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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烙太阳

烙太阳是苏北农村夏季常见的一种诗意的劳作活动。

老家的童年里,记得每到烈日炎炎的夏天,乡场上总是有着一群又一群人在忙碌着。他们头戴斗笠,光着脊背,对着一个个圆团锤锤打打,乐此不疲。原来他们在美其名曰——烙太阳喱!

六七十年代,苏北农村依旧没有摆脱贫穷的面貌,不仅一日三餐艰难,就连烧锅草都很困难。很多人家在农闲之际,拉着板车到方圆十里的地方去割黄草,砍苇根,有的人还扛上奔头去树林里刨树根,想方设法,以解四季燃料问题。纵然这样,每年冬天,柴火依旧紧张。后来有人就从草联想到了牛,因为牛吃草啊,是不是牛的粪也可以用来做燃料呢。此后,那年月里,收集牛粪成了一种农活了,闲来无事,起早的农人总是肩背只粪箕,走阡陌,逛村口,捡拾牛粪。

等到了夏季,阳光火爆时,家家户户把平时积攒的牛粪运到乡场上,洒上水,脱赤脚和成泥糊状,再撒上麦糠,直到均匀为止。然后,就用手把和好的牛粪揉成一个个泥蛋蛋,排兵布阵似的,在乡场上摆齐。最为有趣的事情就要开始了。有经验的农人拿着棒槌样的东西,底端用蛇皮口袋包成的又圆又平的形状,对准那些黄色的牛粪蛋蛋或轻或重地锤打着,又脏又臭的农活,他们干得既有趣又小心翼翼,那副专注的神情让幼小的我久久不能忘却。

一会儿,在毒日头的烘烤下,原先圆圆的都变成了一块块扁圆的干燥的金太阳,晒干的这些金太阳们,被农人一块块搬运回家,放在厨房或遮风避雨的地方,等待将来的必需,有的人家一直用到当年的除夕夜晚的守岁,想着屋外皑皑的冰冷白雪,而屋内却是金黄太阳放射的暖融融的春意,怎不令人心生惬意呢?

如今,那种场面已消失在历史的古井里了,取而代之的是煤球、液化气、电等,但我想那些金黄的牛粪金黄的农家小金太阳,不仅是那段艰难岁月的见证,更是无数农人智慧和勤劳的象征,更是他们苦难岁月里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拥有了它,也就拥有了一家人温暖的生活。一块圆圆的牛粪饼,一轮圆圆的金太阳,不就是农人心底汇聚的阳光吗,润泽生命,延续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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