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池县城街道店铺】
刚刚解放的盐池县城。城中心的钟鼓楼高高耸立。街面上冷冷清清，行人稀少。几家店铺门板紧闭。城门口，有红军战士站岗放哨。
盐池县革命委员会的王主席带着妇女主任贺大脚和贫农委员赵二，挨家挨户拍打着店铺的门板，“掌柜的，开门吧！众人要买东西呢，快开门吧！”连敲几家没有反应。
又到一家敲了半天，里边的人掀开一扇门板，伸出一颗留着“二道毛”、戴着瓜壳帽的脑袋，问：“噢，是王主席大驾光临啊！请问你们买东西，用什么票子？”
“苏币。现在解放了，咱们这里成了苏区了，就要用苏维埃的票子嘛。”
“嘻！苏币谁要？红军一走，那不成了废纸一张？”
“红军是不会走的。现在的盐池县，是共产党的天下，共产党是永远也不会走的，从此就在这里扎下根啦。”
“哼！那谁知道。现在的社会，今天你来了他走了，明天他来了你走了。谁能把黄河看成一条线！你们走吧，走吧！”
“掌柜的，你再好好想一想，不开门做生意，你们也赚不上钱嘛，是不是？”
“知道知道。你们到别的商号看看！”
三人摇摇头，无奈地向前走去。
这时，从另一个拉开的一扇门板缝里，伸出一颗同样的脑袋，和前面伸出来的脑袋搭话，“刚才那个人是谁？”
“革命的什么委员会的王主席。就是原来给聚和兴杨掌柜他们家放羊的那个小伙子。”
“嘿，放羊的娃娃也成了精！还有，那个大脚婆姨是谁？”
“那就是贺六斤的婆姨，贺大脚。如今也革命啦！”
“哟，你看她那一双指天画星星的脚，还革命呢！呸！”
“另外那一个你肯定认识，那就是平日里沿街讨饭的赵讨吃。都革命啦！”
“嘻嘻！”
“嘻嘻嘻！”
【县委会议室】
县城东街一座坐北向南的四合院，门口两边挂着两块长条木牌，上面写着墨迹清新的几个大字——“中国共产党盐池县委员会”。在院内的一个房间里，县委的人正在开会。
惠书记来到盐池已经快一个月了，他在抓组织建设、政权建设方面取得了很大成效。但是，他发现盐池的经济状况仍然没有大的改观。
惠书记非常着急，他组织有关人员开会。
惠书记：“新县委接管政权后，我们各项工作进展得都比较顺利。我们建立区、乡政权，宣传党和红军的政策，教育群众，组织群众，打土豪，分财物，主要是没收其浮财金银元宝、粮食等，成绩不小。我们建立和发展党团组织，招兵买马，建立地方武装，清剿散匪安定社会秩序，支援前方。可以说，工作有声有色。但是，有一项工作却并没有做好。大家知道是什么工作吗？”
惠书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是经济工作。”
大家仔细听惠书记的话，有的人赞许地点了点头。
惠书记：“你们都看到了吧。县城里共有二十多家商店，四家银匠铺，四家铁匠铺，五家木匠铺，七家裁缝铺，现在究竟有几家在营业？他们为什么不营业，你们想过没有？是不是我们的工作不到位，对政策宣传不到位，让老百姓有后顾之忧。我听说，许多人拒收苏维埃边币，这说明什么问题？是不是老百姓对党对红军还不信任，怕红军走了，国民党反动派又回来，他们手里的边币就变成了废纸？大家说说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有人说：“那些有钱人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干脆都打了土豪算了！”
有人说：“那样不行。咱们已经打了十家土豪了，总不能都弄成土豪。再说，有的人把门锁了，人跑了，你到哪里去打他的土豪？”
这时，一个红军警卫员从门口进来，“报告，从定边来了几个首长，要见县委领导。”
惠书记：“一定是毛****部长他们来了。早上就接到定边发来的电报了。”
王主席：“好，咱们赶快出去迎接。”
【县委会议室大门外】
门外已经响起了朗朗笑声。
毛****：“不用迎接，我们是不请自到的不速之客哟！”说着，两男一女三个人走进门来。大家互相握手。
毛****：“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毛****，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西北办事处国民经济部部长；她是钱科长，她有钱（众人发笑）；他是高科长，但长得不是很高（众人又笑）。我们受****中央派遣，到新解放的盐池、定边来帮助工作，今天是从定边来到盐池。请大家多多支持！”
