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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来到拉斯维加斯连翘多了很多不好的习惯,这些不好的习惯包括现在她在做的事情,走进一家商店。

店里的服务生听说她要把小山般大小的衣服帽子鞋子都买下时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似乎在说:“别闹了,麻烦看看你自己!”

连翘按照服务生要求的那样看了一下自己,她现在看起来有点糟糕,二手商店才有的紧身裙显得廉价而低俗,再配上不伦不类的嘻哈外套,现在的她怎么看都像是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可怜虫。

不过待会儿这位应该会大失所望,情感上她是可怜虫没错,可在物质上她可是女王。她父亲的钱多得她几辈子都花不完,厉列侬则是更加不得了,也许有一天他能成为印钞票的。

像连翘所期待的那样,她递出去的那张超级银行卡让那位服务生的表情呈现出魔术般的效果。

这种超级银行卡她可不止只有一张,第二张、第三张一一亮相,把它们交到服务生手上,她声音嗲嗲的:“那是我亲爱的给我的,我猜它们加起来可以买下这个地下商场都绰绰有余。”

连翘受到国家元首级别的待遇,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搁在面前的咖啡已经换了第三种口味。

不久前一脸瞧不起她的服务生一脸心惊胆战,第三种口味咖啡端下去,换上的是茶。她勉强喝了一口,那位服务生才如释重负。店长都亲自出马了,可见被解雇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店长来到连翘面前,褐色的硬板文件夹上放着账单和签名笔。

看了那只笔一眼,连翘皱起眉头:签名笔是蓝色的。连翘搁在膝盖上的手展开,手背在膝盖处贴了贴。

“怎么了?”店长低声询问。

目光从蓝色钢笔移开,她的声音有点僵硬:“你们没别的笔吗?”

硬板签名文件夹上放着刚换的第二支签名笔,签名笔还是蓝色的。目光落在蓝色签名笔上,她的手迟迟不动。

“要不要我再给您换上一支笔?”店长低声询问。

“不用。”僵硬的声音带着驳斥,蓝色外壳的笔并不代表写出来的字迹是蓝色的,何况——何况许戈才讨厌蓝色字迹的钢笔。

某天,连翘和许戈到一家法国餐厅吃饭,许戈边通电话边拿起服务生的签名笔在账单上签名。

签完名许戈忽然脸色大变,快速冲出餐厅,手搁在餐厅墙上,看着就像是在呕吐的样子。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小会儿时间过去,厉列侬来了,许戈瘫倒在他怀里。

后来连翘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许戈惧怕蓝色笔迹,蓝色笔迹会引发她的生理不适感。和许戈不一样的是,比起黑色水笔,连翘更加喜欢蓝色水笔,蓝色字迹印在白色纸张上像是蓝天和白云的关系,明亮美好。

心里碎碎念着,怕蓝色笔迹的是许戈不是连翘,她呼出一口气,贴在膝盖上的手收起,蓝色外壳的签名笔握在手上,笔尖往着签名处,第一笔下去,蓝色外壳签名笔写出来的还真是蓝色笔迹。

她继续碎碎念着,怕蓝色笔迹是许戈不是连翘,不是连翘——

碎碎念变得穷凶极恶了起来,那种穷凶极恶也表现在她握笔的力道上,账单被笔尖刮出一个裂口,那个裂口处的笔迹是蓝色的,蓝色的……蓝色的笔迹让她头昏脑胀。

“要不要我给您倒一杯水?”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询问。

“不用!”她说着。

“我给重新换另外……”

“不用——”钢笔被摔在地上,双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着,就怕他们听不清楚似的,“我说过了不用,你没听到吗?我说了不用,不用!”

她的话把在店里几名顾客也吸引了过来,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像她是一个疯女人一样。

不不,她是连翘不是许戈,不是许戈!她一定不能让许戈把她弄疯,不能!

