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伶月带着澈儿回来的时候,天色真是已经暗下来了。
蓝以澈爬上马车,看见一旁躺着的长剑,皱了皱眉,将它半抓了起来,但他太小,胳膊没有多少力气,那柄剑是纯铁打造的,委实有些重,他只能拿起半边,还剩半边靠在地上问:“爹,这把剑是谁的啊?”
“哦……那是一位姐姐留下的。”蓝熠道。
“嗯?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啊?”
“……送我们的。”
“哦,那我可以拿吗?”
“不行。你还小。”赵伶月在一旁道。
“好吧。”蓝以澈把长剑放下来,“没关系,以后总会有的。”
“……”
看来着实喜欢。
蓝以澈缓缓走到卫平面前的时候,卫平觉得他的难题又要来了。
“卫平,等我长大一些,你教我习武吧。”
“小,小公子为何突然想习武?”
“那些重视繁文缛节的文人都太弱了,我不弃笔从戎,也不会弃戎从笔。那就只能两样都学了。”
“您真是好大的志向……”
“一句话,教,还是不教。”
“属下不敢不教。”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害我还得解释半天。”
“……”
“天色也不早了,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吧。”
赵伶月深以为然,回头唤了蓝以澈,随之上了马车。
路上问了蓝锦起因经过结果,才总算弄清楚了这把剑的来历。既然这长剑是人家姑娘送的,他们也不好丢了,只得先留着。
这锦州虽比不得都城繁华,也算富足。他们很快找到地方落脚。
人间四月芳菲尽,现在也是是绿肥红瘦了,离他们出发的日子已经整整一个月,为了给池款款看大夫,路上绕了不少路,可不管绕多少路,离都城也算得近了。
夜间。夜深人静。
蓝熠他们落脚的客栈附近的屋顶,一道身影正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慢的移动。
还未等人影找到他们所在的客房。街道边便有了动静,黑影只得匆匆忙忙伏下身来,听见下边传来一道压得很低的声音:“小姐,小姐,我们回去吧,这里这么安静,不会有什么贼人的。”
接着是一道女声:“阿城,我不是说过了么,小贼小偷什么的,最喜欢往僻静的地方跑了,跟紧了,要走丢了我不回来找你的,我还有正事要干呢。”
“能有什么正事啊……”
“小姐您也不能大半夜出来吧。”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我都想不到在晚上出来。”
“小姐,您这要是被夫人发现了,您又要被关禁闭了,您忘了上次在书房里被关了几天?三天呐。”
“你别啰嗦。”
“小姐,您怎么能嫌我啰嗦呢……”
“你等等,阿城你先别说话!”顾云卿突然严肃。
阿城连忙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再说话,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顾云卿瞥了一眼,低低的笑了笑,嘴角弯弯,哼!这样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声音听着很耳熟。
黑影往下面看了一眼,黯淡的灯火里,站着一个女子和一名男子。
那,不是云卿么?!
屋顶的黑衣人思索了一会儿,觉得照目前这样的形势,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至于七王爷那里,再找机会罢。
他往旁边挪动了一步,万分遗憾的蹭到了一块瓦片,轻微的摩擦声在屋顶上响起来,悄悄离开的计划算是泡汤了,正在脑海里过了无数个方案之后……
“谁?”顾云卿抬脚就要用轻功,却在第一时间被阿城拉住,“小姐,不能去!危险……”
“哎,你放开我呀!”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云卿,你功力不够啊。
黑衣人听到下面的声响,微微低眉,很快使了轻功离开。
顾云卿挣开阿城跳上房顶的时候,黑衣人早就不在原地,她只能远远看见黑衣人的背影,隐隐约约看出了那轻功的步法。
好像。邵阮哥哥的步法。真的是邵阮哥哥么?他来这里,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
顾云卿很快在阿城的千呼万唤中从房顶跳下来,生闷气一样的说:“都怪你,让人逃掉了吧!下回不带你出来了!”
阿城埋了头:“小姐,已经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回回。”顾云卿摆摆手,往顾府的方向走。
阿城有片刻不可置信,这么快就应下了?不像小姐的风范啊?
