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给七殿下请安。”
正思忖之际，楚楚已然躬身给宫玄凌行礼问安了，如心狐疑道，“楚楚，这么晚了，你给谁……”
话还未说完，她猛地瞥见茶盘下亮起一道白光，刚才河边的情形再次浮上眼前。如心只觉得呼吸陡然一滞，本能的一把推开身侧的宫玄凌。
“去死吧！”
楚楚趁起身之际，快速拔刀，狠狠刺向宫长华最爱的皇子，却不想半路杀出个如心，她的刀想收已经迟了。
血，滚烫的溅到手背上……
宫玄凌看见眼前的场景彻底蒙了，楚楚一咬牙，想要拔出刀再次行刺宫玄凌。却在拔刀的那一刻，被宫玄凌条件反射的一掌打飞。
血，好多好多的血……
如心的身子随着墙面下滑，在青墙上留下几抹刺眼的血色。
宫玄凌惊骇的抱着她，声音都开始颤抖嘶哑， “小七、小七……”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如心只觉得那是一股无法言喻的痛，是要将她身体撕裂一般，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可是，可是，她却无力回答。
“公主、公主……”
睡梦中，是谁这样喊她？又是谁抱着她在雪夜狂奔，是谁、是谁……
“如心……我亲爱的女儿，记住你的名字……那是我想对他说的话……”
“你是大月王朝尊贵的公主，如果父皇死了，记得一定要为我报仇，杀了宫长华那乱臣贼子……”
杀了宫长华……杀了宫长华……
是谁一直在耳边叫器，为什么声音如此熟悉，就连这撕心裂肺之痛，也好像经历过一般？
痛，铺天盖地而来，几乎掏空整个身子。
“父皇……”
终于，她低低呢喃一声，再也无法承载那份痛楚，昏死在宫玄凌的怀里。
“小七，你别死，小七……”
宫玄凌惊恐不已，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婉儿、婉儿……陆婉，你醒醒，陆婉……”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她都不曾睁开眼。惨白的小脸贴在他的胸口，好似随时都可能消失一般。
“七殿下，刺客已经全部拿下，是复月一党，请问该怎么处治？”
宫玄凌面罩寒冰，勃然道，“都该死！”
说罢，抱着如心一刻不停的奔了出去。
小七，你不要怕，我带你去皇宫，那里有最好的大夫，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七弟！”
宫玄宸挡住他的去路，皱眉看了看他怀中昏迷的人儿，沉声道，“她伤势太重，必须立即就医，你不能带她离开。”
宫玄凌一时急昏了头，见有人阻拦，也不管那人是不是自己最敬重的三哥，恼怒道，“你有工夫拦我，还不如好好彻查一下你的人。一个小丫头都可能是杀手，你晋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
宫玄宸脸色一变，收回拦他的手，愠声道，“你竟然怀疑我？”
宫玄凌也只是口误，如今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和他怎么解释，随口说了句“没有”，抱着如心扬长而去。
“你若想她死，就尽管走！我敢保证，不到皇宫，她就会血尽而亡！”
宫玄凌的脚生生顿住，此时的他根本拿不定主意，手足无措，脑子更是一团乱麻。他只是想着皇宫有最优秀的大夫，却从未想其它。
他回过头，年轻的脸上写满无助。
宫玄宸在心底叹了叹气，他的七弟，终究还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见宫玄凌如此紧张，宫玄宸也不敢怠慢，吩咐道，“来人，速速去请大夫！”
“要太医！”宫玄凌态度强硬的纠正。
宫玄宸没说话，倒是他身边的安旭插嘴道，“她只是个丫头罢了，根本不够格请太医诊治。”
“就要太医，谁敢不来，我就要他人头落地！”
安旭身子一震，他还是头一次见七殿下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从这个未及弱冠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霸气和魄力。
这，也许就是身为帝王之子与生俱来的气势和凌厉吧！
宫玄凌抱着如心折回东院，而宫玄宸却依旧沐浴在夜色中，纹丝未动。
安旭恭敬问，“王爷不进去吗？”
宫玄宸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河面，深沉漆黑的眸子比这夜色还要让人难以捉摸。
“玄凌也长大了……”
良久良久，宫玄宸轻叹一声，安旭没有出声，他实在听不出，这到底是感叹，还是忧虑？
这是晋王府最乱的一个夜晚，就连宫玄宸被封晋王，入住府邸也没有这么混乱过。
太医们统统都来了，没一个人敢得罪皇上宠爱的儿子，即使此番只是给一个卑贱丫头看病。
整整一个晚上，丫环们都像螺丝钉一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可是，即使这般兴师动众，也是无济于事。
