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李辟邪匆匆而逃,还真的是往西市城边而去。
在街巷房顶上提纵奔跃,踏得瓦屑纷飞,速度是极快,但是几乎一条直线的瓦檐空旷辽阔,视野毫无阻碍,目标太明显了,所以他逃了半里远之后,便跃下巷道,在地面上全速撒开脚丫,东拐西转地跑着,后面已经隐隐约约传来呵斥怒骂和追逐的脚步声了。
半盏茶时间,城边已到。
李辟邪大喜过望,更是加快脚步,一路狂奔而出,往城外无名河边的密林投去。
突然踏踏几声响,李辟邪回首望去,一道白影迅速奔跃而至,几个起落,便越追越近,正是白衣翩翩的燕飞涯。
李辟邪在心里暗骂几声,便听见燕飞涯连声暴喝,凌空一个跟斗就落在自己的面前三丈处,一甩长裾,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小白脸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轻身功夫还居然如此出众!
李辟邪头皮一阵发麻。
后有追兵,前有燕飞涯,左右并无它路,只能硬闯了!
所以他并未减速,借着助跑之势大喝一声,双拳催动拳罡击出,状如疯虎,只要能令燕飞涯稍稍错身让路,他便能夺路而逃。
燕飞涯脸色阴沉,双手翻飞,连连挥出数掌,掌锋处幻成数道真气掌印击向李辟邪双拳。
嘭!嘭!
前后两声闷响,李辟邪被打得倒飞。
真气外凝成掌印,这是武道修为晋入正二品的境界!
李辟邪被燕飞涯数掌击退,翻身站稳,气血上涌,已经受伤不轻,强压着喉咙甜意,后背汗出如水。
他瞄了一眼身前不远处的那条无名小河,心头一动,深深纳气,飞身而起,右手指枪发出,柱形指风刚好撞在燕飞涯再次反击的真气掌印上。
闷响再起,指风稍一接触真气掌印,便溃散开来,燕飞涯被震得后退一步,稍微失态。
反观李辟邪则再次被震飞,吐着鲜血趁势斜掠出好几丈,再深吸一口几乎提不上的真气,凌空翻了个跟头,“噗”地一声,一头扎进了道边那条小河中,激起阵阵波浪,迅速潜入河底,朝另一边河边游去,逃命去也。
“休想逃?”
燕飞涯骤见李辟邪扎进河中,稍微发怔后反应过来,便飞身掠出,如蜻蜓点水般优雅地跃向河的另一边。
此时,十余名黄衣护卫才纷纷挥舞着兵刃赶至,见到李辟邪重伤落水,或在这边大声怒骂,呐喊替自家少主助威,或者迅速寻找周边是否有船只,准备渡河拦截。
河底的李辟邪暗叫侥幸,幸亏道旁有一条小河,也幸亏自己在黑龙山中被糟老头逼进寒潭练功所练成的娴熟水性,不然的话,今天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他强忍着受伤身体的剧痛,一边逆转真气,丹田处灼热的真气缓缓而动,周游全身御寒,抵抗隆冬河水的冰冷刺骨,一边听着水面上的响动。
不停的怒骂和划水声模糊传入耳中,估计燕飞涯不肯轻易放过自己,他便放弃到对面上岸,逃进密林的想法,直接随着河流流水方向,潜向下游。
总之就是在没有断气窒息之前,他憋死都不敢出水换气,露出行踪。
不知潜游了多久,李辟邪迷糊地出水偷换了几口气,寒风中隐约间还听到那些黄衣护卫的呼骂声,再继续潜行了一阵,实在坚持不住了才敢将头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吸着河面略腥的空气。
看到夕阳正好落在西山边,淡黄的余晖照在荡漾的水面上,波光粼粼,顿时觉得劫后余生,活着真好!
