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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东泽山的回忆

1

茉莉逃跑了,她再也忍受不了在天堂星的生活,她要重回地球。

茉莉走在地下城大街上,感觉轻松极了,她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大声骂道:“去死吧!鲇鱼嘴小姐、黑皮医生、高芬芬老师和包子厨师!”

茉莉觉得石头倒是憨厚可爱,不过他也得死,每次都把自己看得那么紧,要不是这次趁他们打架,自己说什么也逃不出来!

茉莉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能够快些回到地球,不是想去地球寻找爸爸大腹先生,而是寻找自己的一个梦境。

蓝天和白云,高山和泉水,葱郁高大的古树,蘑菇一样的茅草屋,还有一只只飞翔在天空的小鸟,奔跑的田鼠和兔子,牛羊悠闲地在草地上吃草,看门狗在大树下乘凉,母鸡和家猫在一起打闹….

茉莉依稀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住在一座大山脚下,那儿的景色和梦中的景色很相似。但是后来有一天,爸爸大腹先生离开家,去了灵圄城,接着发了财,他们全家搬到了灵圄城。再后来,妈妈去世了,爸爸有了越来越多的钱,他们家又搬到了火星——地球上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天堂星。

灵圄城、天堂星富裕奢侈的生活,没有给茉莉留下好印象,倒是老家简单而宁静的生活,让茉莉回味不已。

茉莉可以听得懂许多动物的语言。连她自己也感到奇怪:从没老师教过,自己怎么就能如此神奇呢?

不过也从没有人相信茉莉有如此神奇,所以,她也懒得去告诉任何人。

如何才能顺利抵达地球呢?乘坐最快的宇宙飞船到地球,也需要三个月零二十四天。可自己身上没带一分钱,别说没钱买票,即使坐上了飞船,这近四个月的旅途中,自己吃什么、喝什么呢?

茉莉脑袋瓜特聪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很快就有了注意:赤色天堂最大的老板唐瓜先生和爸爸大腹先生是朋友,他每隔一个星期就会派一批宇宙飞船飞往地球运回资源到火星。对!就搭乘唐瓜先生的宇宙飞船。

茉莉兴高采烈地来到唐瓜先生家,撒谎说爸爸大腹先生交代了,让自己搭乘他的宇宙飞船回地球。

唐瓜先生一点都没怀疑,听茉莉这么一说,不但送给茉莉一个大大的红包,还决定亲自送茉莉回地球。大腹先生是唐瓜最崇拜的人,平时想巴结都来不及,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唐瓜先生怎能不好好表现一番呢?

第二天,一架“天堂一号”豪华宇宙飞船就随同大型货运飞船飞出了火星地下城的出口,驶向了茫茫宇宙。

近四个月的旅途,茉莉过得很愉快,唐瓜先生每天都好吃好喝地招待茉莉,好生伺候着她。最关键的是,她再也不用吃黑皮医生开的大包小包的药,做高芬芬老师布置的没完没了的作业,还有去吃讨厌的包子先生做的黑心饭菜,面对鲇鱼嘴小姐那副严厉、可恶的面孔……

终于到达地球了,茉莉可不想自己被唐瓜送回大腹先生哪里,所以,飞船一抵达灵圄城,茉莉就拼命逃向人群,直到唐瓜先生追不上她。

当茉莉的双脚再一次踏上地球的时候,她就惊奇地发现,童年的回忆竟忽然间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时候她和爸爸、妈妈、两个弟弟生活在一起,是的,她确定自己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双胞胎弟弟。

弟弟长什么样?茉莉记不起来了,在灵圄城和天堂星,她曾经不止一次向爸爸大腹先生提起这个问题:

“爸爸,我是不是还有两个弟弟呢?为什么我总能梦到他们?”

每当这个时候,大腹先生就变得很生气,他总是板着脸,严肃地对茉莉说:

“茉莉,不要再问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很有钱,我们过得很幸福!我现在可以满足你的所有要求,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应该好好珍惜,好好学习!我们都要好好地享受现在的幸福生活!”

