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在心上……怎么能不放在心上?人都道南陵公主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不愧为“东陆双姝”之一,她与谢相更是人人艳慕的神仙眷侣。是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谁还记得“东陆双姝”的另一人呢?成然,当年西陆南侵洛川之役后,曾经身为顶级士族门阀陆氏一族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不过二十多年的光景就被世人遗忘殆尽。连同那个才惊绝艳的女子一起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陆无衣深吸一口气,调转马头道:“走。”
不可否认的是他在知道樊长生有可能是南陵公主的孩子时,一瞬间几乎要疯狂地迁怒于他!但是理智回笼后他明白,自己是不能这么做的。当年的是非曲直已经不好分辨,如今以樊长生的立场来说,他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但是理智上虽然理解,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从今往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陆无衣内心的想法褚英无法得知,却又隐隐觉得这种改变必定与樊长生有关。
话分两头,陆无衣三人一走无疾便好奇地问道:“世子殿下、北狐先生这玉瓶里装的是什么呀?”
北狐捻了捻胡须,曼声吟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便是韬略楼的至宝,传说可以起死回生的‘白玉琼’了。”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用它吊住性命。对于樊长生来说,有了它此行就多了一重保障!北狐想着,这样简直是意外之喜!可说是不虚此行了!
樊长生虽然没有说话,但无疾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是愉悦的。从内到外、自上而下都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浅显易懂的快乐,那是和往日里或冷漠、或嘲讽、或伪装出来的笑意不同,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毫无掩饰的快乐。
而这种快乐是陆无衣带给他的。
无疾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帮世子殿下把将军追到手!
下午的时候,好长时间都没有出门的樊长生决定出门晒晒太阳。
这处别院在天目关下,地方不大却五脏俱全,风格不同于小王爷在渭城的庄园处处精致,却也打理的十分赏心悦目。
“无病取绿绮来。”
樊长生坐在廊下,无病很快将取来的绿绮奉上。十指拨动琴弦,一曲《梅花三弄》从指间流淌而出。
他半瞌着眼眸鸦色的睫毛轻轻垂下,表情是那样的恬淡宁静,与世无争。
当弹到“枝雪压却风萧宿,君飞踏马征战来”时,一支毽子飞过墙头、跃过花架破空而来!
无病惊呼:“世子小心!”
樊长生只觉得一道劲风迎面袭来,便听见“啪嗒——”一声脆响,一柄长刀连刀带鞘钉在墙上,地上跌落的是一支两枚大钱为底,绑着彩色羽毛甚是华丽的毽子。
高空抛物加上铜钱本身的重量,以樊长生的体质若被砸实了,少不得鼻青脸肿还得卧床休息几天。无病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毽子,忙跪下跟世子请罪:“都是属下疏忽!求世子降罪!”
樊长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起来,对来人道:“多谢相救!”
来人健步上前拔下钉在墙上的长刀放回腰间,墙上则留下了一个四指长的扁长小洞,此举简直就像用筷子在豆腐上戳了洞那样轻松随意。
“世子殿下客气了。”来人笑了笑,转而又对墙那头呵斥道:“阿诺兰还不给我滚出来道歉?!”
阿诺兰?
樊长生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多半就是天目关的总兵、陆将军的挚友、这别院的主人――葛严了。
果然不多时,一个满头小辫子的羌族少女从墙那头探出头来,吐了吐舌头在葛严黑脸之前,鸟儿一般轻巧地从墙头跳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来到樊长生面前,右手放在胸前弯腰行了个羌族的礼节:“世子殿下对不起!请原谅阿诺兰的莽撞。”
樊长生自然是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他笑道:“没关系!不过是件小事,不必放在心上!葛大人无需责怪于她。”
葛严暗自舒了口气,他之前从未和这位北陆世子打过交道,以对方的身份地位真要是揪着这件小事不放……他也只能搬出陆无衣来为阿诺兰求情了。
“哈哈哈!世子殿下果然宽宏大量!阿诺兰还不谢过世子殿下不罚之恩?”葛严爽朗一笑,这一茬算是揭过去了。
阿诺兰乖乖上前行礼:“多谢世子殿下不罚之恩!”
“姑娘不必多礼!”樊长生笑得随和,端是一派霁月清风。
葛严暗自打量,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北陆世子比起大多数土生土长的东陆人,更像东陆顶级世族门阀的贵公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阿诺兰日后断不可如此莽撞了!马上就要及笄了,还不学的收敛些!当心以后嫁不出去!”葛严夫妇膝下无处,对这个小姨子几乎是拿来当闺女养,千般疼、万般宠,自然是盼望着她能嫁一位如意郎君,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一说起这个阿诺兰就来了精神,羌族儿女热情奔放、行事不拘小节,她道:“我阿诺兰要嫁,自然是要嫁像姐夫和陆哥那样的盖世英雄!”寻常的凡夫俗子才入不了她的眼呢!顺便瞄了瞄樊长生偷偷红了脸,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葛严几乎无奈了,这小丫头从小就喜欢粘着陆无衣,一直喊着非君不嫁。从前他们都当戏言一笑置之,可近些年阿诺兰越长越大、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葛严夫妇觉得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陆无衣于阿诺兰绝算不上是良配,撇开身份地位不谈,这完全就是阿诺兰这丫头剃头挑子一头热,陆无衣对阿诺兰根本就只有兄妹之情。若是陆无衣有意,哪怕年岁上大阿诺兰些也无妨,他现在怎么也是天目关的总兵、也算是封疆大吏,他内妻的亲妹子要嫁给陆无衣,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实际情况明显不是这样啊!还是要趁早绝了阿诺兰的念头才好!
樊长生假装没有发现阿诺兰的小动作,示意无病收起琴,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随口问道:“那怎么样才算是盖世英雄呢?”
阿诺兰不愧是陆无衣的头号追随者,对陆将军的事迹如数家珍:“想当年陆哥和姐夫在天目关二十骑击溃了两百马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