬州读书的他,一个人带着一千多块钱就踏上了旅途,一路上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故事。有时候一些美好的事情总是回让我们选择性遗忘那些艰辛,所以碰到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很少跟我说这一路怎么辛苦怎么苦逼,他们从未抱怨,展现出来的都是神采飞扬。
司机师傅顺带了我们三十几公里,之后我们便又下车开始步行。走到这里,公路两侧的山群远退,留下大片大片的高山草甸,远处总能看到嬉戏的牛马。
走了没多远,有幸运得搭上了一辆拖拉机。藏民使用的拖拉机和我老家那边的不太一样,少了那些铁皮的挡板和顶棚,只有一个翻斗。这是我第一次搭拖拉机,高原上的风很凉,司机师傅的拖拉机开得也很快,我和宜兴男生不得不拉紧了衣服拉链,把头巾蒙在额头上,这样可以防止被风吹到额头而导致感冒。
在高原地区感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何况是我们这种从沿海平原城市过来的人,在高原上处理不好感冒就会导致肺水肿,生病的话,接下来的行程也会变得渺茫。
坐在拖拉机上,倒着看远去的风景,有种眼前一切不断被放大的错觉,远山和公路被不断的放大,直到最后看得人有点眼晕。站在拖拉机上迎着正面吹来的风,大声呼喊着,倾吐着内心的一切,不安、悲伤、愉悦等等。忽然想到《泰坦尼克号》里面Jack和Rose站在船头迎着海风的镜头,虽然两者没什么可比性,不过这种迎风站立张开双臂的感觉真的很好。
其实一直觉得如果时间和气候允许,并且运气不错的话,在西藏搭着拖拉机行走是一件很好的方式,不紧不慢的去感受高原上的风,领略西藏的美,感受着路途上的一切。
搭着拖拉机去往然乌的路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朝圣者。他们蓬头垢面,穿着一件类似围裙的东西,手上拿着的好像是木屐,我知道那是为了防止手掌和身体磨破,此去拉萨是一段无比遥远的路程。在朝圣者中有老人,也有看上去才七八岁的孩童,虽然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走不到终点,但谁都不会去质疑他们信仰的坚定。在沿海城市,同样年龄的老人和孩子,要么是在子女的照料下享受生活,要么是在父母的关怀下肆意嬉闹。未亲眼见过的人,都不会想象出那是一种怎样的震撼。
眼前朝圣者此起彼伏,他们一路三跪九叩行着长跪礼,同是去心中的圣地朝圣,和他们相比,我总觉得自己不够虔诚。也许这是信者和伪信者的区别,当他们看到我们路过,而报以一个灿烂笑容的时候,我鼻子一酸,眼泪就留了下来。
拖拉机抵达的目的地,是一处当地人的微型木场,他们在砍伐运输树枝。公路边上的帐篷和炊具,讲述着他们在此处的生活。藏族小伙子跟我们道别之后,便去和他的同伴聊天,也许在他们的谈论也会偶尔提及到我们,这群行走在路上的人。
刚走出去没多远,便碰到一个开着摩托车的大叔,我让宜兴男生先搭着车走了,因为他说到了拉萨以后就要坐火车回家了,因为开学的时间已经临近,作为一个在校学生总是要回去学校报到的。
越接近然乌,总感觉路上的车越少。公路一侧的栏杆上,马克笔写满了各种留言,每次看到这些留言的时候,总能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远处的山坡上,大片的经幡挂满树梢,经幡的颜色已经褪去,给人一种岁月侵蚀的厚重感。
索性我下车的地方距离然乌不是很远,就是徒步,抵达然乌也不会花上太多的时间。从看到然乌沟开始,就距离然乌不远了。一边是然乌沟,一边是悬崖峭壁,318上的阳光正好。
然乌沟旁有一条石头回廊,回廊很长,地上有些湿哒哒的水迹,路边间或有坍塌的痕迹,回廊的柱子上有种各种旅行者留下的痕迹,那是他们的心路历程,一个人走在回廊上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不过看着马克笔留下的各种痕迹,总觉得前人乃至于我们表达的方式是不是有些不妥,也许相比于这样随意的写写画画,换一种方式表达会更好一些,比如随身带着一本笔记本还有一支笔,想到什么的时候就写下来。
就算留在此处,除了证明我们曾经来过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意义,毕竟别人没有走过我们的心路历程,不管是悲伤、愉快,那是只属于我们的情感,我们只要表述给自己看就好。就那么带着笔记本写下来,将来有一天再翻出来的时候,会不会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慨……
走出回廊,本以为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一片更美好的风景,然后现实却总是会与想象有些差距。想象中的美景没出现,展现在面前的却是然乌沟旁的坡道上堆积如山的垃圾。也许是现实与我开的玩笑,在面前刚好有一辆垃圾车开过来,抬高翻斗倾倒着满车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