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宫？！”凤凌皱了皱眉，俄尔便舒展开来。
“你是大法师青城的大公子？！”凤凌这句说得看似疑问，语气却是肯定居多。
然，在他所知的信息里，青秋堂更是青楼乃至江湖上的第一无情楼主吧！
不过，他的无情，显然不能用在芊语身上。
青秋堂看了眼凤凌，直接避过了他的问题缓缓道：“在十几年前，我与青长老在神女宫大吵了一架后便离开了。独自闯荡江湖，建立了青楼，以贩卖消息秘情为主。青楼成立没几年，接了笔生意，寻访离谷印的去向。那时我寻着线索，知道了她。在神女宫，一直都保存着一幅国色天香的美人图，听说，那是上任宫主唐糖，大沐国的圣佳皇后。呵……我恨自己没能早点见到。我一直觉得，天下再美的美人，也不会比她更美。也一直认为，守在她的身边，那便是最幸福的事。我守了她很多年，却只能是在暗中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后来，偶然的一个机会下，我才敢走到她的面前……”
青秋堂说到这个机会时，停了下来，执着酒杯看着凤凌，心中喟叹，如若不是眼前这个人给了个机会与他，他永远也无法真正走到她的面前去吧。
心中也黯然神伤，他是直到最后见着了那幅画，我才知道，这天下或许真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也有比失去她，注定不能得到她更令人发狂的事情……
“你很幸福，最少，你在她生命中出现过十几年，而且每天，都是被她记着的，回忆着的。我现在，却是想要有着她的回忆都难。神女宫的规矩，身为下属，可以尽孝，可以尽忠，却永远不能与主子站在同一高度审时天下……”青秋堂又倒上杯酒，朝凤凌举了举杯，自嘲地笑着，合着苦，合着他的不甘与纠结一起喝了下去。
“同是天涯伦落人。”凤凌端起酒杯，朝空中一抬，也涓滴不剩地喝下。
青秋堂身为神女宫长老之了，从出生起便注定了神女宫宫人的身份；而凤凌，则是因着她与他血缘上的关系，注定会成为最亲近的陌生人。
一夜的发泄与宿醉，凤凌被青秋堂送回朱长老那座宅子里。
朱长老见了青秋堂，只道了一句：“老青也在，你不见见？”
青秋堂望了眼宅子深处，淡淡回了句，“不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宅子侧门转角处，拐进一个身影，叹息地看着青秋堂消失的方向，满脸失望。
“他忘不掉，他恨我。”青长老喃喃说道。
“过去的事，他是忘了。可情之一事，谁又能说得清呢？……哎，老青，你着实过了。”朱长老拍了拍青长老的肩，吩咐冽然将凤凌送回他房中，自己也转身朝后院走去。
或许，他现在可以着手想想，让谁来做这个供血者最为合适。
时至第二日午时，宿醉的凤凌才从头昏脑胀中醒来，他揉着头，立在满天满地的雪地里又站了一个时辰，直到浑身冰冷，酒也彻底醒了，才拾步离开。
他并没有回房，却是直接去了青长老所住的院子。
朱长老坐在窗下，悠闲地煮着壶茶，时不时地加上块细碎的木碳。
凤凌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才推门进去。
“坐。”朱长老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
凤凌饶过那方桌椅，来到朱长老面前，一掀衣袍的下摆，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救救她吧。”凤凌道。
“你想通了？”朱长老看了眼凤凌，却并未起身避开，而是依旧坐在原地，往桌案上的小炉子里加着碳道。
“不想通以怎样？无所谓了，只要她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
“你有这个血引的人选了？”朱长老终于抬起了眼皮，精光闪闪的眸光直射凤凌而去。
“青秋堂！”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爱芊语的。选他，自己心里也会好受一点，比选择另一个人会更让他心里觉得平衡！
凤凌相信，他一定可以很好地照顾芊语的，他也有这个能耐。
“不行。”朱长老摇了摇头。
“就因为他是圣女宫的人？”凤凌冷笑一声，接着道：“回大沐，我便向父王要一道旨意，除掉他在圣女宫里的身份。芊语会是我大沐最幸福的小公主，青秋堂，则会是与芊语一起幸福一辈子的附马。”
凤凌站起身来，径自地与朱长老对视着。
朱长老在心中叹气，良久无语。
圣女宫之所以存在，全因大沐国的圣佳皇后唐糖是神女传人，被尊为圣女。有她，才有的圣女宫，一股神秘而隐敝的力量。
可以颠覆这个天下，也可以以它的力量平息任何一声战争。