众人：“欢迎，欢迎！”“中央来人了，我们的困难就可以解决了。”
毛****：“你们好像正在开会，我们可以参加吗？”
惠书记：“我们就盼望着中央来人给我们指导呢！”
王主席：“开会不忙，先要给你们准备吃饭。我们盐池县的羊肉可是香得很！”
毛****：“这个我们在定边已经听说了，盐池有三宝，咸盐、皮毛、甜甘草。尤其是羊肉好吃。只是我们现在肚子还不饿，来点儿水就行。”
王主席指着一位妇女说：“快，贺大脚，烧滚水！”
毛****：“哎，不用不用，凉水就行！”
【县委会议室】
他们说着，走进会议室。
毛****转身问王主席：“您刚才叫她贺大脚是什么意思？”
此时，贺大脚已经提来一壶凉水，拿来几只粗瓷大碗倒上水。
王主席：“你没有看见她长着一双大脚吗？我们这里的女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小脚。她呀，从小家穷，没缠过脚，就长成一双大脚了。”
毛****自己端起一碗水，汩汩地喝了两口，说：“大脚好啊！这叫天足。我们干革命要的就是天足。”
众人发笑，“大脚还值了钱，成了天足啦！”
毛****：“是的。小脚女人听起来好听——三寸金莲。但是中看不中用。她们走路都困难，怎么好干革命呢？只是，大家应该叫她的名字才好，叫大脚就是对妇女不够尊重了。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又笑，“我们这地方，女人家哪有什么名字？连她的姓都是跟着男人姓的，她男人叫贺六斤，刚生下来的时候，用秤称了六斤重。”
毛****：“哟，原来如此。同志们啊，这就是封建社会摧残妇女的见证。现在解放啦，以后妇女不但不能缠脚，已经缠了脚的年轻女子，也要动员她们把脚放开。我们共产党历来主张男女平等，女人和男人享有同等的社会地位。解放妇女，首先从解放脚开始。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好，好啊！”
毛****：“不用问，这位女同志一定是妇女主任了。主任怎么能没有名字？今天我们就来给她正式起个名字吧！”
钱科长：“这个名字嘛，我来起。女同胞，你同意吗？”
贺大脚：“同意，同意，当然同意！”
“那么，你娘家姓什么呢？”
“姓刘。”
“那太好了！你的名字就叫刘芳吧。大脚女人干革命，流芳百世！你觉得怎么样？”
众人：“好，好，这个名字好得很！太好了！”
刘芳流着热泪，“好名字，我自己有名字了！好像我妈把我又生了一回……”
毛****：“好，我们祝贺你从今天起有了新的名字！”转向大家，“其他在座的男老，不，应该是男老乡，你们不会没有名字吧？说出来我们大家认识认识嘛！”
王主席：“好，我来给毛部长介绍吧。他们有的人恐怕还不好意思说呢。”指着惠书记等人，“这是县委惠书记，县委组织部王部长，县委宣传部张部长。都是中央派来的领导同志。”
又指着其他人，“我叫王大潮，放羊娃出身，这名字是我爹临死前给我起的。他叫李羊换，小时候他爹妈怕他不能活，就给庙里的神灵许了一只羊，把他换下来啦。他是县委的财粮委员……”
毛****：“这名字也很有意思啊！还有什么可以换人吗？”
众人：“有啊，我们这里叫牛换、鸡换的人也很多。就是没有狗换、驴换的。”众人大笑。
“那为什么呢？”
“这就说不上了。可能是神灵不喜欢吃狗肉、驴肉吧。”
毛****：“世上哪有什么神灵？那都是封建地主阶级用来骗人的东西。今后，我们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再也不能相信什么鬼啊神啊的。”
众人：“说得对！”
王主席指着另一人，“他是我们的贫农委员，叫赵二。但以前人都叫他赵讨吃，没人叫他的名字。”
毛****：“讨吃，那是因为以前他穷啊。从今以后可不能再叫他讨吃啦！”
“就是。他叫冯官，是我们的肃反委员。是一个剃头理发的师傅，人们平常称他是冯大；他叫余长河，人称余四，是土地委员；他叫牛有力，铁匠，是武装委员；剩下一个她——贺大脚，就不用再作介绍了吧……”