如心的情况越来越糟，群医无策，纷纷谢罪跪了一地。
“跪着干什么，统统起来给我治，若医不好她，你们谁也别想活，本殿下说到做到！”
即使是晋王，也不敢这般公然挑战太医院。可是，宫玄凌就不同，他既不要权也不要势，根本就不怕得罪他们。
太医们被吼得一愣一愣，谁都不敢出声。屋内噤若寒蝉，气氛陡然凝结。
“情况究竟怎么样，李太医，你说说。”
被宫玄凌点名，李太医只得硬着头皮道，“老臣惭愧，这姑娘伤及心脏，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哼，我看你们根本就没尽力。伤及心脏又怎么了，有那么难治吗？当初晋王不也是这样，你们一样能起死回生，为什么她就不行？！”
努力想要遗忘的过去，又一次轻易的被宫玄凌提起，宫玄宸刚要踏进屋的脚，就这么收了回来。
如果可以，他宁愿在那一年就已经死去。那么，他的心中就不会有愧疚，或许，她还会叫他一声，“宸哥哥……”
可惜……
人生不能事事如意，生死殊途，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活着，很多时候就是在等死。”
他莫名想起锦瑟的这句话，她的绝望，她的痛苦，她的过去，她的狼狈……她一切的一切，他都曾知晓。或许也正因为此，她才无法坦然的面对他，而他这一生，终究亏欠她们姐妹。
“王爷？”
安旭满脸惊讶的看着退回来的宫玄宸，“您不是进去……”
宫玄宸回头，看了眼在屋内焦急得走来走去的宫玄凌，摆手道，“走吧，我们帮不上忙。”
而这边的李太医战战兢兢道，“我等真的尽力了，只是她失血过多，且又伤到旧疾，这才雪上加霜，昏迷不醒。目前也只能暂时为她止血，至于其他的就……”
李太医的声音越来越低，宫玄凌惊诧道，“旧疾？什么旧疾？”
“如果老臣的诊断无误，她在幼年时，心脏就已经受过刀伤，只因那时候就没有处理得当，所以才导致现在更难伤愈。”
“以前也受过刀伤……”
宫玄凌喃喃自语着，坐到床边，看着如心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心如刀绞。
每每见她，总是那般生气勃勃，他从未想过，她竟有这般多灾多难的童年。
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救你？小七，哦不，婉儿、婉儿……
婉儿？！
宫玄凌脑中灵光一闪，回头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果然在其中看见了她的兄长陆子衿。
“七殿下，下官有一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却不想，还不等宫玄凌询问，陆子衿就主动开口了，他忙答，“快说、快说。”
陆子衿跪伏在地，恭敬道，“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陆太医还真是年轻有为啊，我们算是老咯，不中用了！”李太医一行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们资历深，皆言如心无救，这陆子衿居然狂妄若此，敢推翻他们的诊断结果。
陆子衿脸上有些窘色，若不是救妹心切，或许，他也不会挺身而出。
“你们先退下。”
宫玄凌一声令下，那些老太医哪里还敢多言多语，纷纷行礼退下。
反正，转念一想，这陆子衿虽然让他们老脸没地方搁，但终究救了他们一命。现在这女人是生是死，与他们无关！
“现在没人了，你说，究竟是什么办法？”宫玄凌心急如焚，蹲在陆子衿面前。
“她伤及要害，且是旧疾，伤口在自然条件下当然很难愈合，不过，若是在……”陆子衿说到此处，语气骤停，紧张得额头直冒冷汗，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就此给陆家惹来麻烦？
见他吞吞吐吐，宫玄凌急了，“你倒是说啊，只要能救小七，我什么都能做！”
小七？
陆子衿只是微愣，立即就明白那是如心在王府的化名。他虽不知道为什么爹要如心为婢，不过，却并不打算拆穿。
“陆子衿，你还在犹豫什么？她可是你的妹妹啊，难道你还敢见死不救？”
宫玄凌一语点醒陆子衿，他也来不及去探究宫玄凌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忙道，“臣听闻皇宫有一张凤朝阳暖玉床，对不对？”
“是，它现在在问天塔，莫非……”
宫玄凌神情一变，这问天塔是建国初期所建，比前朝的九龙塔还要高上一丈，里面存放的都是奇珍异宝，而陆子衿说的凤朝阳暖玉床就在其中。
相传这是天将奇石，外表和玉无异，通体泛着淡淡白光，石面触手温暖，是难得一见的天然暖石。而且，即使历经上千年，它的光彩也未减分毫，特别的嵌在石身的凤朝阳图案，随着岁月的流逝，反而愈亦清晰，栩栩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