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读完郭冬雪提供的资料,夏满闭目躺在床上,一时陷入了沉思。直到季添仁敲门走进来,夏满才睁开眼睛。看到季添仁凝重的神情,夏满的心里不由得一沉。
“又发生什么事了?”问话时,夏满感到脸上的肌肉有点紧张。
“暂时没发生什么,只是有一点发现。”
夏满注意到,季添仁用了“暂时”这个词。
“是什么新发现?”夏满问。
“夏满,你知道滑坡现象是靠什么诱发的吗?”季添仁忽然问了一个让夏满有些摸不着头的问题。
“这个……”夏满沉吟了一下,说道,“暴雨、连续降雨、地震等因素,应该都可以导致滑坡现象发生。怎么,和这个案子有关吗?”夏满明显有不祥的预感。
“这只是我的推测。方洁被杀那晚,雨确实下得很大,可是从降雨开始到滑坡发生,连一个小时的时间都不到,滑坡真是这么容易发生的吗?何璧曾是地产公司的经理,知识和财力都无可置疑,在修建个人别墅之前一定会进行勘察。如果这一带的山体如此脆弱,他会投资那么多钱在这里建别墅吗?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敢住吗?据我所知,还从来没有开发商在为自己盖房子时搞豆腐渣工程。”
“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滑坡?”
“可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爆炸。”
“爆炸?” 夏满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
“我怀疑有人在山上安装了炸药,然后利用定时或遥控装置引爆,故意切断了道路。”季添仁说出了最让夏满震惊的答案。
“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晚的情形,那个突然传来的巨响。我越是回忆,越觉得那是爆炸的声音。”
“你听过炸药爆炸的声音?”
“不错。”
“怎么会?在哪儿?”夏满警惕起来。作为一个画家,季添仁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这个与你无关。总之,我相信自己的耳朵,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万一你的推测正确,那就意味着……”夏满说不下去了,可怕的预感在心里逐渐成形。
“意味着,凶手要把咱们都留下来。对方这么大费周章,目标决不会只有一两个人,恐怕还会有人被杀!”季添仁说出了夏满心里的想法。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季添仁刚好完成他的叙述。夏满还来不及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季添仁已经拿起话筒递给了夏满。
“夏满,快来!”何璧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急促,“我看到一个可疑的人物潜进了谭本初的房间,我这就去盯着他,你快来接应我!”说完,在夏满喊出“等等”之前,何璧挂断了电话。
夏满摔掉电话,低吼一声“该死,又来了”,同时拔腿就跑。没有问为什么,季添仁紧随其后。
从住宿区到墓园不是很远,步行大约15分钟,如果快跑,5、6分钟左右就足够了。5、6分钟,在生活中,只不过是吸一支烟或听一两首歌的时间,但对于杀人事件来说,却显得太漫长了。夏满的脚步终于没能赶在死神的前面。
木屋的门反锁着,透过窗户,夏满看到了被吊在房梁上的何璧和满脸鲜血倒在墙边的谭本初。
何璧一动不动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从被救下到现在已经过了3个小时,但陷入深度昏迷的他仍未恢复意识。如果夏满没有及时破门而入,何璧现在一定已经和谭本初携手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谭本初却没有那么幸运,头部遭受重击的他已经当场死亡。
仔细勘察现场后,夏满把所有人召集到客厅进行不在场证明调查。每个人都表现得很配合,这种时刻,手足无措的人们正需要有人能站出来成为他们的依靠。
邱玉珍年老加上腿脚不便,而郭冬雪,夏满自认为对她有较深的了解,因此认为这两人的行凶嫌疑相对较低。为使证词更加可靠,夏满请邱玉珍和郭冬雪在一旁协助自己对众人的证词进行了记录。为了最大限度避免串供和受到他人证词的影响,每一次谈话都是在餐厅单独进行,其他人则一同留在客厅里等候。
坐在客厅等待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室内的空气十分凝重。再没有人提出“自杀”之类的观点,在一连串死亡面前,谁也无法拒绝“连续杀人事件”这个可怕的事实,令人战栗的恐惧不可控制地在心底蔓延开来。
白灵这一次没有犹豫,主动为谭本初做了尸检。相对上次,这一回白灵显得镇定了许多,由于积累了少许经验,动作也熟练了一些。尸检结束后,她同夏满耳语了一阵,郭冬雪看到,夏满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2个小时后,询问结束。看看时间已经不早,白灵招呼肖小寒一起为大家准备晚饭。邱玉珍显得很疲惫,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何璧躺在那里仍是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不知是不是因为吴德泰已死的关系,沈佩瑶不再回避众人,和严彪搂抱着回房间去了。眉头紧锁的何计在花园里的树下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念叨着:“造孽,造孽呀!”
季添仁没有像最初发生案件时那样表现出积极的态度。不在场证明调查一结束,他就抱着画板到观景台去写生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对这种事已经麻木了”。
夏满和郭冬雪坐在餐桌旁,一遍一遍反复查看着手上的记录,希望能从中发现什么。
这第三起案件更加诡异,两个男人一死一伤,而全部过程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完成,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怖。究竟什么样的凶手有如此的能力?难道真是传说中的恶魔?
