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心里无法原谅她，而她的心里，却永远也接纳不了除凤凌外的任何一个人。
唐芊语转身，在她身后，是一直眼泪汪汪的小娥。唐芊语笑笑：“女孩子就该多笑笑，小娥，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不能再相互扶持了……”
曾经在瀚玥皇宫中，她也是这么柔声对小娥说“你怕什么呢？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在这深宫之中，你是宫婢，我是残废，我们需要相互扶持，这样才能活得更长久。”
一直在小娥眸子中闪动却未落下的泪珠在听闻唐芊语这么轻浅一句后毫无预照地滚落了下来。
“小娥与姑娘一起。”小娥泪光楚楚地说。
“可我不再需要你了，小娥，青秋堂会对你好的，你们会幸福的。”唐芊语说着，回眸，看向青秋堂。
紫色眸子中，平淡而静雅的光芒像是一束刺，刺得青秋堂无力招架，更无法回绝。
“……”青秋堂无言，却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轻轻的动作，却让他感觉到无以复加的沉得。
这是她的请求吗？也是她的要求吧。
她的要求，他无力拒绝，也不忍拒绝。接受小娥……那将会是他的义务。
“我给不了她爱，但我会尽量给她最好的。她会是我唯一的女人。”青秋堂沉重而不容自己抗拒的声音说道。
他闭上了沉痛的眸子，脑海中，尽是前些天唐芊语去找他时的情景。
“我想要离开！”唐芊语的声音，很果断。
“……为什么告诉我？”青秋堂问。
他是神女宫青长老家的公子，算来算去，也算是神女宫的第二代吧。
她为什么要这么相信他？！
“因为你是青秋堂。”唐芊语说。
因为他是青秋堂……
“呵……青长老也姓青！”
“姓青的何其多，就如我姓唐，而大沐的前任圣女也姓唐，或许还有很多姓唐的就在我们周围，难道每一个姓瘦的都有可能成为神女宫的少主？”
“……”青秋堂当时没有说话，却是在心中叹息着道：这个世上，同姓之人何其多，可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蛋，同样颜色的紫眸，这世上，便没有第二个了个。
“何况，青楼的楼主，只有一个……”唐芊语说话的时候，始终是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
青秋堂觉得，自己的气场还算是大的，可为什么一碰上唐芊语那双紫眸，他便什么气场也没有了呢？
“你想单纯地离凤凌远点，还是就离开这座皇宫？”
“皇宫富丽堂皇，金碧辉煌，但凡有见地的都会喜欢，我也喜欢。可是我在这里，过得一点也不快乐。有个想爱而不能爱的人，有个丰衣足食婢侍环绕的环境，我却感觉到了窒息。没有选择爱与不爱的权力，没有选择婚嫁自由的权力，那种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追逐的权力，很难受……”
“现在对我来说，皇宫就是座以黄金玉石打造的牢笼，我爱的人就在我身边，可我却感觉到了咫尺天涯……”
“好……”青秋堂应下，低垂下的眸子，将那满眸的伤痛沉沉压下。
她的难受，她的痛苦，又何偿不是他的？！
咫尺天涯呵……
“我走的时候，带不走小娥。所以……”
“你想让我把小娥带出宫去？”
“是，也不是。我能看得出来，从小娥见你的第一次起，她便很喜欢你的。在瀚玥，我欠了小娥的。王家是因我的激怒才对楚家动手的。小娥的楚相的孙女，楚念的妹妹。她的父母死在那场政变里，唯余下楚相与楚念，却是因为从小便离弃了亲人，与他们也不甚亲……”
“所以你连她的归宿都帮她找好了？而我就是被你选中的那个人？”
“是……”唐芊语微微颔首，轻应下。
“芊语，有没有人说过，你才是最残忍的，对别人残忍的同时，你对自己也同样残忍。”青秋堂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用力地禁锢在她肩上，狠命地摇晃了她几下。
他真想，把她的脑袋御下来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呀……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有多爱你？从第一次在断峰峡见到你起，我便如影子一般，随时随地地跟着你，看着你，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是我快乐的源泉。可有一天，你却残忍地将这泉眼亲手堵了起来。我不爱她，给不了她幸福，你也不是她，怎么知道她就如你想的一般愿意呢？你过得不快乐，我也不快乐，为什么你就不愿意跟我走呢？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我都可以陪你一起……”青秋堂觉得，他会被她的残忍逼疯。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爱，但你却可以让另一个女人幸福。即便你不爱她，只要你宠着她，真以待她就好了……”唐芊语何其残忍呀，自己做不到的事，却是塞给了别人。
这个别人不是他人，正是青秋堂。
而她确信，他能做到！
