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孕自然是怀得有些着急,有些莫名其妙,但宁少爷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嫌弃自己的夫人,只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府里的人虽有疑惑,但一想到少夫人的来历本就不凡,且有祠堂纸钱自燃的灵异事,所以大家都不敢乱加议论。
十月怀胎,夫人生下了女儿宁嫣然,夫妻更加恩爱。
“我虽不知你从何而来、姓甚名谁,但古人有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想你我相识本在天地白雪之间,在芦苇荡的云水之间,就算是夫人你的家吧!今为夫为你取名为‘伊人’如何?”宁少爷道。
“甚好。”少夫人微笑颔首。
可是这样琴瑟和鸣的甜蜜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
就在宁嫣然刚满两岁那年,一天晚上,少夫人坐在床边,突然拉住丈夫的手,泪流满面地说到:“我在尘世的劫数即将完了,三年来承蒙夫君的厚爱,妾身真是感恩不尽……留下一女在此,望请夫君好好待她,将她抚养成人,妾身就算再轮劫海也定日日夜夜感念夫君的恩情。”
“夫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何以说出这样令人伤感的话?”宁少爷听后心中惶恐不安。
“这是天劫啊,夫君……妾身不能与你说太多,怕为你和女儿惹来无端祸事……夫君啊,你要记住,妾身从未做过有损夫君名誉之事,嫣然她就是你的亲女儿!只是……”
少夫人欲言又止,停顿稍许,终于又道:“嫣然她是花骨为魂,凡胎为体,以后你要好好管教她……夫君啊,你相貌堂堂、文采奕奕,是时间少有的好男子,可惜妾身再不能相伴在你身旁了,你一定好好保重!夫君,臣妾走后,请你一定一定要另娶妻房,为宁家添枝加叶,切不可为了妾身而误了你,那妾身得罪孽就永不得饶恕了……夫君你要多保重……”
少夫人说完便突然消失了,床沿上只留下她穿着的一身衣饰。
宁少爷抱着她的衣饰嚎啕大哭……可是,伊人已去,再也唤不回来了。
……
宁老爷呆呆地望着窗外,伊人离去时的音容笑貌还清晰地映在他的脑中,在他的脑中回荡,回荡……
为了夫人的临终遗言,他最终还是另娶了一位夫人,全都是因为后继的夫人面容的某处与伊人有些神似,并且新的宁夫人也是“来路不明”捡来的……
那日,他去芦苇荡祭奠亡妻,路上遇到一位簸着脚的年轻女子,女子的脚上有伤,求他带一截路,他见女子可怜便捎上了她。
女子说:“小女子来自蜀地,父母因病去世,临终让我到阳城来投靠舅父,谁知道路上仆人染疾病病故。小女子一路辗转颠簸到此,刚到阳城境地又被强盗抢了身上的盘缠,小女子脚上被强盗砍伤昏厥,这才躲过一死。不想昨日按照母亲临终前给的舅父地址找到了这里,不想……不想却只找到了舅父的坟冢……”
说着,女子哭了。
宁老爷(这时候的宁少爷已经考取了一定的功名,所以叫宁老爷了)见她孤苦伶仃没有去处,便将她带回了府上,并请大夫来来治好了她的脚伤。
从此女子便不愿离去了,并表示要留下来好好报答宁老爷的恩情,因为她三番五次地主动对宁老爷示好,宁老爷便娶了她为后妻,她也就成了宁嫣然的继母。
雪下了整整一下午,宁老爷便在书房里坐了整整一下午,他提着笔愣是凭着记忆将“亡”妻伊人的相貌画在了纸上。
他盯着画像看了许久,又提笔在上留下了两行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看着这两行字,想着伊人离去前叮嘱他的话:“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嫣然”,想着女儿莫名的离世,还落得个尸首无存,他就满心的愧疚和悲痛,禁不住两行泪水又流了下来。
“老爷,已到了晚膳时分,夫人在门外候着,请老爷一道回房去用膳呢。”一个仆人进来禀报道。
“不用……”宁老爷摇了摇头。
“那么,小的这就禀告夫人说老爷不回房用膳了,就着人将老爷的饭食粥点端进书房里来可好?”