“咳咳……”
此时胸口传来一阵疼痛,李辟邪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手脚僵硬,虽然能运功御寒,仍然觉得这河水越来越冰寒透骨。
望向四周,是一排临河而建类似于客栈的几栋房屋,充作地基的大木桩都插入河中,其他地方光秃秃的一片,并无能藏身匿踪之处。
“不管了,留得青山在,先上岸再说!他娘的,小白脸这笔账以后有机会必讨回来。”
他低声暗骂着,发现河边四周并无人迹,轻轻游向那排客栈楼房,靠近其中一根大木桩,隐约看到那木桩上面有一扇临河窗户,估计能穿过窗户进入房内,暂时躲避一阵子。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木桩,留神房内几息时间,发现无人。
于是,李辟邪就轻手推开木窗户,正要跻身爬进去。
突然,一阵清幽的玫瑰香气袭来,令人倍感清醇。
他抬头望向房内,看见房间中摆放着画有两个侍女扑蝶嬉戏的大屏风,从他爬窗的这个位置角度上刚好看见屏风后面。
只见屏风后放着一个硕大的木浴桶,热气弥漫,一头乌黑青丝如瀑散开,一名妙龄少女正徐徐脱下上衣,露出光洁侧肩背,在一盏油灯的映照下,那少女的皮肤晶莹光滑,温润如玉,隐约间还能从曲起的藕臂间看到半团球状的浑圆雪白……
李辟邪顿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明明留神这间房内不曾有人,自己才准备爬窗避难,谁知竟然闯进一个少女的客房,还碰到一副如此香艳、无比旖旎的少女入浴图!
于是乎,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李辟邪感到鼻孔好像痛了一下,一道殷红的鼻血很争气也很配合地流了出来。
估计是他的伤势又加重了。
正在此时,他湿透的衣袖中刚好流下几滴河水,滴在房间的木地板上,滴滴答答地一阵清响。
“谁?”
那少女听到响声的反应极快,将要褪下的衣衫往身上一裹,身影消失,后一刻就出现在李辟邪面前。
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横顶在了李辟邪的喉间。
我的亲娘哇!
李辟邪毛发悚然又大感倒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才刚好半死不活地出水逃避,这阵子爬窗又被人用锋利匕首顶在喉咙,稍有异动就肯定小命不保。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浑身冒冷汗,夹杂着河水湿透的衣衫紧贴后背,爬窗爬到一半的身姿僵在那里,在隆冬寒风中一抖一抖地颤动,却又真的不敢稍动,姿势相当滑稽。
他只听到少女又问道:“你是谁?……”
“误会……这是……误会……请姑娘……冷静……我不是……匪徒……”
李辟邪心如电转,全身冻透反而使他冷静下来,轻轻压抑着喉咙,平缓呼吸说道。
他跟那少女几乎脸贴着脸,几缕青丝发稍还被窗外的风吹起,调情般地拂向脸颊,闻着身边传来的少女特有体香,还有那如兰的呵气,有种依稀熟悉的感觉,顿时喉咙又一动一动地缓慢问道:“你是……白……紫川、白……姑娘么?”
“你是……”
那少女怔了一下,好像真的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圆圆的杏眼惊讶地瞪着眼前这位突然闯进自己客房,意图偷窥的登徒浪子。
面容清晰,但看得很不真实和清楚。
这才发现两人相隔太近了,几乎脸贴着脸。
她脸上瞬间火辣辣地烧了起来,马上后退几步,一手挡在身前遮护衣衫,一手执着匕首,锋刃仍然顶在李辟邪喉咙。
只要他稍有异动,马上抹脖子放血!
“你到底是谁?”
那少女看清眼前这个登徒子,觉得有点眼熟,但是不敢肯定,一脸疑问,仍保持那个动作,唯独稍稍放松些许,让他好说话。
“我是李辟邪,黑龙山中那个猎魔人,你曾经看到过我猎杀一头火焰狼的,你还记得吗?你是白紫川,白姑娘!”
李辟邪此时看清楚了,果真是那个在黑龙山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白紫川,口中马上一溜嘴说道,心里却急得要命:我的小祖宗、姑奶奶,你可千万要记起啊!不然你那顶在喉咙的手一抖,匕首一划,我马上就呜呼哀哉,去陪糟老头喝烧酒了。
“哦?”
那少女白紫川此时也想起了那个徒手搏狼的深山猎魔少年,还有在那个冰甲辰龟魂冲击肆掠之时,似乎也唯有他的身影奔向那个执花小女孩,心中释然,但是手中的匕首还是迟疑地顶在那里,不肯轻易移开。
“在下被人追杀,受伤躲进河底,潜游许久,实在受不了冰冷的河水,恰巧要爬窗进房躲避,正好……所以……我不是匪徒,也并非有意冒犯,还请见谅!”
李辟邪知道自己被误会成专门偷窥的好色之徒,必须马上解释,但是又总不能说正好看到你脱衣入浴吧?
故而语焉不详,迟迟疑疑。
不然,嘿嘿,哪怕他像狸猫那般传说有九条命,都不够抹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