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吱呀一声开启,那人声音再次传来:“安知,勿肆意妄为,否则我不介意今日给她加餐。”
这加餐加的是什么,通灵性的安知自然明白,连忙松开了对娵音束缚——惹恼主子,后果很严重。
娵音有点想笑,这主宠是一对活宝啊,不过他那语气倒真有几分关切,极度克制压抑的关切,不仔细揣摩根本发现不了。他在克制压抑什么?
那人又走近了,眼光扫过她本就纤瘦,被安知缠绕显得更加纤瘦的腰,道:“可怜见的,这腰一折也便断了,需多吃些。”
娵音装睡不理。
那人坐下,这一次直接揽了娵音的腰来,顺带点了太多穴,使之动弹不得。
“娵音,还要继续,嗯?”他的语声低沉,回荡在娵音的耳畔,是一首最动听的小夜曲。
娵音被他抱在怀里,满满的属于他的气息将她萦绕,属于他的温度一点点温暖了她的心房,她不轻易与男子这样近距离地接触,然而,这种贴近既陌生又让人依恋。直到他又“嗯”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拼命回想他问了什么,想到后,她脸一黑。
那个“继续”指什么?指的是她继续装睡,还是他继续手头上的事?
他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她的衣襟,只要她默许,他就可以脱去她的衣服。她的腰带安知同志早就跑了,她不能放任自己的贞操遭到摧残,于是睁开眼怒瞪“登徒子”。
这“登徒子”生的似乎太好看了点,一双藏风匿云的眸子沉若深渊,微微而笑时便如西子湖畔水光潋滟,那气度也是高雅的,哪怕所处之地并不繁华,也能在此境绽放出清净之莲。咳咳,再看下去她怕流鼻血,这样想着,她觉得被他强了,似乎吃亏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这位牛大哥,你哪位?”她一本正经地问。
“姓殷,字缓行。”缓行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她听到这名字的反应,顺手解了她的穴。
娵音第一件事是拢紧衣襟的开口处,第二件事是拿另一只自由的手触摸缓行的脸,贪恋那温暖和手感,又见他没有抵抗,便捏了捏他白皙的脸,软得快要化了,顿时男女之防什么的尽数抛诸脑后,攀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近他的脸,然后蹭来蹭去,一边咕哝道:“你用了什么护肤品,皮肤这么好?还有,你的香水在哪里买的,这味道真是不错。”
被蹂躏的美男静静凝视着眼前与他肌肤相贴的女子,眼里有水也有光,罕见地收敛了眼眸深处的孤绝深刻,换作一腔缱绻。“你若需要,伴我身侧,或许日久可得。”
娵音听得他的声音那样清晰到回荡着,困惑了。伴在他身侧,等着香气传递?不行,他那气息那么隐逸低调,要传递到她身上那得有多久?
“这样不好。”她诚实到拒绝。
“有何不可?”他一挑眉,疑惑地看着她。
娵音急忙逃离他的怀抱,连同那手感极好的脸蛋都放弃了,退到门边问:“缓行,你这里还有腰带吗?”
缓行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轻轻摇头,“无。”
娵音“哦”了一声,四处寻着腰带。她不能就这么出去,她刚刚透过窗子看到外面有护卫,不管是影府还是他自己的,她都不愿让之看见。
“安知。”缓行突然开口唤道,安知立即赶到,接过缓行手里的腰带给娵音,娵音为了顾全大局只得接了。系腰带时,她偷觑了一眼缓行,他失去腰带后,衣襟半敞,斜倚在床榻边,眼波澹澹,活脱脱的禁欲美人,娵音的脸又不由自主地红了。他似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不太雅观,瞥了眼安知,安知兴高采烈地滑上他的衣襟穿过她的腰间,固定好后顺便系了个蝴蝶结,娵音教过它的。
娵音暗骂这是条狗腿的蛇,气呼呼地出了门,门外守着的侍卫处变不惊地打量了她一眼,放行,再多瞟她一眼,看她的眼神瞬间不对了。
娵音注意到他们看到是腰间,瞬间明白了缓行的用意,不由咬牙切齿道:“缓行,我该把你的衣服都抢了来的。”
“随意。”屋内悠悠飘来一句话。
娵音落荒而逃。她明明说的很小声的,他是怎么听到的?
缓行在她走后也姗姗出门了,恢复平和的神色道:“传令下去,所有进展暂时停止,漠然以待。”
“诺!”
是日,锦安乃至外地都有风影沉浮,有的人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什么,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什么都没了,以为撞见了鬼。
始作俑者望着渐渐斜去的日影,闭目凝视,朝影府外走去,“准备迎接户部尚书回府。”
“诺!”
代替拘影关在牢里的人长舒了口气。今天是个伟大的好日子,今天,他终于出狱了!