宁老爷没有开腔,只是点了点头。
仆人才刚退了出去,宁夫人便走了进来,笑着对宁老爷说:“老爷啊,听说你都在书房里坐了好半天了,你又刚刚病好,这样可怎么经受得住哟。”
说着,她一摇三摆地走上前来,走到了宁老爷得椅子背后,伸出双手来替他揉捏着肩脖,口里说着:“老爷啊,我已经备了小步辇,老爷怕劳烦,那就让他们抬着你回房去,这天黑了,雪又大……”
突然她一眼扫到了宁老爷案前的画像,脸色顿变,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宁老爷听她突然闭嘴,知是因为案上的画像惹的,因他本是个性情极好极儒雅的男人,他并不想因此而惹得夫妻间产生不愉快,于是便站起了身,说道:“那就听夫人之言便是。”
然后正要动手去收起那副画像,宁夫人忙堆上笑颜来说道:“老爷不必太自责,保重身体要紧。”说着她伸手去忙忙地帮宁老爷将画像收了起来。
为了不让夫人多心,宁老爷一边出房间一边故意问道:“夫人今日可曾到过酒庄里去?”
宁夫人搀扶着他回道:“酒庄那是自然要去的,新酿的酒就要出窖了,那可是妾身花了重金买来的酿酒秘方哟,不得不上心啊。”
原来宁家现在已经没有人做官了,偌大的宁府也就全仗着祖上的光环和荣耀了。宁夫人所生的小儿子正在学中,看样子也不是一个喜欢走仕途的人,所以为了维持这一大家人的花销,宁家除了那几百亩地的祖业收入外,就只得走“发展经济”这条道了。
谁都知道宁老爷是个读书人出身,除了熟读诗书之外,他其实在家道上是一窍不通的。不过宁夫人倒是个精明会算计的人,在她的张罗下,宁府酒庄成立了,她成了酒庄的实际掌柜老板娘。
待到宁老爷上了步辇之后,宁夫人这才回过头来瞅了一眼书房,心里恨恨底骂道:真是摆不掉的死作妇,这么多年了还阴魂不散!
“哎,这阳城的雪硬是比咱京城的雪还下得大,真是冷死人了。”石弹子从门外掀帘进来,搓着手赶紧蹲到了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唠叨道:“听说阳城县换了新县令,也不知道那新县令是谁,好不好相处……”
“好不好相处明天不就见分晓了吗?”成蹊坐在火盆边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本书淡然地说。
说是在看书,实则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阳城县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怪事,连宁府大千金的尸首都失踪了,官府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太守怒了,便撤了县令的职,重新委派新的县令上任来,明天他还要一早去县衙参拜新县令。
他心里其实是很不情愿的,若不是因为宁嫣然的失踪留在这里,依他的心性,他才懒得去参拜那什么劳什子的县令呢。
“早点歇息去吧,明天一早还要早起。”成蹊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道。
第二天一早,主仆二人起床来梳洗一番,用过早点,正要起身出发去县衙门,突然衙役头目来报:“大人快上堂去吧,新来的县令已经在咱们巡逻院大厅上坐着了!”
卧槽,这是什么神速?敢情他昨夜没睡觉、连夜赶来巡查工作的?
成蹊一怔,向石弹子一挥手道:“走,上堂去。”
刚一进巡逻大厅,往上一看,令成蹊大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堂上坐着的新县令老爷居然是许家的大公子……许如云。
紧接着眼皮一阵狂跳,他心知不妙,但不知道究竟会有何事发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参拜。
见过新县令后,客套了几句,两人分了主次一一坐下。还没容得巡逻官问,许县令便开始发话了……
“今日使本县令上任第一天,为了阳城县百姓的生活安宁,本县令决定替阳城人民做一件事……剿灭密林邪恶鬼怪,还阳城县一片太平安康。本官下令,从即刻起巡逻院各巡捕马上整装待发,随本县令前往阳西密林执行剿邪任务。”
成蹊听了头皮一麻,马上想到了丑女鬼蔡小娇。
怎么办?看得出这只良禽是有备而来的。
我得马上去通知她逃跑才是!
不行,县令大人亲自带队围剿密林,他这个巡逻官岂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他脑子里飞快地一转,假借上茅厕小解,出了巡逻厅,石弹子也跟着出来了。
进了茅厕,成蹊贴着石弹子的耳根子说:“你现在赶紧快马加鞭跑去密林,对着密林大喊‘县令要围剿密林了,小鬼快逃!’,快去!越快越好!”
“什么小鬼?让我去通知小鬼?”石弹子一脸的惊恐。
“快去!你敢不去我就……就让女鬼晚上来挖了你的心!”成蹊见他不肯,一急,便吓唬他道。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便是!真是的!”石弹子嘟着嘴跑了。
“行动要快!否则不要回来见我!”成蹊冲着他低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