众人：“怎么又叫大脚？该罚！”
毛****：“这就是王主席的错了。不过就免罚了吧！大家责令他以后改正就是了。刚才，听了大家的介绍，知道你们都是受苦人出身。你们的手虽然很黑，但是现在，你们粗黑的手却掌握了无产阶级革命政权的大印，由过去的奴隶变成了现在的主人。这就叫翻身解放，这就是革命！干革命的人，都是英雄好汉，没有什么困难能够吓倒我们。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好，说得好！”
毛****：“现在闲话休提，言归正传，继续开会。”
惠书记：“好，大家欢迎毛部长作指示！”
毛****：“同志们，盐池解放后，我们的根据地扩大了。现在，陕北的局势正在发生巨大变化，这对于革命非常有利。但是，我们的国家正面临着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抗日是我们每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的事情。所以，我们党提出要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
前一段时间，军队在打土豪的时候，政策掌握的不准，把一些正当的工商业者当做土豪给打了，我们必须马上纠正，把没收错了的财产，再归还他们。这一点，希望大家向他们宣传。还有一些弃家逃走的商人，你们给他们带信，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回来做生意，我们再不会打他们的土豪，要团结他们共同抗日。希望他们相信共产党的政策，马上开门营业，大家共同来战胜目前的经济困难，振兴盐池县的经济。”
听完毛****的话，大家热烈鼓掌。
惠书记：“毛部长的讲话非常重要，解决了一直困扰我们的问题。大家一定要按照毛部长的讲话精神，把握好政策界限，工作要讲大局，放在全国的大背景下思考问题，千万不能图了一时的痛快盲目蛮干，那样的话，就会给革命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现在的关键，是要向群众宣传好党的政策。”
会议结束了，惠书记带着毛****一行到了街上。
【盐池县城街道】
盐池县城街道上，一群孩子正在玩“打钱”的游戏（把铜钱摞在一个画在地上的圈里，用铜圆往圈外打）。
毛****等在惠书记的陪同下走上街道，他们走到孩子们跟前。
毛****：“小朋友，你们怎么不去念书啊？”
孩子：“校长跑了，老师也不敢来学校了，我们去哪里念书？”
“呃，不要紧，我们很快把老师找回来，办一个列宁小学。你们都可以到列宁小学上学，好不好？”
“好！”小朋友们异口同声。
钱科长：“现在，我来教你们唱歌。”
“好，太好了！”
钱科长给孩子们教唱《农友歌》：
霹雳一声震啊乾坤哪，
打倒土豪和劣绅哪。
往日穷人矮三寸哪，
今天是顶天立地的人哪！
粗黑的手啊掌大印哪，
共产旗帜照人心哪。
鸟枪梭镖握得紧哪，
坚决革命向前进哪！
听到歌声，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越来越多。
钱科长停下歌声。王大潮主席开始讲话：“乡亲们，朋友们，共产党的中央领导给我们派来了经济工作团，帮助咱们解决困难。毛部长指示我们说，最重要的问题是向群众宣传。今天，我们分了两个组，县委惠书记和中央来的高科长带领一个组，到乡村里去向农民、牧民宣传。动员农民兄弟进城卖粮、卖油、卖菜、卖沙蒿柴，解决城里人的吃饭问题。我们这个组在县城里面宣传。现在，有请中央来的国民经济部毛部长，给大家宣传共产党和红军的政策。大家欢迎！”众人鼓掌叫好。
毛****：“老乡们，大家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把马鸿逵的反动军队赶走了，盐池县解放了，穷人翻身做主人了。我们共产党的任务，就是为了解放广大受苦受难的劳苦人民。从今以后，盐池县的事情，就要靠我们这些老百姓自己来管理，新生的革命政权，要靠我们大家来保卫，来拥护，来巩固。”
