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中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安静。
乌烟瘴气。
夜晚的茶馆可不是属于品茶人享受的地方，都是些玩棋牌的青壮年，秋彦俊朗的脸上却没有泛起任何疑惑，这让一边偷偷观望的曹天民心中暗暗称奇。
他们的运气也算不错，有一间包间还空着。
当三人走入包间，那扇门关上后，立刻和外面的热闹隔绝。
曹天民很快点了两壶茶，秋彦只要白水。
等到服务员走出包间，曹天民将一个档案袋轻轻摆放在桌上，不过他的右手还是压在档案底上，没有拿开的打算。
“猜猜看为什么要在这里谈论案子。”
他并没有让秋彦猜档案袋中的是什么，秋彦却似乎早就料到，淡淡地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魏涛。
“因为这里没人认识我们。”
曹天民显然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秋彦猜到，惊讶地看向魏涛。
魏涛终于抬起头，沉默地盯着秋彦。
秋彦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
平静而淡然。
过了一会，魏涛再次低下头，看着桌上那个被曹天民压着的档案袋，包间的门也在此时被轻轻推开，服务员将三人点的茶送入。
等到服务员离开，魏涛才抬头，沉默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这一瞬间，秋彦有一种错觉。
他面对的是一只鹰。
一只任何猎物都无法逃脱过抓捕的鹰。
“当年那桩少女失踪案资料，你应该已经研究过，能不能说说你的看法。”
魏涛的声音和上一次在他家中有所不同，虽然沙哑，但是却给人一种长枪直刺胸膛般的直接。
“没有。”
秋彦的回答果然同样惊人，不过他的视线却落在曹天民右手压着的档案袋上。
“为什么？”
曹天民眼眸中闪掠过一抹不屑，问道。
“因为我总觉得市局留存的案件资料不全。”
曹天民一怔，显然秋彦的回答又一次让他吃惊不小，他只能将目光看向魏涛，应该是在询问魏涛的意见。
魏涛沉默地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脸上深刻的皱纹没起任何变化，等到他沉默的将茶杯放在桌上，右手食指轻轻在桌上点了一下。
“笃”的一声轻响后，曹天民似乎松了口气，右手终于从档案袋上移开。
魏涛却闪电般伸出右手，“啪”的一声压住那份档案。
“少了哪部分资料？”
他抬头，目光直刺秋彦。
明亮的让胆小的人绝对会为之惊颤。
秋彦却还是那般平静，唇角处甚至慢慢逸散出一抹笑意。
“嫌疑人。”
包间中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而压抑，曹天民不由伸手拉住已经松开的领子，左右动了一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呼吸。
“任何一桩案件总会有嫌疑人，但是我看到的这桩案件资料中，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怀疑对象……”
“这不正常。”
“董启算不算嫌疑人。”
魏涛的这句话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秋彦甚至能够感觉到每一个字中蕴藏的深刻恨意。
秋彦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轻轻叹了口气。
“不算。”
“因为没有作案时间？”魏涛的语气中似乎有些不甘。
秋彦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
魏涛的身躯轻轻颤抖了下，曹天民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他当然很清楚此刻的魏涛是如何气愤。
过了片刻，魏涛长长地吐了口气，将手松开。
“这些资料不是市局归档的那份资料，里面有许多当年我查案时留下却不被认可的线索，不过很可惜，这些线索都是凌乱而毫无头绪的，二十年来我也没能将这些线索完全串联……”
“有时候我总觉得这桩案件放在现在发生就能破了。”
秋彦当然明白魏涛的意思，当年侦破手段单一，技术也远远无法同现在可比，这就是许多疑案无法侦破的原因。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有些疑案放到现在这种时刻发生，根本就算不上案子。
魏涛又拿起茶杯，一口喝干。
“档案袋中还有一份补充资料，我希望你好好看看。”
他说这句话时，眼神无比认真，莫名让秋彦觉得心中一紧，看了魏涛一会，这才慎重拿过档案袋。
档案袋中的资料不少，拿在手中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秋彦开始观看这份魏涛始终在不断完善的资料。
每一页每一行每一字。
时间在这一刻开始停滞，包间中的空气似乎也凝固起来，魏涛和曹天民都默不作声，只有秋彦翻阅纸张的刷刷声。
虽然对秋彦来说，这次翻阅资料的速度有些慢。
不过在魏涛和曹天民眼中还是觉得速度相当快，甚至让他们感觉到漫不经心，二十三分钟以后，秋彦看完了最后一页。
他缓缓将所有资料重新放入到档案袋中，抬起头面对两人。
“看完了？”曹天民问道。
秋彦点点头。
“那说说看你的看法？”曹天民又问。
秋彦感觉到魏涛那双眼眸中流露出的急迫和期待，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说不出，我需要将这份资料带回去，再研究一下。”
曹天民立刻摇头，“不行……”
魏涛一把拉住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可以，不过你需要多久？”
“三天。”
魏涛沉默地看了秋彦片刻。
“行。”
谈话至此结束，秋彦什么废话也没有，拿起那个档案袋起身走出包间，这一刻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走得就像是逃跑。
回到家中，秋彦径直来到书房将档案袋放在书桌上，闭上双眼。
四个失踪少女以及她们的亲人忽然间出现在脑海中。
魏涛最后的那份补充资料其实就是四个少女家庭这些年的变迁。
一个少女的家庭在案发后两年离婚，少女的母亲委实无法忍受女儿的失踪，将所有的责任都怪责到当时理应带着女儿的男方父母，争吵和谩骂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生活。
离婚成为他们的必然之路。
就算是在十年后偶然的一次相遇，母亲仍旧用愤怒去面对始终自责不已的父亲。