但他还是乖乖跟了上去。反正能回去是最好的了,免得夫人来查房,小姐又不在房里,麻烦可大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惩大戒,就是,没个十天半月的在静音寺里吃斋念佛怕是回不来……也不知道夫人到底怎么想的,明明是江湖侠女一枚,怎么这般注重小姐的修养。
偏生老爷就小姐这么一个女儿,心疼得紧,什么罚都不愿让她受,那这罚便轮到了他们这些下人头上。
不过说是罚,也不算得上吧。小姐长大之后,敛了不少性子,也不知今晚怎么就一时兴起溜出来了。
……
蓝熠小心的掩了虚开着的窗,又回头望了一眼房里,才抬步回去。
外头发生的事,他早有所察觉,只是没有声张,毕竟没有闹出什么事。如今临近都城,事事多加小心为上。他现如今也不知蓝绛到底存了什么想法,照这架势,应当暂时不会置他们于死地的。
明月皎洁,几时才能有把酒言欢的机会?
第二日。
顾云卿叫上阿城,学着昨天晚上那个黑衣人逃走时用的步法,找他给她模仿,一来二去,她家屋顶上的瓦片都要被她踩烂了,阿城还是模仿不来,他毕竟没有学过武,怎么能给她模仿得像。
“阿城你认真点嘛。我再给你学一遍,你必须给我模仿好了。”顾云卿站在自家屋顶,居高临下的对阿城说。
“小姐,你站得太高了,我看不清楚啊。而且我没有学过武功我怎么模仿嘛。”
“简单一点的步法就好了嘛。”顾云卿说。
“顾云卿!你干什么呢!两天不教训你你就敢上房揭瓦了是吧?”顾夫人终于忍无可忍,迈着豪迈的步伐从屋里走出来。
“没,没什么呀。”顾云卿说,“我就是在这看看风景,娘你要是没什么事找我的话,我就先出去晃晃。爹,你快出来看看你娶回来的顾夫人啊!”
此地不宜久留!
“顾云卿你给我站住,你功课还没做呢!”
“哎呀,没关系嘛,老是闷在屋里会生病的,你就让云卿出去走走。”顾远年劝道。
“她哪里就是闷在屋里了?一天天的就知道跑出去瞎晃,你做为她爹,怎么也不管管,你看看你女儿,像个什么样子,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顾夫人生气道。
“啧,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顾远年还不想让我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受苦呢。大不了我们养着不就行了么?”
“你能看着她养着她一时,还能看着一辈子啊?云卿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我怎么放心得下。”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万一哪个青年才俊像我当初眼瞎娶了你一样,就娶了咱们云卿呢是不是。”顾远年若有所思。
“你说什么眼瞎?再说一遍?”
“你听错了听错了,我们回去吧,外头太阳大着呢。”
顾云卿。在屋顶上跳着跳着,就到了蓝熠他们落脚的客栈。
“什么人!”卫平在客栈外面收拾行李,最先发现屋顶上的声响。
“诶!对了。”顾云卿听出来卫平的声音,灵光一闪,就从屋顶上跃了下来,冷不丁拍了卫平的肩头,“嘿!”
卫平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谁!”
顾云卿反手挣开,退开几步,与卫平过了几招。
卫平闪到一旁才看清楚是顾云卿,收手道:“原来是顾小姐。”
顾云卿也没在意,笑笑说:“你的功夫还不错嘛。”
“顾小姐过奖了。”
“帮我个忙怎么样。”
“顾小姐需要我帮什么忙?”
“你看着我,看清楚了啊。”顾云卿道。
然后跃上屋檐,三两下把昨天看到的步法给卫平大概过了一遍,然后跳下来让卫平给她模仿。
“为什么要模仿?”
“没有为什么,你就给我模仿出来就是了,拜托你。”顾云卿合着双手举到眼前,做拜托状。
“这样的话,我就不能拒绝了。”
卫平跳上房檐模仿出来。顾云卿看完之后难得开始沉默起来,她原本还不确信,但是现在好像能确信了。
真的是邵阮哥哥。
“你怎么了,顾小姐?”
“没,没什么。你们今天就要离开锦州了?”
“是的。”卫平道。
“去哪里啊?”顾云卿问得轻松,眼睛看向他。
蓝锦正好出来听见这一句话:“我们一行回都城。但是顾小姐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下榻?”
顾云卿抬眼:“这附近一块,只有这一家客栈离医馆最近,我也只是碰巧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真的在这里,你们回都城啊?爹也正安排我去呢,到时候可以去看看你们。”
“那就随时恭候了。”蓝锦道。
“那我就先走啦,免得娘又要说我了。”顾云卿见他答应,摆摆衣袖,抬脚离开。
蓝锦看她走远,径自想想觉得好笑。她都没问自己住在哪儿,便说要来探望他们?
蓝熠和赵伶月他们随后出了客栈,搭上了马车就离开了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