大腹先生不愿回答,茉莉很失望。难道现在的生活就叫幸福吗?茉莉一点都感觉不到,相反,她对现在的生活讨厌的要死。

幸福是什么呢?茉莉觉得,同弟弟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时光。往事,现在竟然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

茉莉想起来了,最早的时候,她们家住在灵圄城东边的大山脚下,那座山叫做东泽山。

2

那时候,他们很穷,爸爸那时候还不叫大腹先生,他黑黑瘦瘦,肚子也不鼓,人们称呼他苹果大哥,因为爸爸在山脚下的空地上开垦了一大片苹果园,每年就靠卖这些苹果维持生计。

那个时候的日子多美好啊!茉莉觉得,那时候的爸爸是一个快乐的、有爱心的、负责任的好爸爸。

春天的时候,苹果园开满了雪白的、粉红的花朵,一簇簇、一片片,吸引着众多的蜜蜂嗡嗡地飞来采蜜。这个时候,妈妈就牵着茉莉的手,爸爸一手抱着一个弟弟,一起来到果园里,他们要采摘掉一部分的苹果花——爸爸说这是为苹果计划生育——这样将来长出的苹果才能个头大,惹人喜爱。

爸爸妈妈很快就在果园里忙起来,茉莉在树下照看两个还不会走路的弟弟,弟弟一哭,爸爸就开始唱歌:

“树下一个大哥哥呀

路边一个小妹妹呀

大哥哥呀会爬树呀

小妹妹呀会织布呀

大哥哥呀采果让妹妹吃呀

小妹妹呀为哥哥做衣服呀

……”

茉莉觉得爸爸是一位出色的歌唱家,他一唱起歌来,妈妈的脸就羞得通红,羞涩地掩面而笑,忘记了手中的活;弟弟也不哭了,睁大眼睛听爸爸唱歌,然后咧着嘴咯咯笑起来。

夏天的时候,苹果一个个长大了,爸爸忙着为果树追肥;傍晚回家,妈妈做好了饭,一家人围着石桌吃饭。天黑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出来了,爸爸抽起一袋烟为茉莉和弟弟讲故事,连家里的小狗、小猫也出来卧在爸爸的脚下听。妈妈端来一杯热茶,爸爸讲得更绘声绘色了。

秋天,苹果成熟了,爸爸采下一担担果实,运到灵圄城去卖,有了钱为妈妈、弟弟和茉莉买来漂亮的衣服,一家人高高兴兴,别提多开心了。

冬天的时候,除了忙地里的活,爸爸会和村里的叔叔、伯伯、爷爷一起喝酒聊天,喝酒划拳、谈天说地。爸爸会带着茉莉和弟弟到屋外的雪地上堆雪人,用鸟的羽毛和树枝做玩具玩……

爸爸喜欢茉莉,更喜欢茉莉的两个双胞胎弟弟。茉莉属虎,爸爸会亲切地称呼茉莉为“虎妞妞”,两个弟弟属龙,爸爸称他们“龙宝宝”。爸爸曾经找到一根桃木树枝,用灵巧的双手为茉莉雕刻了一只可爱的小老虎,为两个双胞胎弟弟雕了两条活灵活现的小龙,用绳子穿起来当项链,送给他们。

茉莉非常喜欢爸爸雕刻的小老虎,每天都把它挂在脖子上,一天也舍不得取下。

有一天,村里的唐瓜叔叔从城里回来了,他好久没回过村子。这次回来,唐瓜先生开着一辆豪华小轿车刚到村口,就被村民们围上了,一个个对他赞不绝口。

“太漂亮啦!这车要很多钱吧?”

“一百多万呢!”唐瓜先生自豪地说。

“坐上一定舒服吧?”

“那还用说,就像腾云驾雾一样!”唐瓜先生拿出一盒高级香烟,分给村民们抽。

“这烟真香!”

“那还用说,一千多一盒呢!”唐瓜先生喷出一口烟雾,哼起了小曲儿。

“你住的房子也很大吧?”

“那还用说,三层的大别墅,厕所、餐厅、游乐场、停车场、花园、游泳池一应俱全!”唐瓜先生昂起头,走向茉莉的家。

唐瓜先生和爸爸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他这次回来,一定要去茉莉家看看。

“哎呀呀,我说苹果老兄,你家还这么穷啊,太丢人啦!”唐瓜叔叔一进茉莉家的门,就唠叨着说开了,“地板是脏的,衣服是旧的!”