下面的群众纷纷议论：“说得好，有道理！”
“来的这是个清官！”
毛****接着讲：“听说，有的商家不愿意收我们苏维埃政府发行的货币。不要紧，我给盐池县带来了一部分法币。谁愿意要法币就给他法币，谁愿意要苏币就给他苏币。用不了几天大家就会知道，我们的苏币要比法币值钱得多。还有，谁愿意要银圆，要元宝，我们苏维埃政府也有，可以拿法币来兑换。我们还要大力宣传，外地的商人，凡是愿意来苏区做生意的，我们敞开大门双手欢迎。他们可以随时来，也可以随时走，我们决不难为他们。”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穿长衫戴眼镜的清瘦老头，向毛****抱拳施礼：“毛先生，有礼了！在下姓靳，贱字体元。在本城惨淡经营一爿小店铺。刚才听了先生一番话，很是感动。久闻共产党讲究大仁大义，果然名不虚传。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说服我的商界同人，大家赶快开门营业，振兴盐池经济，争取为抗日大业尽我们一点绵薄之力。”
毛****：“老先生讲得好，但愿商界仁人都向老先生看齐，早日成为我党统一战线中的一员。恭喜发财，恭喜发财！”两人握手作别。群众鼓掌祝贺。
毛****：“老乡们，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昨天从盐场堡老池过来的时候，看见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白花花的食盐，就是没人运输。那是我们的宝贝啊！希望我们有条件的老乡，都到那里驮盐去。把盐运到外地换回粮食、棉花、布匹，支援人民红军，支援抗日事业。我们苏维埃政府还可以帮助大家解决一些搞运输方面的具体困难，并免予收税。大家说好不好？”
群众拍手叫好，“好，好！”
毛****：“下面，再请县委惠书记给大家讲几句话。”
惠书记：“各位父老乡亲们，朋友们，我先向大家问好！前面毛部长给大家讲了很多话，讲得非常好。毛部长还指示我们要办一件事，就是成立一个消费合作社。专门给大家出售生产和生活用品，为老百姓服务，只收取最低的一点儿利润。这个合作社的东家是谁呢？就是我们大家。谁入了股，谁就是股东，就有权管理和监督合作社，在合作社买东西就可以少出钱。入的股十块钱不嫌多，一块钱不嫌少，量力而行。大家说好不好？”
群众：“好——”
毛****：“那就请大家踊跃入股，争当合作社的股东吧！祝大家恭喜发财——”
天空晴朗，阳光灿烂。盐池街上一家商铺门前，彩棚高搭，鼓乐齐奏，鞭炮齐鸣。门口摆着几副桌凳，跟前聚集了许多群众，人人兴高采烈。有两人抬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红绸子蒙着，悬挂在商铺门首。王大潮宣布：“请毛部长、钱科长为我们的消费合作社揭牌！”
牌匾揭开，“盐池县消费合作社”几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王大潮高声宣布：“盐池县消费合作社正式成立了！”众人鼓掌祝贺。鼓乐又起，鞭炮又鸣……
人群中有人嚷嚷：“入股吧，我们要入股！”
坐在桌子后面的人摊开账本，说：“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此时，一个警卫员过来报告：“毛部长，王主席，惠书记他们回来了，领来了好多卖粮、卖柴、卖山芋萝卜的农民。”
毛****：“好，我们去迎接满载而归的惠书记吧！”
王大潮：“鼓乐队，跟我来！”
惠书记、高科长等人喜气洋洋从城门进来。后面跟着一队农民，有的拉着驴，有的推着车，有的挑着担……
钱科长伴随着鼓乐声带头高呼口号：
“欢迎农民兄弟进城！”
“工农兵联合起来！”
“苏维埃万岁！”
街道上顿时热闹起来，男女老少都涌上街头观看。有两个老头笑眯眯捋着胡须在议论。一个说：“共产党的办法就是多，气派大不一样。”
另一个说：“来了一个毛部长，好多人都叫他毛青天呢！”
“就是，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