捡起地上的笔,和那些人说着“sorry”,店长重新拿来账单,当笔尖落在签名处时,豆大的汗从她额头上滴落下来,滴落在账单上。

她呼气,再次握紧笔,发力账单没有蓝色的笔迹,她手扑了个空。账单连同硬纸板被同时抽走,熟悉的声音近在眼前:“我来吧。”

拿走账单的人是厉列侬,他看着她的眼睛盛满了痛楚。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害怕蓝色笔迹的人是许戈,不是连翘啊!

厉列侬揽着她肩膀走出那家商店时夜已深沉,小山般的商品最后都去了拉斯维加斯的福利机构。连翘想,1942那些成员讨厌她是有道理的,她挥金如土的样子丝毫不输给那些臭名昭著的败家女。

迎着夜风,她扬起嘴角,直到揽住她的人说出“别笑”时,连翘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在笑,而且好像笑了挺长一段时间,她笑得肌肉都酸了。

收起笑容,她停下脚步,朝着厉列侬:“不,我可没有笑,是许戈在笑。”

许戈现在应该很高兴吧?看看,连翘不仅把许戈的臭毛病都学会了,连许戈的生理反应也继承了。

她踮起脚,手钩住厉列侬的脖子:“这样的时刻,我们要不要去喝一杯,喝一杯庆祝……”

她弯下眼睛朝他靠得更近,好便于他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姿态,特属于许戈的姿态,温柔地告诉着自己至爱的男人:“厉先生,恭喜你,你终于把连翘完完全全变成了许戈的样子。”

眼睛去瞅那个男人,心里在叹气,为什么她没有从他眼底里看到欣喜若狂?他不是应该高兴吗?她反而从他眼底看到了更多更多的情感,一分无奈、三分酸楚、三分溺爱,还有三分……还有三分刻骨的思念。

钩住他颈部的手发力,以便能亲吻他。她的唇如愿以偿地贴在他唇上,宛如蜻蜓点水一般,唇落在他唇角:“我知道许戈躲在哪里。她就躲在我的舌尖里,躲在我舌尖里的许戈总是让我去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还躲在我眼睛里,躲在我眼睛里的许戈总是让我看到那些我讨厌看的东西。厉列侬,我都快要被她烦死了!”

连翘都快要被许戈烦死了!

平日里大多穿着训练服的女成员们有的换上了传统裙装,有的穿着时髦的小礼服,排起长长队伍。她们手里拿着鲜红的玫瑰花束,待会儿她们将带着精心挑选的玫瑰花去见站在广场上英俊青年。

十月,阳光正好,布拉格广场上空天高云淡。二十岁的许戈斜靠在查理桥上,看着布拉格最老的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太阳最初升起到此时此刻日当正午。

1942的女成员把她们手中的玫瑰花铺满了整个广场,在满目鲜红中,1942第二任领导人把代表着1942理想的向日葵勋章别在了新任领导人左肩上。

这是1942新任领导人的就职仪式。

透过广场大屏幕,许戈看到坐在最前排的1942老成员们一个个老泪纵横。这还是1942建立以来在捷领土举行的就职仪式,嘉宾席上还坐着应邀前来的若干位捷政府官员。

这一切都是新任领导人的努力,友爱和平,和睦相处。

在这片面积有78866平方公里的国土,上有那么一处特殊的地方,它位于捷和奥的交界处,面积大约400平方公里,那400平方公里原本为一名爱尔兰人贵族所拥有,爱尔兰人在前苏联还没有解体之前买下那400平方公里。他花了大半辈子时间,在那400平方公里面积的土地上建筑城堡、水利工程,修路、种植葡萄。

爱尔兰人临死前把那400平方公里无偿献给了1942组织,1942按照爱尔兰人的要求把总部搬到了那里。那400平方公里后来虽然被划分到捷领土,但由于捷政府缺乏相关有说服力的文件,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400平方公里沦为1942的大本营。

捷政府让1942领导人来到他们的广场举行就职仪式,还派出官员参加新任领导人的就职仪式,这在以前是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就像1942小成员们口中说的那样: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们蓝色路西法。

1942第三任领导人现在最被大家所熟知的名字是帕特·金,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厉列侬,更早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许醇,当他还叫许醇的时候,他还是住在许戈心里的“那个人。”