爸爸连忙端出茶和点心招待唐瓜叔叔。

“呸!什么破茶!真难喝!”唐瓜喝了一口,连忙吐了出去。

爸爸拿出苹果干和炒瓜子让唐瓜先生吃,唐瓜先生只看了一眼,就鄙夷地说:“一看就没胃口,你真该到我们家去看看!”

唐瓜先生失望地离开了茉莉的家,他在外边发了财,现在回家接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起到城里去享福。

当唐瓜先生把穿戴一新的妻子和儿子一起接进小轿车驶向灵圄城时,所有东泽山的村民们都瞪大了一双羡慕的眼睛。

“瞧,唐瓜先生的妻子穿那衣服,多漂亮啊!”

“瞧人家儿子,手里的玩具机器人多高级啊,能听懂人说话!我亲眼看见的!”

“唉!我这辈子要是能坐上那样的小轿车,死而无憾了!”

自从唐瓜先生回到村里一趟后,东泽山村的人好像着了魔:他们觉得干活没有一点精神了,浑身没劲;生活也没有一点意思了,常常喜好发火;村里的人们不再爱聚在一起谈天说笑了,他们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赚足钱。

一些大爷大妈唠叨儿子没出息:自己这么老了,也不能跟着儿子享福,如果自己的儿子能像唐瓜先生就好了,可以出门坐小轿车,住宽大舒适的房子,吃山珍海味享清福了。

有些青年也抱怨父母没本事:如果自己的爸爸妈妈能像唐瓜先生就好了,自己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因为爸爸妈妈有多得数不完的钱。

东泽山村的村民们生活不再幸福,常常出现一幕又一幕的悲剧:

邻居阿木叔叔的妻子嫌家里穷,天天抱怨阿木没出息,终于有一天,她跟着城里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只剩下阿木叔叔领着两个没妈的孩子过生活。

村东头的阿东为了赚钱,鬼迷心窍竟然到灵圄城的大赌场里赌博,梦想赢得一大笔钱,结果却输得一塌糊涂,欠下别人很多外债,被抓进了监狱。

还有些人,为了更快地赚钱,结果变成了小偷、窃贼、骗子,很多人为了赚钱不顾道德和廉耻,丧失良知,一个个最后触犯法律,身陷囹圄。

但是,也有人逃过了法网,他们很快就拥有了大量的钱财。

茉莉的爸爸苹果大哥开始闷闷不乐,他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富裕起来,别人家孩子吃的、穿的、用的都比自己孩子的好,每当看到茉莉和弟弟用羡慕的眼神望着别人家孩子手中拿的漂亮玩具、身上穿的漂亮衣服、口里吃的美味零食,苹果大哥心里就特别难受,村里有很多人看不起自己,有时连正眼瞧一眼都不会,许多孩子也围着茉莉和弟弟大喊:“穷鬼!穷要饭的!”

苹果大哥不唱歌了,也不再动手为茉莉做漂亮的玩具,他决定外出挣钱。临走时,他对茉莉妈妈说:“我要外出赚钱,你在家照顾好孩子,照顾好我们家的果园。等我赚够了钱,在城里买房子,再也不会让别人看不起!”

3

茉莉妈妈很支持爸爸的决定,苹果大哥一走,茉莉妈妈就在家一边辛苦劳作,一边照顾孩子。

苹果园有很多很多活儿要干,要想让苹果树结出大而漂亮的果实、卖出好价钱,茉莉妈妈就得不停地辛苦干活。你想啊,以前两个人干的活,现在由茉莉妈妈一个人来干,回家还要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多么辛苦啊。

但是,茉莉的妈妈硬是咬着牙,拼命劳作。又一个秋天到了,果园迎来了大丰收,茉莉妈妈把所有的苹果都卖了出去,自己一个也舍不得吃,她要和茉莉爸爸一起攒钱,将来买宽大的房子,买小轿车,买漂亮衣服……

有一天,妈妈一个人在果园里干活,两岁半的茉莉在地边照顾还不会走路的两个弟弟。

一只漂亮的花蝴蝶从一棵苹果树上飞了下来,围着茉莉和弟弟们绕圈子,茉莉觉得蝴蝶好漂亮啊,要捉下来给弟弟玩。蝴蝶在前边飞,茉莉就在后边追,蝴蝶飞过草丛,茉莉就跳过草丛;蝴蝶落在一棵苹果树上,茉莉就爬上树;蝴蝶飞过一条小河,飞向了高空,茉莉过不了河,也不会飞,只好眼睁睁看它飞走。当茉莉再次返回果园的时候,发现两个弟弟竟然不见了。