果然，青秋堂绝望了，眼底的伤痛悲哀，想藏也藏不住，他怒极反笑，嗤笑道：“呵……好，我答应你，我会娶她。我给不了她爱，但我会尽量给她最好的。她会是我唯一的女人，也会是我唯一的夫人……这样，你可满意？！”青秋堂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愤怒地抛下她一人转身离去的。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刹那，他后悔了。他是被她言语刺激得愤怒难当，冲昏了头脑。可即便如此，这一次，他却强迫自己往前走，不许回头。也是仅有的一次，他对她，如此绝决……
“珍重。”唐芊语拍了拍小娥的手，转身，绝决离去。
“姑娘……”小娥眼眶中的泪，滑了出来。
曾经跟她说过要相互扶持的那个女孩，现在居然将她送给了别人，撇下她独自一人离去。
“我回青楼，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起；要是不乐意……我也不会阻止。我答应过她，承诺过，会娶你，且，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只要你愿意……”青秋堂看着小娥，沉寂道。
低醇的声线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小娥流着泪，摇了摇头，“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幻想过很多种可能与你在一起的境况，却没有哪一种像现在这般。你的心死了，我的情也死了……亲情，爱情，一起，在今天被湮埋在这不毛之地。”
小娥说着，泪水如断线般的珍珠，颗颗滴落。
在她第一眼看见青秋堂时，她的心，便不再属于自己，只为他跳动。在她爱着他时，他爱着唐芊语。在他接受她时，她的心却死在他对芊语爱的妥协里。
青秋堂的情，青秋堂的爱，在唐芊语转身那刻，断然离体。他活着，却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他的快乐，他的痛，都源自于她。可现在他却失去那个他情绪的源泉。
“你对她的亲情，在她不肯带你一起走时死了，你对我的爱，绝断在我对她的情里。既然你没心，我没情，不若我们凑作一对吧，就这样，平淡，安静地过完余生。在寂寞的时候，两人四影，也不会显得那么孤单……我会宠你，疼你，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但唯独，不会有爱！”
青秋堂提议。
他对唐芊语的承诺，即便是对她死心，死情，他也一定会完成。哪怕，他与小娥的结合，是相互折磨。
小娥的泪，落得更急，更多。
她爱的人呵，居然说：我会宠你，疼你，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但唯独，不会有爱！
不会有爱……
不会有爱……
小娥木然地点了点头，乖巧的小脸上，泪痕尤在，心却已然冰冷得死寂……
唐芊语绝然的快速离开了小娥与青秋堂的视线，往前不知方向地不知走了多久，再也支持不住，脚下一个踉跄，无力地摔倒了下去。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小腹，却任是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痛在小腹里来回翻搅，有股热滚，不受控制地从她下身流出……
模糊朦胧之间，她似乎看见了很久未曾露面的初春娇阳。在她头顶，三月的桃花开得无比灿烂，阳光斑驳地透过花瓣，在树下透出一片光光点点的错杂纷呈。
她觉得累，好累，很想睡一觉，可为什么她的肚子却这么痛，痛得……让她无法安心睡去……
累，好累！唐芊语觉得自己好似睡了很长的一觉，全身都酸软无力。她好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眼，是谁给了她一个如此温暖的被窝。可是她却无法睁开眼。
肚子，还是好痛，好痛。她的宝宝……
“青长老，她怎么样了？”
“……”
“我不管，你们如果救不了她，都陪葬好了个”
“……”
“师傅，你一定有办法救助芊语的是不是？师傅，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你知道相思扣为何叫相思扣么？如若她与服下另一粒相思扣的公孙若结合，她的毒便会解除，可那个人却是偏偏不是血引提供者的你……”
“……孩子保不住了……她之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全靠她肚子里的婴孩……胎儿的阳气盛，胎盘吸收了大量的相思扣之毒……其实孩子早已是死胎……”
“现在即便是公孙若提供血引，也解不了毒了……除非……”
模模糊糊间，唐芊语似听到有人在嘶吼，在祈求，绝望的话语伴着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朦朦胧胧来回地响起。
除非什么？她没听见，也听不见了……
唐芊语想，她真的是痛得糊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