许戈经历了“那个人”所有的阶段,不管他叫许醇,还是叫帕特·金,还是叫厉列侬,在许戈心里,他有属于他独一无二的名字:阿特。

现在,那个广场上、被几十万人所拥簇爱戴的英俊青年还是她的未婚夫。这应该也是属于她的骄傲时刻,可此时此刻泛上许戈心头的是淡淡的惆怅:从此以后,他将属于更多的人。

最后给厉列侬献花的是伊莎贝尔,那是前任领导人从爱尔兰带回来的孩子,凯尔特后裔,被带回来时只有一丁点,可现在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献完鲜花,小姑娘和他们的新任领导人说着悄悄话。厉列侬弯下腰,伊莎贝尔惦记脚尖,唇贴上厉列侬的额头,可以想象到,小姑娘一张脸肯定乐开了花。

随着最后一名献花者把玫瑰花放在台阶上,遍布整个广场的红色玫瑰让巴洛克时期建筑群浪漫而多情。第一发礼炮响起,上任领导人和新一届领导人完成交接仪式,广场上掌声雷动。

在雷动的掌声中,特属于庆祝1942新任领导人诞生的无数彩色丝带从天而降。风把部分彩色丝带吹到了许戈头顶上的那方天空,天空倒映在伏尔塔瓦湖上。

她低头凝望着伏尔塔瓦湖湖水:爸爸,看到了没有,他长成您想要看到的模样了。

即使已经知道了爸爸的身份,但在许戈心里,还是更愿意称他为五金店的老板。五金店老板是在墨西哥城离开的。

离开耶路撒冷后他们去了墨西哥城,住在墨西哥城的那段时日他们遭遇了墨西哥城十七日无警日,墨西哥头号毒贩被逮捕的当晚,墨西哥所有的毒贩联合起来对警察展开疯狂的报复。

他们控制了近一半的街区,斩断了人们和外界取得联系的渠道。

墨西哥城开始进入了无警日,当时,许戈所在的街区也落入了墨西哥毒贩手中,时不时的枪声响彻白天和黑夜。

那时“谁家爸爸被杀了”“谁家女孩被带走了”“谁家妈妈横尸街头”之类的传言不绝于耳。无警日的第十天深夜,许戈被打扮成为墨西哥男孩,一家人在数十位陌生人的带领下离开了他们的街区。在撤退中他们遭遇了墨西哥毒贩的狙击,躲在面包车厢后面的许戈看到了五金店老板的身手。

那个糟老头真的把她骗得好惨,梅姨骗她,连阿特也骗她。

在边战边撤退的战术中,五金店老板是最后的那道防线,从他手中射出的子弹无虚发。

他用光最后一颗子弹,最后那颗子弹十分神奇,它直接引爆了一直对他们紧追不舍的那辆车的车油箱。失去控制的车直接撞上了路边的加油站,巨大的火龙变成了阻挡追击者们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在冲天的火光中,许戈看着五金店老板笑得心满意足,数架直升机从他们头顶上飞过。

被抬上直升机时,五金店老板已经一身血。他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爸爸现在告诉你,那个时候你捡到的那枚海豹突击队勋章是我的,你会不会少生爸爸一点气?”

许绍民,以1942秘密成员的身份成为海豹突击队队员之一,服役期间曾多次参与反恐任务,出色的成绩让他在退役时拿到了代表着海豹突击队最至高荣誉的勋章。退役后,他把从海豹突击队学到的一切教给1942新成员,后被推荐成为1942第三任领导人的教官。

五金店老板葬礼举行的当天,梅姨红着眼眶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告知了许戈。

那一天,许戈知道了1942,知道了她多次搬家都源于1942的一个传统:他们的领导人在未成年之前不能公开身份。不仅不能公开身份,还必须到最恶劣的环境中生活。而梅姨则是顶着1942成员的秘密身份被英情报局录取,离开军情六处后,她的身份变成影子间谍,精通各种侦查、反侦查术,后成为1942未来领导人的导师,和许绍民搭档,成为1942未来领导人的辅导者。