锦安大街上。
娵音被劫后既没失财也没失色,一身的伤也被治好了,可谓是因祸得福。
她去陆吟松的府邸找他,以免他担心,然而他还未回府。她难得神清气爽,不想拘泥于方寸之地,便欣然起行。
她是吃货加上玩货,一路上边吃边玩逍遥自在,银子是她在影府取的,她自己的钱用得心安理得。
她觉得未来的自己可能会被许多烦心事打扰,语气时时忧心孔疚,不如趁着可以的时候及时行乐,至于风刀霜剑什么的,该来时自然会来,努力面对就是。
于是她背着许多吃食和市面上买来的种种小玩意在一间茶馆停留,边吃边听说书。
这次说书的人换了,卫无为自从那次被她吓坏了以后就不再从事说书这个职业了,这个说书人比较死板,只会照本宣科,但由于兢兢业业,也没被说什么。
娵音百无聊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余光瞥见一方白色的衣角出现在视线之中,分明。忍不住手一僵,茶倒到了空处。
一人手势优雅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倾斜的茶壶放到桌子上,随后抬首看她,微微一笑道:“音,你也来喝茶了?今日之事,为我之过。”
他的神情诚恳,笑容和雅,堪为上善若水,君子端方。
“无妨。”娵音自然也不在意。他又不是做了什么很出格的事,除了抱了一下,就再无什么更亲密的动作,再者,抱一下不会少块肉,反倒是她,那样蹂躏他的脸他都没说什么。
邻桌已有人朗声赞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他戴了斗笠,神容不辨,在场所有人却都觉得那斗笠后的面容定是噙满了笑意,如同寺庙里的佛像,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这般风采,不是她那个“夫君”又是何人?
“这般茶色如何使得,你且待着,我为你重来。”他拂袖间撤了桌子上的茶,一套完整的茶具被他的属下摆上桌。
他先是就着清水细细洗好了茶具,然后开始斟茶程序,茶碗圆润,衬着他灵动变化手势的玉指细腻温润,但绝不是养尊处优的,因为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不会有这样的迅疾与稳定。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地铺泻在娵音眼前,娵音的大脑里涌起微微的痛楚,这一幕似曾相识,熟悉到让她难以平静对待。
茶香一点点氤氲开来,衬得她眼眸湿润,也衬得他隐藏在斗笠后的面容愈发地漫漶了。
此刻,茶馆,说书人口中的传奇故事沧桑古老,茶客们彼此的交流声此起彼伏,她与他对视,仿佛间游走千年。
良久,他将一盏茶递给她,她接过,想了想,一口一口抿着喝了个干净。
在他的注视下,那茶的味道自是美妙难言,初时的清苦后荡出袅袅余香,回味悠长。娵音喝完,有些贪婪地盯着缓行,颇有想将他吃了的架势。
缓行见了,淡淡一抹笑意浮现,“想再喝?同我回家,我自斟茶与你。”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像是大灰狼在诱惑小白兔,兔子娵音是有气节的人,坚定地摇头道:“不好。”她宁可不喝也不要跟他回家。
在她的字典里只有“强势”二字,怎么说也应该是她打晕了他拖回去啊,怎么能倒着来呢?
“罢了,影府上下思念尚书大人至形销骨立,尚书大人却迟迟不归,当真是让我等心寒啊。”他一句一叹,语声淡淡,然,悲怆之情尽数于淡泊之中飘扬而出,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在场之人皆泣涕涟涟,衣衫尽湿。
娵音目睹诸人的表情以及动作变化,脸色很是阴沉,终于,她做完了思想准备,应道:“好!”
智谋口才不如人有什么办法,乖乖认命接受吧。
她垂头丧气地跟在缓行身后出了茶馆,人们总算是止住了泪,对忠心耿耿的“家仆”以及知错能改男扮女装的尚书行注目礼。
娵音第一百零一次瞪向前方长身玉立的男子,内心嗟叹——此人如果生在现代,拿奥斯卡影帝奖都绰绰有余,瞧那演技,真是鼎鼎的。
“娵音,到了。”缓行在影府门前站定,翩然侧首,望住她,玉石造就的左手缓缓前倾,一个等待邀请的姿态。
娵音走向他,将右手伸出,与之合握,步骤与结婚相似,当然,结局不会相同。
她定定地望住他,望进他眼眸深处,那里,莫测至极。然后,她听见自己压抑的声音——“杀我之人,你派的?”
他并无丝毫慌乱与诧异,答道:“然!”
她缓慢而仔细地瞥他一眼,霍然举步踏入影府,那只与他相握的手没有松开,她用力一扯,将缓行拉得一个踉跄,被迫跟上。
她走得极快,他虽是走得慢些,仍是跟上了,比起她粗豪的动作,他的步伐优雅得多,看似处于被动地位,实则隐隐处于主导地位。
娵音心无旁骛,缓行却不见得,她的手握得那样紧,渗出了些许汗水,手却是凉的,冰肌玉骨的凉,只是,那凉是在慢慢消融,化作与他的手同样的暖。
这样零与零的距离是他很少体验的,而能让他不排除这距离的,少之又少,何时,她也属于这个范畴了?
她总在提防着他的同时失足落入他怀中,引得他心神牵动,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便习惯性地依照惯常的手法处理她,以保证内心的平稳与安定,然而这一次,他似乎错了。
错?
此生从未有过,直到此刻,他所有的完美,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