茉莉吓得大哭,妈妈也着急地找遍了东泽山的村头村尾,找遍了山上山下,找了三天三夜,也没发现弟弟的影子。

茉莉第一次挨了妈妈的打。

爸爸回来了,他和妈妈抱头痛哭,然后他们报了警。

一个月后,警方终于破了案,原来弟弟是被人贩子偷偷抱走了。据人贩子交代:他们偷走双胞胎弟弟后,开着面包车逃走,原本想到灵圄城卖个好价钱,却在路途中遭遇车祸,车一头栽进了路边的山沟里。受伤的人贩子看到孩子满脸是血,已经奄奄一息,怕是性命难保,心想这下卖不到好价钱,就抛下摔烂的汽车和受伤的两个孩子逃跑了。

当警察到车祸现场查看时,发现双胞胎孩子早已经失踪。

“也许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了,呜呜……”妈妈哭得喉咙沙哑,她劝茉莉爸爸再也不要离开她们,她不要那么多钱,只想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苹果大哥却不听,他擦一把眼泪,望着茉莉和妈妈,坚定地说:“我一定会赚到钱的,很多很多的钱,我们会成为全天下最有钱的人!”

苹果大哥又走了。不久,他带着几个人回到了家,登上东泽山,经过勘探,他们发现东泽山储存有大量的金矿。

苹果大哥很快成立了一家矿业公司,承包了东泽山的矿产开发权,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成为了全东泽山最富有的人。

有了钱的苹果大哥在城里买了别墅,买了小轿车,把茉莉和妈妈一起接进了灵圄城,要她们在那里享福。

每天的大鱼大肉,把苹果大哥养得越来越胖,肚子也越来越大,苹果大哥变成了大腹先生。

这个时候,唐瓜先生却生意破产,从千万富翁变成了穷光蛋,他厚着脸皮来向大腹先生借钱。

大腹先生很慷慨地接待了唐瓜先生,他深情地说:

“唐瓜老弟,我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这外边的大干世界,过不上这么富裕的生活,既然你今日落魄了,就跟着我好好干,我一定亏待不了你!现在的地球日益危险,人类已经在火星建造城市,我们还要一起赚钱,一起拥有红卡,一起到天堂星去生活!”

唐瓜先生感动得涕泪交加,从此,他紧紧跟着大腹先生,一起做生意赚钱。

不过,茉莉和妈妈却并不觉得城市哪里比得上乡村好,大鱼大肉总有吃腻的时候,大房子住久了会觉得孤单,城市里到处车来车往,天上每天都有飞机飞来飞去,人们每天忙碌着辛苦赚钱生存,天天乱糟糟、攘熙熙让她很不习惯。

还是在东泽山的农村好,在那里每天吃饱穿暖,干一干活,活动一下身体,晚上一家人待在暖和的小屋子里谈天说地,多好啊。

不幸的事再一次发生,茉莉的妈妈不习惯城市里的生活,她不懂得交通规则,不小心被一辆飞驰的小轿车撞到,永远离开了茉莉和大腹先生。

失去了妈妈的茉莉,从此过上了孤单的生活,大腹先生天天在外忙碌,她每天上完学,就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有时很晚了也睡不着觉。茉莉开始变得不爱说话,看见什么都不顺心。

失去了妻子的大腹先生,脾气也变得易怒、暴躁,常常对着茉莉大吼大叫,有时还会动手打茉莉。

茉莉九岁的时候,爸爸大腹先生和唐瓜先生不但拥有了大批宇宙飞船,还取得了红卡,他们把家安在了天堂星。

妈妈没有福气享受天堂星的生活,大腹先生决定把最好的待遇都让茉莉来享受,在天堂星,为了让茉莉更好地学习和生活,他为茉莉安排了最好的老师、厨师、管家、医生和保镖。

茉莉不喜欢这些,她不喜欢天堂星,也不喜欢灵圄城,她讨厌身边的每一个人,连爸爸大腹先生也讨厌。她只想到梦境中的地方,好好让自己安静一番。

东泽山,茉莉终于明白了自己梦境中的地方就是东泽山,问题是,她现在早已不记得去东泽山的路了。

茉莉只好暂时待在灵圄城,不断打听着去东泽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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