五金店老板举行葬礼的当天有数千人来送他,在这数千人中有一半人曾经接受过他的训练,这些人现在都是1942的中坚力量。

许戈还在葬礼中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眸,那双眼眸的主人是一位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孩。年轻男孩表情悲伤,透过黑压压的人头凝望着她。她回望着他,想要说点什么可就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更多的人挡在了她和他之间。

当许戈再想在人群中寻找那双眼眸时,眼眸的主人早已经不知所终。

载着爸爸骨灰的小船行驶在伏尔塔瓦河上。

伏尔塔瓦河上是查理大桥,爸爸还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时就是从查理大桥离开的。小船从查理大桥桥下经过,爸爸的骨灰被洒在伏尔塔瓦河上,小船穿过查理大桥时骨灰盒已经空空如也。

站在船上,许戈放声大哭。梅姨把她抖动个不停的肩膀转向厉列侬,他环住她,把她不停抖动的身体紧紧环在怀里,那时,他已经有了足够宽阔的胸怀和臂膀。

一个礼拜后,在梅姨的见证下,许戈和厉列侬订下了婚约。

戒指是梅姨给他们挑的,在他给她戴上戒指的一刹那,许戈实现了耶路撒冷老城里的特属于她的一千零一夜,就像那不知道名字的巴勒斯坦妇人讲的故事一样:她要和他肩着肩走过那些荆棘的道路,直到他戴上王者之冠。

日落时分,许戈回到位于伏尔塔瓦河河畔的公寓,那是厉列侬妈妈留给他的房子。

公寓式是那种老式公寓,黄墙和红屋顶在日晒雨淋中褪去了原本鲜艳的色彩,楼梯采用环形设计,楼梯板已经好久没有维修,脚要是踩重了,依稀可以听到它们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公寓在二楼,打开窗就可以看到伏尔塔瓦河延绵不绝的河水。这个老式公寓也是厉列侬和许戈在布拉格的落脚点,大多时间里这间公寓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她和厉列侬在公寓另外的房客眼里是在外地工作的情侣。

包括1942的一些成员都以为许戈早就和厉列侬住在一起了。他们是住在一起没错,可在这所公寓里她和他有各自的房间,许戈心里盼望着两张单人床能在某一天变成双人床,可厉列侬没说,许戈也不好意思说。不能再丢脸下去了,她在他面前已经很丢脸了,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都是她死皮赖脸要来的。

公寓空间不大,她和他的房间分别在左右两边,靠近门那边是厨房洗手间,靠近窗的则是方形客厅。

没有开灯,许戈直接打开电视,音像直接出来《燃情岁月》的电影原声带,许戈很喜欢这部电影的音乐,磅礴中带着苍凉。

关于这点,梅姨老是说她“怎么喜欢这种老头子才会喜欢的东西”,许戈对于这片影片的执着还源于它也是五金店老板的心头好。爸爸曾经和她说,等他退休了,会效仿影片中的上尉,在达拉斯买下一处农场,像达拉斯牛仔们一样生活。

昏暗的空间里,流畅的旋律加重了困意。有人打开灯,轻轻的脚步声来到她面前,眼睛没有睁开,她叫了一声“阿特”。一般出现在这里的不会有第二个人。

笑声响起,许戈迅速睁开眼睛,手第一时间找到枪。在音响跳动的霓虹微光中,一张脸近在眼前,看清楚来人后,她把枪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她朝着那张脸没好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笑得幸灾乐祸的人是完成最后献花的伊莎贝尔,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小姑娘大大咧咧地在许戈身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无比快乐地宣布:“帕特让我来的。”

伊莎贝尔像昔日的许戈,心眼多得让许戈想揍她一顿。

“你房间在左边,帕特的房间在右边。”小姑娘得意扬扬,“这让我很高兴。”

可真单纯!许戈咧开嘴:“可我们睡过了。”

