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年底回到家,
当天晚上,江蓠还是小心的翼翼的向父母诉说了自己参加越野赛跑,不小心扭伤脚的事情,她尽量将事情描述到最小化,尽量不想惹起父母对自己在外的担心。
没有想到的是受了一惊的父母干脆将江蓠困在家里,告诉她,哪里也不许去,伤心动骨一百天呐,还训她,“你怎么不早说?”她记得母亲说着的那时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没人照顾,怎么行?”
“我挺好的,宿舍里的人都像我的姐妹般照顾我很好。“她抱抱母亲,亲昵的趴在母亲的肩头,”再说,我这不好了吗?“江蓠就怕母亲担心,结果还是轻而易举的撩起了母亲的心酸。
“那好,我在家好好休休息,听你们的话,哪儿也不去。有电话,你们可以谢绝。”江蓠乖乖的拍拍母亲的肩膀,一副相当听话打包票的语气,“好了,我好好的,不用担心。”
母亲一扭头冲着父亲就担着脖子大声埋怨,“老江,我说让你今天买排骨,你非说后天买?看看!”
父亲憨憨一笑,摸摸头,“过两天超市不是搞活动,还便宜,再说你也是同意的。”
“你……”。
江蓠窘。
这样吵吵闹闹的生活,才是最平淡的幸福,可是自己的呢?由此及彼的她垂下眼皮,暗自撇了下嘴角,想一想,那一抹阳光真的彻底的从自己的身边消失了吗?
那封夹在字典里的信,她想忘却,却不能忘却。
那封信是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子,更是与自己的彼岸花般的分隔符,从此自己与他相隔了人生,相隔了宿命,她想,有一种思念就是要学会忘却。
她扭头,“妈,我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夜长如水,寂寥无声,
十点以后,她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就听到传呼机传来呜呜的振动,她不想看,知道是乔子恒的,本来不想看,可是她还是从枕头下摸出来,看了看发送自己的内容:【靡芜青青,愿你安好,2001年的春节,提前祝你快乐,再见!】
噌的,江蓠那一脑的雾气骤然分崩离析的远逝,她一下子清醒起来,腾的,从床上半坐起来,左手握着掌心的那个小小的传呼机,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动不动,来来回回的盯着那一条信息,全神的血液全然凝滞了,身子保持一个动作,保持了很久。
再后来,一条信息又弹跳出来,【江蓠,你怎么不让我送你?】落款是乔子恒的字样,她的心紧了又紧,右手指还是利索的将传呼内容,翻到刚才的那一页,【靡芜青青,愿你安好,2001年的春节,提前祝你快乐,再见!】
再见什么意思?
她的心突然间像掉了一角似的,细细的血丝随之渗透出来,胸中绞痛异常,她痛得细细的眉头蹙起,她呆呆的凝着那一条短信,感觉到一种幽郁的沉婉、凄迷。
他是谁?
一定不是乔子恒!
杜若蘅?她的大脑开始放大这三个字,从高二的靡芜,到现在的靡芜?到底是不是他?她一直想相信是他,可是他真的在哪里?
他不是失踪了吗?
不然,那接二连三的靡芜都是从哪里来的?
她猛的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来不及穿着拖鞋就急匆匆的来到窗前,哗的一声拉开窗帘,才发现窗外下雪了,窗外明亮,一片银白,像纷纷的柳絮一样,轻盈的落了下来,落在树梢,落在地面,落在她的心底,微凉。
忽然,
路灯下,
她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高大笔直的站在那里,应该是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可是黑漆的底色已经被雪花覆满了,一片银色覆在他的周身,像一个立于漫天雪花下的刚刚雕塑的雪人儿。
心倏的一紧,她转身,啪的一声打开灯,慌乱的裹上一件羽绒服,就奔向楼下,奔向楼下的时候,她的心扑通通的跳着,二楼,应该很近,跑得虽然很快,但是她仍觉得慢,她想一下了飞到路灯下,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北风呼呼,雪花发出一阵簇簇的落声,她站在单元楼前,睁大眼睛仔细的张望,才发现路灯散着微暗的光,刚才的路灯下却是什么也没有。
空空如也。
世界很静,夜也很静,只有雪花簇簇的声音。
她怔了几秒,迅速的奔到窗前看到那一颗路灯下,才发现有一溜儿已经被雪花重新要淹没的脚印,很大,不应该是女生的,她抬起头,转过身子,沿着脚印的方向,追了很远,她小心的抽泣,不敢大声,怕母亲听到,只能暗自低语,“杜若蘅,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
追了很久,前面的脚印已经看不清了,雪花一层层的覆上来,淹没了她唯一的希望,她抬起冰冷的小手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悲悲切切的声音又被一片片落下的来的雪花吞得一丝不剩。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发现雪大了,可是前前后后的,她都看过了,就是没有一个人的身影,明明有脚印,明明有脚印……
正在这时,
楼下传来母亲的低呼,“江蓠,你怎么了?”
她顺手将眼角的泪水擦完,迅速的转身,可是江蓠仍然不放心的回头望了一眼,远处一片白色茫茫,什么也没有。
心中酸痛,她缓缓的离开了楼下,来到单元楼前的不远处,“妈!”声音很低,尽量掩盖着自己的难过与伤心。
“怎么了?”
“没什么,做梦了。”她含糊的应声,擦着母亲的身子准备上楼,母亲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惊异的问,“你梦游了?你小时候也没有梦游的症状啊?要不,明天去看看医生?”
“不用,宿舍里也有梦游的。”她扯了一个谎,不想母亲胡想八想。
“哦!”
回到屋子,她的心再也静不下来,就像胸口变成一片冥潆的天空,一片片雪花夹杂着小雨,一丝丝的落了下来,如线如愁,一眼望不到边。
合上窗帘,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是自己看错了吗?还是别人恰巧路过,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和寒蕙蕙订婚,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她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窗外,一处黑暗的角落里,一道落满雪的身影渐渐的走出僻静的地方,他仰头深情的仰望着二楼的方向,凝视良久,才转身离开,步子很稳很沉很慢。
路灯光亮微暗,一道背影拉得很长,长得像是长了一条寂寞尾巴的慧星,很久才消失在这个小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