夏满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他是绝对的唯物论者,相信任何难解的事件背后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不通,只是暂时没有找到正确答案罢了。
这件案子一定是人为,夏满在心里对自己强调。
案发现场是墓园角落的木屋。那里本来是何璧用来陪伴亡妻用的,室内桌椅、床铺等物品一应俱全。可是,由于最近一直在筹办婚礼的相关事宜,何璧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住进去了,所以屋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这一点,夏满在去寻找方洁的时候曾亲眼证实。可是,当这一次破门而入后,夏满立即注意到,屋子里面被人打扫过了,地面、床上、桌椅上,所有积尘的地方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夏满询问了每个人,所有人都表示不是自己打扫的。
不管是谁,夏满很肯定,那个人打扫房间的目的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行动痕迹。否则,在一间积满灰尘的房间里,不需要借助警方的专业技术,就可以将来人的脚印等痕迹一目了然,而那个人显然不希望自己的行动被发现。
会不会是谭本初干的呢?验尸的时候,白灵在谭本初尸体的手臂上发现了多个针孔。之后,肖小寒又从他的遗物中找到了很多一次性注射器和价值不菲的毒品。事实充分的证明,谭本初在吸毒。而且,夏满很怀疑,导致吴德泰死亡的毒品会不会也和谭本初有关呢?
还有何璧。他为什么会被吊在房梁上?是上吊自杀?不对,因为他被吊起的地方,脚边没有任何蹬踏物。单人床、窗台、桌子和椅子都离他很远,脚根本够不到。如果是被凶手吊起来的,那么,这个凶手是如何离开的呢?谭本初是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的,凶器不在房里,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可是,凶手能离开吗?
房门是夏满和季添仁一起撞开的,夏满曾确认锁的状态:同吴德泰的房间一样,房门是从外面上锁,而钥匙,却在何璧的衣兜里。和吴德泰那次不同的是,何璧的衣兜完好无损,没有能供细线穿过的孔洞。而且和吴德泰趴在床上不一样,何璧被吊在半空,就算准备了一条细线,怎么才能把钥匙顺利地送到半空去呢?自己和季添仁一接到何璧的电话立即赶往现场,前后总共一共只用了不到10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凶手不但袭击了两个目标,使其一死一伤,还把房间布置成密室状态,这真的是只有恶魔才能完成的手法。
该死的凶手!该死的密室!夏满在心里咒骂着。
“夏哥,你觉得还会有人被杀么?”郭冬雪忽然开口,迫使夏满停止了思考。
“不好说。”夏满含糊地回答。
“也许还会有吧?”郭冬雪出神地说道,“也许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凶手根本就是想看着咱们在恐惧里挣扎,然后慢慢地把咱们一个一个的都杀掉。”
“小雪,还是别想太多的好。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了。”夏满开始后悔,不该把季添仁的推测告诉她。女孩子的承受力毕竟有限。
郭冬雪勉力挤出一个笑容,但一点也不好看。她忽然走到角落的酒柜前,倒了两杯红酒,然后走回桌边,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夏满,自己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夏满接过酒杯,有些茫然地望着对面的女孩。他记得她从来不喝酒。
“夏哥,如果真的会被杀,我希望——”郭冬雪用力咬了咬下唇,似乎下面的话很难开口,“我希望……死前能成为……成为你的……”
“小雪……”夏满的心猛地一跳,怔怔地看着这个秀发及肩的年轻女孩,不知她要说出什么内容。
“香喷喷的晚饭来喽!”肖小寒调皮的声音忽然在门前响起。餐厅的门打开,小寒笑嘻嘻的脸庞出现在两人面前,白灵跟在她的身后。两个女孩手上都端着很大的托盘,里面是一盘盘刚做好的饭菜。
“本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来打扰你们,可端着这么大的盘子实在太重了。”肖小寒打趣地说,同时,朝门外使了个眼色。
郭冬雪还没明白她的用意,门外已经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
“早知道你们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我们就不急着叫他们来吃饭啦。”白灵叹了口气,歉意地说道。
7月16日早上,何璧终于恢复了意识,只是精神还很萎顿。经过半天的休息,中午时分,总算稍稍振作了一些的何璧向众人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那天打完电话,何璧立刻跟踪可疑人物到了谭本初房前。屋子里很静,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他正想探头从窗口张望,忽然被人用毛巾之类的东西从背后捂住了口鼻,接下来就人事不知了。
何璧的叙述让郭冬雪微感失望,她本来期望得到更多的线索,如今看来一切仍是一团迷雾。夏满也没有再同小雪探讨案情,整个上午,他一直全神贯注地摆弄着吴德泰那台被破坏的笔记本电脑。
午饭的时候,白灵和肖小寒又做了荷叶饭,看来两个女孩子所会的厨艺实在不多。夏满明显不喜欢吃这个,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郭冬雪看出了他的苦恼,便笑着开解:“夏哥,你就将就一下吧。荷叶饭虽然简单,但营养和味道都不差,反倒是那些大餐,对人不一定会有什么价值。其实很多时候,最简单的往往才是最有效的。”
小雪的话音刚落,夏满的身子猛然一震,手里的碗“啪”地一声,掉在了桌子上。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夏满猛然拔腿跑出了餐厅。郭冬雪追到门口张望时,夏满已经跑远了,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通往墓园的小路上。
“他怎么了?”白灵纳闷地问。
“不知道,应该不像是中邪了。”肖小寒嘴里嚼着饭,含含糊糊地说。
何璧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夏满想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了吧。让他去吧,他毕竟是曾解决过‘剑齿龙事件’的人,绝不是个可以小看的人物。”
季添仁朝窗外深深地望了一眼,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夏满回到餐厅时,人们早已吃完饭离开了,只剩下何璧、郭冬雪和肖小寒在等他。夏满没有进餐厅,却径直跑上了二楼,过了一会儿,又“咚咚”地跑了下来。何璧看到,夏满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何璧,这幢主楼里一共有几部内线电话?”一进门,夏满劈头就问。
“两部。这里一部,”何璧指着客厅门口的小桌说,“另外,楼上我的房间里还有一部。因为小洁爱清静,所以她的房里没有装,平时通话都是用手机。”
夏满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何璧迎视着夏满,表情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