虽然只有一次,那一次从发生到结束都十分粗糙,可他进入时带来的痛却是货真价实的,全程她都是闭着眼睛的,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害怕触及他那双冰冷的眼眸,,如果连那种时候他还是和平常一样,那就太糟糕了。

小姑娘假装没听到她的话,而且还将了许戈一军。她指着《燃情岁月》上校家最英俊的二儿子:“他是帕特。”

这许戈可不大同意,上校家的二儿子邋里邋遢的,厉列侬可没有邋里邋遢。起码他不像特里斯坦一样,头发老是看起来像好几天没洗的样子。

小姑娘继续说:“我叫伊莎贝尔,上校家农场的印第安纳小姑娘也叫伊莎贝尔;特里斯坦管她叫小伊莎贝尔,帕特也管我叫小伊莎贝尔。”

许戈都快要给伊莎贝尔的话给绕晕了,她大约猜到小姑娘会说些什么了,果然——“最后和特里斯坦结婚的是小伊莎贝尔,最后和帕特结婚的人也会是我。”逮着这个巧合的小姑娘得意扬扬,“而你是苏珊娜。”

苏珊娜下场可不好,深爱着特里斯坦的苏珊娜在自杀之前剪短了及腰长发。不由自主地许戈摸了摸自己头发,十四岁后许戈就没有留过长发,这阶段因为太忙,导致她都没时间去剪头发,现在她的头发已经到可以遮住耳朵的长度了。

她做出想给伊莎贝尔一拳的姿势:“你这是在诅咒我死吗?”

“我不也死了吗?”小姑娘语气怪委屈的,“而且我死在你前面。”

她的手按在伊莎贝尔肩膀上,悲伤溢于言表:“可为特里斯坦生下两个孩子的人是小伊莎贝尔……”

小姑娘因为她这话乐开了花,比起恶狠狠地给一拳,许戈更乐意先让对方尝一口甜蜜再给一拳,甜可以让痛更加彻底。她续上之前的话:“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你可别忘了,苏珊娜才是电影里的女主角,而那个印第安纳小姑娘,和那只被特里斯坦打死的熊戏份差不多。”

伊莎贝尔板起脸,观察到许戈丝毫没受到她影响后,小姑娘又动起了别的脑筋:“喜欢帕特的女孩很多,我知道的几个,胸部个个都比你还要大。”

小姑娘直白的语气让许戈真想把她丢到伏尔塔瓦河上去让她喝几口河水,据说附近的居民会偷偷把他们厕所管道接到伏尔达瓦河去。不过这样的念头许戈也只是想想而已,伊莎贝尔的凯尔特后裔身份在1942举足轻重,她还是前任领导人的心肝宝贝。

瞄了瞄自己胸部,其实许戈的胸部一点也不小,但比起占尽先天优势的西方女孩,就像伊莎贝尔所说的“胸部个个比你大”。许戈这一举动看在小姑娘眼里应该是属于反思行为,小姑娘幸灾乐祸开了。

许戈也懒得去理会她的小情敌,再次闭上了眼睛,思绪很快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迷迷糊糊中,有人拿走了她胸前的抱枕。

看来小姑娘还真想尝一尝伏尔塔瓦河的河水,她眼睛懒得睁开:“伊莎贝尔,好好过你的日子,如果你敢动他念头的话,我保证你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伏尔塔瓦河里鱼儿们的美餐。”

警告好像起到了作用,那双手没再尝试拿走她怀里的抱枕。她下意识地想去拿一样东西来遮挡自己,最好是毛衣之类的东西。她有点冷了,许戈别的不怕,就怕冷。一月份耶路撒冷冰冷的空气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她。

手摸索到的却是和耶路撒冷差不多冰冷的指尖,睁开眼睛,那张脸隐在电视投影下。许戈心里叹着气:这下,他又要对她反感了。

虽然对她明里暗里对喜欢他的那些女人的手段厉列侬从来都不说,可许戈知道他是反感她那样做的。

因为未曾拥有,才会惧怕失去。许戈总在害怕着,有一天会出现那么一个女人,让厉列侬恶狠狠地对她说出:“许戈,你闹够了没有!”许戈比谁都清楚,她和厉列侬的婚约是建筑在爸爸临死前的嘱托上,爸爸最后一眼落在厉列侬脸上,那一眼,谁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厉列侬之所以早早地和许戈订下婚约,还因为,他没多余时间和精力花在那些儿女私事上。