圣女宫拥护神女，同样尊神女的母国为尊为上。因此，大沐的天子有权从圣女宫中除名一人。
圣女宫的下属，不能对主子怀有任何除忠心以外的私心。可若他不再是圣女宫之人……
“老夫尽力而为。”久久之后，凤凌听到朱长老淡淡地回了句。
只要凤凌有那个能耐让皇上同意他的做法，可一旦唐芊语是神女宫小主人的身份暴光，只怕……
这一刻，凤凌说不清是幸福还是痛苦。
青长老对于凤凌的这个提义静默了半天，最终是一句话也没说。青秋堂知道要以自己的血为药引救唐芊语时，说不出他有多高兴。
别说只要需要一点，为救她，即便是要他献出自己的生命也会让他幸福得无言以诉。
然，在他知道了事情的过程和这样做以后自己必须继续下去的任务和责任，他也沉默了。
朱长老来给他检查身体后只说，三天后取血。给他三天的时间静养，这三天，足够青秋堂想通很多事。
他来到冰室外，静候着凤凌出来。
落暮时分，凤凌一身冰寒地从冰室里步出，等在外面的青秋堂身上也是一层又一层的雪，并没有比他暖和到哪里去。
两个碰面，凤凌提义去他那里喝一杯，烤烤火。青秋堂点头应允，随之离开。
来到凤凌所在的院子里，满院雪白，银装素裹。院子角落里的一株长杨枊结满了冰条，细细长长，纤细晶莹。
冽然从屋里推门而出，看见凤凌与青秋堂，上前道：“公子，大……金陵国太子公孙若在前厅等着你。”
公孙若？！
凤凌愣了愣，脑海中闪过的始终是在离谷那尤如嫡仙般的温文男子。时至今日，他仍无法将那曾经相识近二十年的大师兄与现下的金陵国太子公孙若联系在一起。
青秋堂听闻公孙若来此，心里咯噔了一声，暗道：“他不会是为了唐芊语来此的吧？”
凤凌看了眼青秋堂，侧身示意冽然将青秋堂引进屋，对青秋堂道：“我去去就回，你先进屋里坐坐吧。”
“我也去！”青秋堂看着凤凌，紧声道。
他怕，是真怕，曾经在迎仙居，公孙若利用唐芊语来对付公孙珢时的绝情之色，此刻仍在他脑海中徘徊，不亲自去看看，他委实难安这个心啊。
“也好。”凤凌看了眼青秋堂，点头应道。
大厅里，公孙若优雅地执着杯茶，不紧不慢地用茶盖拂了拂茶沫，轻呷了口。
青长老一脸戒备地陪坐在一旁。
“金陵太子不知现下驾临寒舍是做何用意？”青长老皱着眉头问。
“大法师似乎对我的成见很大？！”公孙若放下茶杯，看着青长老道。
神女宫青长老青城，也为神女宫大法师，江湖中人均称其为大法师，而自家宫中的人则称其为青长老或大长老。
“呵！太子不也是知道原因的么？犬子虽然不济，在江湖中建了个青楼，靠搜集息信为生。但太子殿下的行为，似乎更让人所不齿。”青长老冷笑道。
利用青秋堂对唐芊语的那份感情来要胁他替金陵国搜集情报，以得国情，委实不齿为江湖中人所为。
“成王败寇，天径地义，成大事都不居小节。青长老，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利益交换，他得他所想要的，我得我所想要的。各取所需，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错……”公孙若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缓缓道。
“你……”青长老还想说什么，却蓦然顿住看向门口。
“长老不需动怒。”门口一道声音传来。
众人看去，只见凤凌逆光而来，背后积雪皑皑，银霜铺天盖地。
“……我是该称呼你为大师兄还是金陵国的太子殿下呢？！”凤凌嘲讽道。
“一个死去的大沐国太子殿下却以我师弟的肉身出现在我面前，你说呢？！”公孙若将问题丢回去。
“呵呵……”
“呵呵……”
凤凌与公孙若同时轻笑出声，公孙若起身，朝凤凌走向两步，凤凌同样迎上两步。
两人见面抱拳行礼，一个唤“大师兄。”一个唤“二师弟。”
寒喧过后，两人坐定，青秋堂自觉地选了个离青长老最远的位置，却异常显眼的地方坐下，即不说话，没有青情，只定定喝着茶。
公孙若也不说话，而是直接从身后冷然的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小小瓷瓶，放在小几上，推向了凤凌。
凤凌瞅了眼那小瓷瓶，并未接，而是道：“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芊语需要血引，而我，愿意做这个供血人。”公孙若事实求实地说。
“……大师兄的消息，很灵通……”凤凌喝了口小厮送上来的茶，戒备道。
“……”青秋堂亦放下了茶杯，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公孙若。
他料想得没错，公孙若从不做无功之事，也不会白做任何无利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