鉴于厉列侬还没遇到能勾动他心灵的女孩,许戈内心祈祷着最好永远不会有那位女孩的出现。她的阿特长着天生一张随时随地会招惹来一大堆女人的脸,再加上顶着1942史上最年轻的领导人这个身份,叫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蓝色荧光中,许戈刻意去忽略那冰冷的指尖。

“伊莎贝尔走了吗?”她询问的声音软软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冰淇淋最上面的那一层,似乎下一秒就会在谁的舌尖化开,但那个声音在面对着喜欢厉列侬的女人们时可不是这样。

沉默片刻,许戈听到厉列侬回了一句:“她睡着了。”

她的第一反应该是:“睡谁的房间?”

“她只是个孩子。”厉列侬嗓音低沉。

都懂得检查起房间来了还说是孩子,许戈还记得《燃情岁月》里苏珊娜和小伊莎贝尔第一次见面时,印第安纳小姑娘身高只到苏珊娜的腰间。当她和苏珊娜说“我以后要嫁给特里斯坦”时,当时身份为上尉家三儿子未婚妻的苏珊娜还开玩笑和她说:“那你以后会成为我的嫂子。”

她伸手钩勾住近在咫尺的人的脖子:“可孩子会长大,最后小伊莎贝尔嫁给了特里斯坦。”

“你到底在说什么?”

很显然厉列侬并不知道从她口中说出的小伊莎贝尔还有特里斯坦指的是谁,1942领导人从来不会去关注那些不应该出现在他需要范围里的东西:“你还没回答我,她睡谁的房间?”

“左边房间。”厉列侬总算给出了回答。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这时如果他回答“你的房间”,势必会惹来自己未婚妻的不舒服感。类似于“你的”“我的”出现在一对未婚夫妻身上,较细心的人就可以从中窥探一二。这男人把他的生活防守得滴水不漏,不过还好,他还懂得让钟情于他的小女孩睡在自己未婚妻的房间。

“你抱她去我房间了?”许戈不依不饶。

说话间身体已经腾空,厉列侬从小就讲究效率,就像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吻她,不会和去讲一些没用的,他会选择用最有效的方法。的确,那时一切言语都没那个吻来得更有说服力,那时的她傻傻地守护着“亲嘴是通向男女间相互喜欢这座神秘桥梁的唯一渠道”。如此刻,他用“我也抱你了”来终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当厉列侬把她抱回右边房间时,许戈的心开始狂跳了起来;当他把她平放他床上时,一颗心几乎都要从胸腔里跳跃出来了。五分期盼五分害怕,期盼着能和他更为亲近,又害怕身体被贯穿时所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她闭着眼睛,在大片阴影覆盖上她眼皮时,那五分害怕占据了上风,许戈心里想着他今天在广场时穿着一身正装的英俊模样,拼命想着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应该值得纪念的一天,在这一天中如果他们发生一些什么,就一定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更何况和他一直发生点什么不是她一直盼望着的事情,第二次也许和第一次不一样。

五分期盼赶走了那五分害怕,她微微昂起颈部,可让许戈所期盼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靠近的气息以及覆盖在她眼皮上的阴影只是他关台灯带出来的,这里空间并不大,床紧挨着墙,台灯就摆放在墙壁的凹型设计里。

而且……而且他一副不想多待的样子。

在他想离开时许戈钩住了他颈部,四十平方米大小的空间沉默成一片。午夜、窄小的空间、一男一女独处营造出来的没有任何旖旎气氛,连一丝一毫的暧昧也没有。

那种沉默正逐渐转变成尴尬。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和他是未婚夫妻,他们现在都处于会相互渴望的那种年纪,距离很近,他的呼吸气息一如既往,就好像他们一大堆人在一起时的模样。

许戈在他呼吸的气息中闻到淡淡的葡萄酒香,像冰淇淋的声音问着:“喝酒了?”

“嗯。”回应的声音中没一丝波澜。

“阿……特。”她支支吾吾地说着。

“还有什么事情吗?”他的声音听着温柔而且极具耐心。

“伊莎贝尔说……”她的声音听着有点像是在娇嗔,还有这一点点不大服气模样,“伊莎贝尔说,我的胸部没那些喜欢你的女人们大。”

“还有这事?她们胸部有多大我没去注意,我也记不清楚她们的长相。”顿了顿,厉列侬按照许戈猜想中的那样说出,“我还得去处理一些事情。”

这个男人遇到的是许戈,狗皮膏药许戈!她故意忽略他的话,强行拉着他的手,让手穿过薄外套,沿着小腹一直往上,停在一处所在。那处所在,只要他往上移动一丁点,就可以触到高耸所在的轮廓。她声音低低的:“那次,你没有……”

十四岁,在墨西哥,她剪掉头发,剪掉头发的第一天是在面对老师提问时。

“老师,眼睛是用来哭泣,而双手是用来拥抱的。”那是许戈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脆弱,她把一切都藏得很好。

彗星来临的那一夜,许戈哪里也没有去。

十八岁,戴着厉列侬给她的戒指,在记不住名字的站台上,他们像恋人般接吻,但真正陶醉在那个吻里的人就只有她,他的吻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她和他即将迎来漫长的离别时间。

短暂的唇齿纠缠后她脸红耳赤,而他则是抬起手腕在看表,再过三分钟,车就要进站了,他的手垂落时,车进站了。

二十岁,意大利姑娘对厉列侬表明爱意,意大利姑娘身上有着让许戈很容易会想起来自于布朗家的小小姐,布朗家小小姐一直以来都是许戈的梦魇。

纯情的意大利姑娘在许戈“要想和厉列侬好就得先加入1942的单身俱乐部”的鬼话中愤然离去,在许戈的诱导下,意大利姑娘把1942单身俱乐部误以为是在欧洲盛行的“****俱乐部”。

对着意大利姑娘离开的背影,许戈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可真好骗!意大利姑娘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她作恶多端的哥哥们。吹完口哨,许戈一回过头来就看到了厉列侬,于是她问他觉不觉得那位意大利姑娘很像一个人。

“像谁?”他冷冷地问。

“劳拉·布朗。”她如实告诉他。

他皱起眉头时她挽住他的手,昂起脸让他看清楚自己脸上表情:不许生气。

当晚她喝一小杯酒,许戈酒量不行,那一小杯酒就让她酩酊大醉,厉列侬把她送回他们位于伏尔塔瓦河河畔的公寓里。借着酒意,许戈又哭又闹,发着牢骚说喜欢厉列侬的女人太多了,说她也想当那种善良的姑娘,但那些女人总是惹她生气。他安静地听着她发牢骚,等她发完牢骚后给她洗脸换衣服。再之后呢?她半夜里醒来,醒来后打开窗户看着伏尔塔瓦河的河水发呆。她打开窗户的声音把他引来了,他声音艰涩地问她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他从来没对别的姑娘动心过。

这个许戈知道,厉列侬是没对别的姑娘动心过,可他也没有对她动心。

她看着他发呆,一双眼睛却一再有泪水淌落。他把她抱到了床上,身体叠上她身体,伸手关掉那盏壁灯。

几天后,面对着那位卷土重来的意大利姑娘,许戈娓娓道来:我一出生就看到他了,我们十八岁时已经精通接吻技术,二十岁时我们上床,现在我是他的未婚妻。

这些话对于一些女孩有用,但也有极少数女人自恃着美丽的脸蛋和性感的身材,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时许戈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打发她们。

而现在……伸手去触摸床单上的眼泪印迹,她都为他掉落了多少的眼泪了?

她的目光呆望着天花板,那个声音很小很小:“都爱了他那么久了,为什么还不累?”

怎么就不累呢?累了,也许就死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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